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剛到門,他手機響了,是許意濃。
比他預想中的狀態要好,冷靜地告訴他。
“我作文寫偏題了,語文考很低,化學也沒拿到A加,沒考好。”
必修隻要有一門沒有滿足A加就被很多高校拒之了門外。
王驍歧問總分多,報上,他在腦子裏迅速過了一下,“這個分數還是超了一本線很多,即使去不了AB大還有很多其他選擇。”
許意濃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搖頭,“我打算複讀。”
王驍歧沉凝片刻,“好,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你。”他又放低聲線,“什麽都不要想,早點休息,睡不著的話就打電話給我。”
許意濃本來不想哭的,卻被他寥寥數語弄得視線模糊。
王驍歧聽出了在難,哄,“那我不掛好不好?”
許意濃不想讓他擔心,緩了會兒讓聲音如常,“我沒事。”揩揩眼角,問他,“你考怎麽樣?”
王驍歧沒總分,隻告訴過了一本線,按照他當時的加分政策,他隻要過了省控一本線就能進A大。
這完全在預料之中,許意濃覺得自己問了句廢話,之前也一語讖,跟他真的要分道揚鑣了。
“真好。”許意濃也不知道還能什麽了,“那你也早點休息。”
王驍歧嗯了一聲,“你也是。”又不出聲,他便,“我等你先掛。”
於是許意濃先掛斷,握著手機把自己蜷抱在床角,一直吞吐在間的那句“我們還是算了吧”終是沒能出口。
今夜看不到一顆星,久久凝著巨大的幕,心中百轉千回,覺得自己自私的,可如果連他都不在了,就真的一點都看不見了……
王驍歧的績很快被公布,總分45,理化學雙A加,全省排名前十,市第一,被A大提前批次錄取,縱使沒有高考加分政策A大同樣勝券在握。
今年高考市一中衝刺班也為了AB大錄取率最高的一屆,許意濃的名落孫山讓所有人大跌眼鏡,萬萬沒料到會跟A大失之臂,對此唏噓不已。
而許意濃要複讀的想法第一時間遭到老許強烈反對。
“不行,絕對不行,你去複讀,讓我這個老臉以後往哪兒擱?”
許意濃眉心一蹙,“複讀怎麽了?每年這麽多複讀考高分的,怎麽就讓你有偏見了?”
“別人複讀我管不著,你,我許晟文的兒就是不可以!”老許的態度很堅決,他用指尖敲著桌子,“你,你自己看,平常作文從不跑題,偏偏最後一場高考給我整一出跑題,平時績再好有什麽用?你能保證複了讀明年上考場就不發昏了?”他手懸空大擺著,像看了一切,“我算是看出來了,你這孩子,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中考、高考都這樣,沒一次正常發揮的,複讀對你來隻是在浪費時間,沒有任何意義,你還是老老實實給我填報誌願,別再心比高了,A大也不缺你一個許意濃。”
許意濃正視著父親的指手畫腳,頭高高昂著沒低一下,“你平常管過我嗎?”詰問,心中的積怨破土而出,“平時對我不聞不問,現在為了自己所謂的麵子要來控我的人生給我做決定了?憑什麽?”
“憑你姓許,憑我是你爸!”老許在這件事上毫沒有讓步的餘地,他直接放話,“我告訴你,如果你真要去複讀,我跟你媽是不會出一分錢的,你有本事就自己去,也別再回這個家了。”
父親的一番話像把鋒刀直許意濃心底,站在那兒沒有半點表,眼中有反卻倔強地轉瞬即逝,的久久不發聲讓老許意識到自己言重了,近前幾步想點什麽彌補卻為時已晚,許意濃非常排斥地躲開了他,轉跑了出去。
“濃濃,濃濃!”老許生怕被自己剛剛那麽一激,萬一有什麽想不開,拿起汽車鑰匙追上,可這丫頭跑太快,等他到樓下人影都瞧不到了,他自耳,趕掏手機打電話,全被如數按掉。
王驍歧接到電話的時候許意濃隻呼吸不話,他斂眸,“你現在在哪兒?”
啞著嗓,聲音哽咽,“你家樓下。”
王驍歧人一到樓下,許意濃從角落裏直撲進他懷裏,淚水再也忍不住,放縱地流,王驍歧張開雙臂穩穩將接抱住,什麽都沒問也什麽都沒,隻扣著的腦袋任在自己懷裏放肆。
哭得急,近乎發泄,斷斷續續,“我不要再待在那個家了,一刻都不想待,我現在就想離開,越遠越好。”還,“我也不要姓許了,我討厭這個姓,從就討厭。”
再也不帶藏地將自己最脆弱的一麵全然展現給王驍歧,就這麽嗚嗚咽咽哭了好久,站到自己都覺得酸了,才吸著鼻子緩過勁來,可早就嚴重堵塞了隻能用呼吸。
王驍歧扶住的肩著的背給順氣,“哭出來就好了。”再給撇去兩滴新落的淚,“不想姓許以後就不姓許了,那就姓王,隨夫姓,多好。”還順口了兩聲,“王意濃,王意濃?”
