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宸濠以這樣一種奇異的方式被王守仁不費吹灰之力拿下了。 M

對王守仁來說，抓住朱宸濠的過程很不可思議，因為本就沒有過程，領五千騎從南昌出發，趕到南康府附近，朱宸濠癱坐在那裡束手就擒，仿佛二人早已商量好了似的，一個抓人，一個等著被抓。

說實話，王守仁都在猶豫該不該給朱宸濠定為投案自首。

實在很不可想象，這家夥打仗的本事稀松也就罷了，逃命的本事也這麼稀松，真不知他當初哪來的勇氣和憑仗敢造朝廷的反。

任何事都有過程，抓住朱宸濠當然也有，其實四個字可以概括整個過程，“因果報應”。

抬年豬似的將朱宸濠歡天喜地鎖拿回南昌，一騎快馬急向安慶方向絕塵而去。

撿了個大便宜，王守仁當然不會以為真是老天爺把這樁功勞白送給他，回南昌的半路上，王守仁便開始了審訊工作，朱宸濠的份不同，哪怕他已被宗人府除名，但他仍是實際上的皇親，自然不能提審他，但他手下還有謀士李士實和數十名殘兵，幾乎沒什麼刑，絕的李士實便很痛快地代了安慶兵敗後的一切。

當王守仁聽到“唐子禾”這個名字時，眼角不由跳了幾下。

他對這個名字自然不陌生，可他實在想不到，當初叱吒風雲的反賊如今居然長出一副菩薩心腸，設計將朱宸濠拿下純粹是為了給一個被屠村莊的百姓報仇。

太多困縈繞在王守仁腦中，不論事是真是假，他仍舊派人向錦衛通報了此事，並且派人沿路向唐子禾遠遁的方向追查下去。

朱宸濠是欽犯，唐子禾更是朝廷首要緝拿的欽犯，有了欽犯的線索就必須要追查到底。這是王守仁的職責。

*

安慶大營。

秦堪睜大眼睛看著丁順，愕然道:“朱宸濠就這樣被拿住了?”

丁順滿臉喜笑道:“對，王大人剛剛從南康府派人送的信，逆賊朱宸濠和他的謀士李士實以及數十逃亡殘兵全部被拿住。而且都是被活捉，從頭到尾沒有任何反抗。”

秦堪呆了半晌，歎道:“從頭到尾沒有反抗，這朱宸濠吃錯藥了?”

丁順笑道:“此事另有因。其實拿住朱宸濠的不是王守仁，而是……唐子禾。”

聽到唐子禾的名字，秦堪渾一震，神愈發吃驚:“唐子禾?江西戰火連天。沒事跑到江西來做什麼?而且還把朱宸濠拿了，是怎麼拿的?”

“唐姑娘在朱宸濠逃亡的路上事先設了個圈套，又給路邊的泉水下了點兒藥。朱宸濠那幫蠢貨不明就裡。稀裡糊塗喝了泉水，結果一個個跟翻了蓋兒的王八似的彈不得，王守仁領五千騎兵經過南康府道，看到朱宸濠這幫人在路邊，於是就把他們拿下了，比他娘的行獵打傻麅子還輕松，嘖嘖。這王大人可真是鴻福齊天，一樁天大的功勞就這麼讓他揀著了……”

丁順的表又羨又嫉，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

不說丁順，就連秦堪心底裡也忍不住冒出一嫉妒的念頭。

數十萬人在安慶打生打死，連皇帝和他這個寧國公都抄起兵親自上戰場浴廝殺，卻還是讓朱宸濠跑了，結果人家王守仁隨便領幾千人出城，半路上便遇著了朱宸濠，撿破爛似的把他撿回筐裡，一臉的雲淡風輕，渾然不知大家抓這個謀逆王爺抓得多辛苦……

真懷疑這位聖人出生時是不是被某個過路的神仙施了祝福……

丁順看著秦堪沉靜的臉，不由小心翼翼問道:“王守仁立此大功，屬下瞧公爺的樣子……似乎不大開心?”

