天武大街，楊府書房。

楊士聰之子楊通俊一反以往溫文爾雅的氣度，變得十分暴躁氣浮。

他滿臉不快地說道：“老皇帝真夠狠哪！如此大病是在宮裡熬了一個多月不風！也不召見太子，看來他是鐵了心要把大位傳給漢王了！”

周培公、施瑯等人對了一眼，臉上出一焦急：“那怎麼辦？”

躺在太師椅的楊士聰終於開口了：“昨兒我打聽了，太醫說，我們的陛下看樣子過不了這個夏天了，當務之急是要抓住直隸的兵權！”

施瑯點了點頭：“軍隊方面閣老請放心，不管是陸軍還是海軍，目前基本都是咱們的人！只是太子殿下行事過於謹慎.......”

“謹慎”不過是施瑯的客套話，其實他是想說太子行事太過墨跡了，一點都不果決，這種況應該直接監國的！

楊士聰面沉似水，輕輕搖了搖頭，忽然道：“聽說歐洲有國家搞了個大維齊爾（總理），還有選舉君主制，貴族掌控議會，老夫覺得不錯.......”

嗯？

一圈心腹陡然心中大，似乎有些明白了楊閣老的意思。

這幾年，皇帝西征不在京師，皇太子也遠在南亞印度，朝政完全由閣把持，作爲閣首輔，楊士聰突然到了沒有皇帝制的快樂。

結合對歐洲一些國的瞭解，他早早萌生出一種超時代的想法：架空皇權，首輔監國，閣管理國家！

楊通俊狠狠地點了點頭，沉地說：“父親，依我說，乾脆咱們一不做，二不休，調兵京，來一次玄武門兵變，一勺子燴了他們，扶太子登基！”

一言既出，滿座震驚，一勺子燴，那不是把天武皇帝也包括進去了嗎？

周培公聲問道：“楊大人，如此牽扯就大了，太子願意嗎？軍隊能聽咱們調遣嗎？”

楊通俊有竹：“你這擔心完全是多餘的，什麼太子願意嗎？者王侯敗者賊，趙匡胤陳橋兵變，黃袍加，他還不是皇帝當的開開心心的嗎？後世誰又說什麼了？”

他接著道：“我都盤算好了，衛戍京師的天武軍剛剛西征歸來，大半都在休長假，剩下的直隸城防軍，都是咱們的人！”

“姚啓聖可是皇明軍校的總教習，他是父親大人的門生，在軍中可謂是桃李滿天下，只要咱們詐稱京城有人叛，城防軍就可以調進來清君側，”

“只要我們了，太子的人馬不也得，到時數萬大軍登陸控制整個直隸，天下就易主了！”

見他如此大膽，周培公搖頭苦笑著說：“楊大人呀，弒君謀位可不是什麼好名聲，真要這樣，事就捅破天了！”

眼看著衆人似乎被嚇破了膽，楊通俊連忙道：“誰說要弒君的，太上皇剛走，也讓他做做太上皇，我們只要兵貴神速，搶先封了乾清宮控制住紫城就行，太子承襲大寶，本就是理所當然之事！”

楊通俊正在興致地往下說，卻不防楊士聰一拍桌子，低聲呵斥道：“住口！”

“你昏頭了嗎？陛下執掌乾坤幾十年，即便病重在榻，他就沒點防備？”

聽老爹這麼一提醒，楊通俊傻眼了。

是啊，老皇帝以武立基，他此刻就算是隻病虎，也會所有防備吧，比如那林軍，襄國公曹家父子，可是對他忠心不二的！

書房中一片寂靜，衆人都在苦苦盤算著。

其實楊士聰也希太子能早點上位，因爲他的時間不多了，想在臨死前把楊家後路安排妥當了再閉眼。

若實在不行，楊通俊的方法也不是不可行.......

緩和了片刻，楊士聰深謀遠慮地說：“大事敗，皆繫於太子殿下一，若想大事，必先說服東宮！”

老頭這話，乍聽起來似乎很隨和，可是在座的人都明白，皇位鬥爭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各種興和力、衝和憂慮，一齊涌上他們心頭。

辦好了犬升天，玩砸了抄家吃席。

這可真是山雨來風滿樓啊！

.......

