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箕坐在胡牀上，雙手扶著膝蓋，一雙大眼在閻象等人的臉上掃來掃去，渾上下著一說不出的渾不吝。閻象低著頭，橋蕤、馮方、張勳、劉勳等人仰頭研究帳頂紋路，有的思考人生哲學，有的乾脆閉上眼睛打盹，卻怎麼也掩飾不住心中的焦慮。

誰都知道宛城不出事便罷，一出事便是大事。他們的家眷都在宛城，一旦落敵手，吃點苦頭都是輕的，砍幾顆腦袋也很正常。袁本來就不是最佳人選，跟著他只是因爲他姓袁。現在他和袁紹翻了臉，兄弟倆遲早要分個高下，現在又遇到這個況，是不是應該趁此機會轉投袁紹已經擺在每一個人的面前，他們做出選擇。

但是當著袁的面，誰也不敢表出這種意思。暴怒之下的袁什麼都幹得出來，立刻取他們的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有孫堅做後盾，袁有恃無恐。

一想到周瑜年得志的模樣，他們心裡都不是滋味。孫堅能打也就算了，畢竟是苦熬了二十年纔出頭的宿將，他的兒子孫策才十七歲，一戰就全殲對方三千人，還臨陣斬將。父子皆是名將，現在又得到廬江周家的支持，以後誰能制衡他們。

周家發跡和袁家幾乎同時，周瑜的曾祖父周榮就是袁的高祖父袁安的故吏，袁周兩家關係一向。雖然談不上四世三公，但周家支持孫堅父子產生的影響不可小覷，就連袁也必須對此引起重視，不能再像以前一樣當普通部將對待。

當然了，孫堅從來就不是普通部將，他的家屬至今沒有來宛城就是一例。袁召集他們議事，看似討論應該如何獎賞孫堅父子，其實話裡就有另外一層意思：要不要讓孫堅將家屬送到宛城來，加強對孫堅父子的控制。

按常理說，像孫堅這樣的重要將領，其家屬就是人質，必須控制在君主手中，否則信任無從談起。可是誰也不敢提起這個話頭。孫堅不講理，他兒子也不講理，轍要滅人滿門。要是讓他們知道是誰提醒袁的，他們也許不敢拿袁怎麼樣，但完全有可能找提醒人的麻煩。

袁本來心就不好，一看這些人裝聾作啞，更加冒火。“怎麼都啞了？平時一個個高談闊論，彷彿無所不能，今天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看到周瑜，你們心虛了。嘿嘿，後生可畏，今天算是見識了。你們這些書生啊，別隻在上說聖人聖人，要切踐行聖人的教誨，三省吾。”

閻象見袁越說越骨，再說下去恐怕得罵人了，躲不過，只好咳嗽一聲：“將軍，馭下要恩威並重，剛相濟，分清輕重緩急，眼下最重要的是控制住襄，進而控制荊州，這樣纔能有足夠的錢糧供應作戰。青徐大戰在即，我們制於錢糧，不僅不能出兵，反而被曹攻南，士氣已經到了影響，不能再生枝節了。”

袁哼了一聲：“你的意思是還讓孫堅自行其事？”

“將軍，我不是這個意思。”閻象苦笑道：“將軍想讓孫堅將家屬送到宛城來，無非是要看到孫堅的忠誠和順從。但孫堅的家屬遠在廬江，就算他肯，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到的，萬一他有意拖延，也許幾個月都不到。與其如此，不如直接一些，看他肯不肯放棄襄。”

“襄本來就是我的。”袁冷笑道：“他攻襄，是接我的命令。如果攻克襄，當然要給我。”

“如果他不給呢？孫堅雖然來了，但他的兒子孫策卻沒有來，焉知他不是想自領荊州？”

“如果他……”袁張了張，神有些窘迫。如果真如閻象所說，他還真沒辦法。他和孫堅的兵力原本差不多，可是剛剛新野大敗，他帶來的一萬人馬損失殆盡，這些天雖然陸續有潰兵回來，也只有三四千人。宛城如果出事，這三四千人可能就是他最後的本錢，本不是孫堅的對手。劉表據襄他都攻不下來，孫堅據襄，他就更不敢指了。

這時候和孫堅翻臉絕對不是什麼好選擇。

“那……該怎麼辦？”袁的口氣明顯了下來，只是還有些不甘。

“事急從權。”閻象也鬆了一口氣。“將軍曾表孫堅領豫州刺史，只是因爲劉表不肯發糧才讓他去攻襄。若是襄得手，錢糧的問題解決，山東又大戰在即，他這個豫州刺史自然應該上任，孫策是他的兒子，自然也應該跟著去。他若不肯，那就是心有異志，將軍讓他將家屬遷來也必然是不肯的。真到了那一步，將軍就不得不早做準備了。”

袁連連點頭。“這倒也是，豫州刺史嘛，自然應該去豫州。況且豫州可是我的本州，讓他做豫州刺史是看得起他，他應該恩纔對。如果做著豫州刺史，還霸著荊州不放，那他就真的該死了。就算我殺了他，也沒人能說什麼。”

“將軍所言甚是。”

“那就這樣，等等再說。”袁想了想，心裡還是沒底，又道：“孫堅忠直，應該不會負我吧？馮子正，你見過孫策，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馮方吃了一驚，連忙說道：“將軍，觀子莫若父，看孫堅對孫策那麼滿意，也知道孫策必然不差的。”他耍了個頭，沒有說自己的意見，而是從孫堅推論。萬一將來孫策叛變袁，他也好推。其實按他自己的意思，孫策和孫堅就是兩種人，孫堅雖然猛好殺，但他對袁的尊敬發自肺腑。孫策則有些桀驁不馴，背地裡直呼袁的名字，想來心裡是沒多尊敬而言的。

袁心，沒聽出馮方的言外之意，橋蕤等人各有心思，也沒想到這麼多，唯獨閻象心思縝，不由得看了馮方一眼。馮方一驚，連忙避開了閻象的目，心中暗自苦，連忙說道：“將軍，就算是襄得手，南郡其他各城也未必心服，孫堅父子要去豫州，那誰來定荊州其他各郡呢？”

諸將一聽，立刻神起來。荊州富庶，即使一個太守也是一份差，不能落別人之手。

劉勳而起。“將軍，我願爲將軍平定南郡、江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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