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一支一支從圍牆外扔進千戶所,顯然番子們的目的是想把千戶所的房子點著,把秦堪他們燒死在裡面。 院子裡了一鍋粥,手下的校尉力士們驚慌奔走,努力抑著心中的恐懼,將一支支火把踩滅或扔出去。這些年來廠衛大小衝突不斷,但像今日這般幾百上千人的規模實屬見,沒有見過大場面的校尉和力士們也慌了。
院子裡大約兩百多個手下,唯獨只有丁順從南京帶來的二十幾個人最鎮定,他們都是秦堪的老部下,當初崇明抗倭時,秦堪與他們同為督戰隊,著千多人的明軍陣勢一步步地抗擊倭寇,明軍潰敗後,更是自己拿起長槍,在秦堪的帶領下與倭寇殊死相拚,這二十余人親經歷過真正的戰爭,今晚這種地打群架似的攻擊對他們而言自然小巫見大巫了。
外面番子的罵聲越來越大,他們搭起了人梯,試圖翻過圍牆,被丁順帶著手下用棒打了回去,一撥又一撥,圍牆外面人山人海,無數的火把晃耀著眼睛,千戶所裡氣氛愈發低迷,大家都清楚,抵抗不了多久,番子們就會衝進來了,那時秦千戶的下場……
奔走忙時,大家的眼睛紛紛不自覺地盯著院子正中面無表的秦堪。
杜嫣悶聲不語,垂頭忙著將火把踩滅,眼圈泛了紅,咬著牙不讓淚水落下。倆小蘿莉也慌了,一邊哭一邊踩火把,低聲的啜泣慢慢變了嚎啕大哭。
連小姑娘都看出今晚大家已陷了絕境,們太小,沒經歷過這些,到底還是嚇哭了。
良久,杜嫣使勁一咬牙,道:“秦堪,我去殺出一條路,讓丁順他們護著你跑……”
憐月憐星也哭著點頭:“老爺快跑,我們和主母幫你……幫你打架,嗚嗚……”
為了證明決心,們一邊哭一邊舉起了的小拳頭,小模樣可更惹人心疼。
秦堪冷哼:“我一個大男人保護不了家小,還得讓妻子反過來保護我,就算今晚我能逃出去,以後還有臉活著嗎?”
杜嫣瞪起了大眼,怒道:“這個時候了你還講什麼大男人的面子?你是我的相公,只有你活著才有機會給咱們報仇,你若不在,我一婦道人家除了打打殺殺還能做什麼?快走,這裡守不了多久的!”
“既然守不了,那就轉守為攻,最好的防守是主攻擊!”秦堪眼中閃耀著異樣的芒。
“轉守為攻?”杜嫣氣笑了:“外面上千號人,咱們只有兩百多人,你怎麼攻?”
秦堪仰頭看著漆黑的夜空,清冷一笑:“事鬧到這個地步,只能放開手腳大乾一場了,我要把那些袖手一旁看棋的人,全部拉到這個棋盤裡面來,既然鬧大了,索鬧得更大吧!”
杜嫣疑地注視著他。
“娘子,有個事得靠你幫忙,此事關系你我的生死,你一定要盡力……”秦堪低聲道:“外面翻圍牆的番子你和丁順弄幾十個進來打暈他們,選三四十個可靠的手下換上番子的服,趁混到外面去,然後……”
*
京師的夜晚出現反常的喧囂,一些衙門和大臣府邸卻出現了反常的靜默。
錦衛北鎮司燈火通明,大堂四柱上方高掛著四盞風燈,堂幾人的臉被燈火照映得愈發暗森然。
牟斌端起茶盞,慢悠悠地品了一口,緩緩道:“王嶽那老閹狗真敢下手,城千戶所被番狗們圍得水泄不通,秦堪那裡看來頂不了多久,諸位如何看?”
錦衛指揮同知李濟深歎了口氣,
道:“這幫殺才真是無法無天,他們難道不怕陛下和閣降罪麼?” 牟斌冷冷一笑:“王嶽既然敢這麼乾,必定準備了後手,在陛下面前想必有一套天無的說辭,把東廠摘得乾乾淨淨,一著讓先,滿盤被,咱們錦衛已輸了一步了。”
指揮僉事趙能道:“牟帥,現在圍攻城千戶所的番子越來越多,眼看要破門而,秦堪必無幸理,這事難道咱們不管了嗎?”