乾清宮西暖閣，朱慈烺靜靜地躺在龍榻之上，彷彿已經睡著了，只是眼皮微微撲朔，想來並未真正睡。

一陣悉悉簌簌的聲響由遠及近，彷彿裳帶挲發出的細微聲音，徐皇后立於龍榻之前，一頭烏黑的長髮隨意披在後，發間沒有半點珠釵飾，僅用一白帶輕輕挽住。

龍榻前垂著的黃幔帳被輕輕掀起一條，徐皇后在榻前的藥爐中輕輕盛著湯水。

著的背影，朱慈烺有些恍惚，眨眼間做了三十年的夫妻，每每與皇后在一起，就覺得生活是那麼的悉安靜。

西征是三年，卻是熬垮了他的，朱慈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年的活頭。

不過縱觀自己的一生，即便這樣草草收場，也該知足了！

徐皇后轉，衝著朱慈烺眨了眨眼睛：“陛下，這是趙神醫開的方子，說只要您按時服用，再寧神靜養半個月，便一定會痊癒的。”

朱慈烺聽著如珠似玉清脆的話音，勉強笑道：“是國舅說起的那個趙神醫，活了一百多歲那個？這世上哪有什麼神醫，連太醫院的那些老東西都束手無策.......”

徐皇后搖了搖頭，道：“趙神醫可不簡單，是我們寧波府人，妾自時就常聽起他的名號，是真的神仙！”

然而，朱慈烺在的眼中發現一迷茫，還有點點溼潤。

似乎是爲了說服朱慈烺，徐皇后接著說起了那個趙神醫：“趙神醫提出命門爲人一之主，而不是心，命門的水火即人的。”

朱慈烺細細品析這句話的意思，只聽徐皇后又道：“趙神醫說命門之火是人至寶，人生理機能所繫，火強則生機壯，火衰而生機弱，火滅則人亡，您的命門之火旺如烈日，不會有事的，就連龍虎山的張天師，都說您只是經歷一劫，不會有事的.......”

徐皇后滔滔不絕，朱慈烺聽得玄乎乎的，只是笑了笑。

不過，他心中已在盤算著各方事，不管自己如何，朝廷不能，大明不能！

正在此時，外面有侍傳話：“首輔楊士聰有仙丹要呈現給陛下。”

聽到“仙丹”二字，原本力彌散的朱慈烺陡然來了一神，目越發的深邃起來。

記得太上皇病重時，太醫院給出記載是：“三月十日，上皇患病，十四日病重，召太醫院院使崔藥治病，太常寺丞自雲有仙丹，侍不敢做主，將事稟告閣首輔楊士聰，楊士聰命宮獻藥，上皇用藥後，暖潤舒暢，思進飲膳。”

然而用仙丹月餘，上皇再度病重，最終撒手而去。

當然，太上皇服用“仙丹”前後沒有不良反應，甚至到很舒服，有藥到病除的功效，所以很多人並沒有把問題想在丹藥上，更沒有人懷疑楊士聰等人。

畢竟在當時人的觀念中，煉丹有著兩千年的歷史，分爲丹與外丹。

丹通常認爲是道家氣功的一種，以人自爲爐通過運氣化形，吸收天地靈氣達到養生目的。

外丹則是以丹爐爲工，加各種稀有原料，提煉出華，通過服用，彌補人不足，達到延長壽命的目的。

《神農本草經》記載，煉丹分爲上中下三等，上等丹藥可以使人仙，給皇帝等人吃的丹藥通常就是上等外丹。

可朱慈烺是過來人，他深知吃丹藥不僅不會仙，還會早早掛掉。

煉丹的方子中主要分是丹砂、曾青、雄黃、白礬、慈石，丹砂就是硃砂，汞的化合，毒非常大！

“仙丹在何？”朱慈烺詢問。

吳忠會意，讓侍傳召。

獻丹的是一個六十開外的老道人，他舉止飄逸，確有點道骨仙風。

老道人是楊士聰舉薦的，一殿被納頭便拜，順便打量著臥榻上的皇帝。

只見皇帝質虛弱，神志模糊，半天才開口說話：“仙丹可曾帶來？”

老道人連忙跪著呈上一個十分古樸的錦匣，道：“帶來了！帶來了！”

吳忠接過上前檢查，詢問道：“丹從何來？”

老道人回道：“此仙丹乃是鄙人年輕時，在峨眉山採藥時得遇一位仙長所贈，所用藥料均採自神府仙境，能治百病！”

見周圍諸人有疑慮神，老道人從錦匣中隨機取了一枚，自服一丸，以證安全。

觀察了片刻，吳忠纔將仙丹呈上。

其實不用這試，畢竟這是閣首輔楊士聰推薦獻藥的，理論上說不會出問題，但流程還是要走的，吳忠也是非常謹慎的。

臥榻上的朱慈烺揮了揮手，吳忠會意，立即轉對老道人說：“你可以下去了。”

老道人頭瞧了一眼，立即緩緩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