許意濃正胡抹著臉,卻因為他的話用手捂住了眼睛,哭著哭著就突然破涕為笑,然後再哭再笑,跟個神經病一樣,癟著抬起手朝他打了兩下,拖著厚重的鼻音仍在止不住噎,“難聽死了。”
王驍歧看笑了,默默鬆了口氣,手拂開被淚水粘在臉上的碎發,安,“你等我一會兒。”
許意濃不知道他要去哪兒,摟住他不讓他走。
王驍歧哄著,“乖,我上去給你拿巾。”
許意濃不肯鬆手,最後他隻得放棄,抱了不知多久,許意濃開始頻頻跺腳,他問是不是有蚊子,許意濃點點頭,他作勢又要上去,“我回去拿驅蚊噴霧。”
許意濃拉住他,“沒事,我沒那麽氣。”
他臉,“我知道,但以後你可以跟我氣。”
除了表哥,還沒人對這麽上心過,許意濃心底一陣,鼻子不控製地再次發酸。
多想跟他一起去A大,一起畢業,一起在一座城市紮,一起鬥,一起經曆每一個或甜或苦的瞬間,可現在因為考試時的一個失誤,全都搞砸了。
又有蚊子盯著咬,紅的疹塊很快突顯在白皙的頸上、手臂上,王驍歧揮手驅趕了幾下無濟於事,問要不要上去。
許意濃沒做聲,他看出的顧忌,的手道,“下鄉去了,這幾都不在家。”
許意濃坐在沙發上看著手機上諸多的未接來電沒有回撥過去,王驍歧從洗手間出來,手中拿著一塊泛著陣陣熱氣的巾,“家裏找不到沒拆封過的巾了,這條是我的,你將就一下。”
見許意濃並無抵,他輕地給幹淨臉,完臉,許意濃覺得自己上也有了他的味道,他低頭繼續認真給手,剛執起左手,右手便摟住他的腰腦袋黏糊糊地拱進了他懷裏,他手覆在發上沒再了,良久,沙著嗓兀自開口。
“從我記事起我爸媽就很管我,他們都牟足了勁撲在事業上,一個拚教師職稱,一個拚財務主管,他們把我扔過一段時間家,但我是個極度重男輕的人,覺得我一丫頭片子遲早要嫁人終究是外人,也連帶著看不上我媽,我爸這個人,永遠瞻前顧後,唯唯諾諾,卻又有著大多數男人的通病——大男子主義,我媽為此了不委屈,但到底他們是夫妻,除了麵對我,他倆又總會一條心地站在一起‘同仇敵愾’,有時候我都覺得這種婚姻矛盾累的。”
王驍歧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繞弄著頭頂的發,聽繼續下去。
“他們就是典型的那種,平常對家裏一概不問,關鍵時刻卻要以家長的份替你拍板做主,我爸覺得我複讀丟他臉了,不同意我去……”
許意濃一腦地全都傾倒出來,把他當做唯一的依靠,等完仰著頭,“我是不是話很多?”
王驍歧撥開碎發,搖首,“你信不信有父母可以對孩子不聞不問幾年?甚至連他高考都漠不關心。”
許意濃心存疑地擰了擰眉,他又道,“相比你父母,我從父母就懶得多看我一眼,仿佛我是他們創業路上的累贅,為了把我丟回來,寧願捐錢給學校蓋樓也不想讓我在他們邊多待一秒,我回市幾年幾乎跟他們失聯了幾年。”他失笑,“這就是人人眼中的富二代,其實卻被父母棄之如履。”
他第一次主跟談起自己的家庭,許意濃有震驚也有心疼。
“如果沒有,我不知該何去何從,即使再優秀也換不回他們一個問候,哪怕隻是一通電話,我始終沒明白,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讓他們,那麽討厭。”
許意濃想起了高考完他攔住自己的話。
——
“能不能別討厭我?”
“或者,討厭也不要再讓我知道。”
在他腰間的手赫然收,低聲跟他道歉,“對不起。”
他好像沒聽清,“嗯?”了一聲。
許意濃搖搖頭沒再話了。
這一兩人毫無忌憚地訴著各自的心事,像兩隻互相舐著不為人知的傷口,也更加拉近了彼此間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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