牟斌臉愈發沉了幾分:“牽一發而全,我若發大家赴援秦堪,整個京師會全部套,那時陛下責罪下來,我們誰來背這個罪名?”
眾人聞言皆不出聲了。
顯然,這個罪名太大,他們背不起,更不願背。
這件事裡,必須要有人當犧牲品的。
牟斌的目向堂外,遠紅漫天,仿若晚霞殘。
牟斌歎了口氣,眼神很複雜:“非我不為也,實在不能為也。”
…………
…………
宮北面的司禮監,今夜一樣燈火通明。
廷太監的最高首領便是司禮監掌印,天下政務國事由閣票擬,送進宮,皇帝親自批重要的奏本,剩下的奏本皇帝一個人理不過來,於是批紅權便由掌印太監代批,掌握著批紅大權的太監可謂權傾朝野,是廷第一人,俗稱“相”。
這一任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姓蕭,名敬。
蕭敬可謂四朝元老了,天順年間便了宮,歷經數代帝王,其人低調恭順,溫良和善,卻是歷代太監裡見的忠厚之人,深得幾代帝王寵信。
東廠王嶽雖也是四朝元老,但在司禮監裡只是排名第三,秉筆太監中的二號人,論權勢威,在蕭敬面前也得伏首聽命。
司禮監的暖房熱浪騰騰,幾位太監都是年老之人,又有缺陷,不得凍,下面的小宦把炕燒得熱騰騰的,盡心盡力地結著幾位老祖宗。
蕭敬的臉不太好,他今年六十六歲了,長久以來的權勢傾野,養了不怒自威的氣質,面無表時,連久經風浪的王嶽也不住心中發。
“下面的崽子們怎麼回事?大晚上的,他們鬧騰什麼呢?”蕭敬冷冷道。
王嶽陪出幾分笑臉,小心道:“擾了蕭公的清靜,下面那幫崽子實在罪該萬死,其實呀,還是廠衛那點蒜皮的破事兒,奴婢都沒臉說,怕您怪奴婢沒出息。”
蕭敬點了點王嶽,冷著臉道:“雜家不問這裡面有什麼狗屁倒灶兒,隻告訴你莫把事鬧大,否則陛下那裡你自己領罰去吧……”
王嶽額頭沁出冷汗,連連點頭:“是是,絕不會鬧大,牟斌那家夥什麼德,您是知道的,他沒那麼大的膽子。”
蕭敬垂頭繼續翻閱奏本,過了許久,若有所指道:“你們東廠啊,越來越跋扈了,小心哪天栽了跟頭,雜家可扶不起來……”
一句淡淡的敲打,聽在王嶽耳中如聞霹靂,王嶽臉一白, 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卻見一名小宦神驚惶地走了進來。
“兩位老祖宗,大事不好了……”
王嶽心中一:“怎麼了?慌慌張張的,何統。”
“錦衛……城的五個錦衛千戶……”
“把話說清楚,不然杖斃了你這小混帳!”一提錦衛,王嶽也有點急了。
“是,城五個錦衛千戶所全部出,朝甜井胡同殺過去了,聽說東廠有數十個番子手執火把,挨著個兒的把城幾個千戶所的房子點著了,那五個錦衛千戶了怒,召集了所有手下,要跟東廠拚命……”
蕭敬面無表,眼中冷卻如利箭一般向王嶽,冰冷如寒鐵。
王嶽的臉越來越蒼白,喃喃道:“雜家沒派番子燒那些千戶的房子呀,誰吃了豹子膽兒……”
“老祖宗,現在整個京師城全了,事越鬧越大,咱們東廠控制不住了……”小宦苦著臉道。
“……番子撤回來。”
“來不及了,李東大學士然大怒,已糾集了一幫大臣準備上朝時告咱們東廠一狀呢……”
王嶽愈發迷惘:“廠衛之鬥,與李東何乾?他發什麼脾氣?”
小宦臉比黃連還苦,道“那天殺的幾十個番子順便將火把扔進了李大學士的宅子,把李府也點著了,費了老大的勁兒李府才把火滅了,李大學士能不生氣麼?”
王嶽的一顆心瞬間如同掉了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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