秦堪苦笑道:“我不開心並非因為王守仁，而是因為陛下……”

“逆首已擒，陛下若知消息，必然大肆慶賀才是呀。”

“若是別的帝王，自然要慶賀的，但是咱們這位陛下不一樣，陛下親征前便已立誓要親手擒獲朱宸濠，現在朱宸濠被別人拿了，他所立的誓言並未實現，你覺得陛下會慶賀嗎?不大發雷霆就燒高香了，不知他又會乾出什麼胡鬧的事。”

…………

…………

秦堪走進朱厚照的帥帳時，朱厚照坐在書案邊一手撐著下發呆。

時已秋，但還沒到生炭盆的地步，帳鋪著厚厚的一層地毯，朱厚照的座下也墊著一張品相非常完整的白熊皮。

朱厚照發呆如發癔癥，手撐著下，眼睛直楞楞毫無焦距地盯著前方某一點，眼神空，裡不時發出呵呵呵的傻笑聲，這副模樣前世的神病院常見，令人不得不為大明的未來前途擔憂。

“陛下……陛下！”

秦堪加重聲音的呼喚將朱厚照回了魂。

“陛下在思索大明的未來?”

朱厚照乾咳:“朕的未來都不知道在哪兒，大明的未來嘛，等朕把自己的未來想明白了再說……”

標準的昏君語錄，若真有中書舍人將朱厚照這輩子說過的混帳話全部記錄下來，恐怕不會比聖經薄多。

“陛下在想什麼?”

朱厚照不好意思地了臉，笑道:“朕剛才在想劉良。”

“陛下親征也有三個月了，想了?”

“當然想了，不僅如此，朕還在暢想，過不了多久朕就能夠將朱宸濠那逆賊親手拿下，然後班師回京，進安定門的時候一定有許多百姓跪迎慶賀，說不定裡面就有劉良，那時我將朱宸濠用繩子綁著，遛狗似的把他牽進安定門，那該多麼威風。多麼愉悅，想必那一刻劉良看朕的目一定很不一樣吧，畢竟人都喜歡英雄，朕這次是得勝回京可不就是英雄麼?你曾經也說過。懷總是詩什麼的……”

“呃，不臣不清楚，但是陛下得劉良芳心，臣倒覺得不必那麼麻煩……”

朱厚照奇道:“你有更好的法子嗎?”

秦堪暗歎。當初朱厚照跟劉良說即將離開京師時，秦堪清楚看到劉良臉上閃過黯然不舍之，可見劉良分明已對朱厚照生了愫，只是朱厚照這個蠢萌蠢萌的純男沒察覺到而已。

“臣沒有更好的法子。但有更直接的法子。”

“什麼法子?”朱厚照直起腰，兩眼暴，布置與朱宸濠決戰陣勢的時候都沒見他這麼神過。

“很簡單。把睡了便是。”

“睡……睡了?”朱厚照眼中的瞬間變了呆。

“對。不僅要把睡了，而且把睡服了，就是你的了。”

“這法子你以前跟我說過，但這不是禽行徑麼?”

“陛下，以前當然是禽行徑，但是現在臣敢保證，你若不睡會在心裡罵你禽不如……”

朱厚照怔怔呆了許久。幽幽一歎:“秦堪，朕冒不起這個險啊，咱們還是按正常套路走吧，朕覺得把朱宸濠牽進京師那一幕就比較正常，不僅正常，而且威風，只要劉良是正常人的話，一定會上朕的，你想想，大明天子雄姿英發，親手擒獲謀逆叛賊，多麼威風……”

秦堪出苦笑:“陛下，臣今日進帥帳要稟奏的就是關於擒獲朱宸濠之事……”

“怎麼了?”

秦堪小心地看了看朱厚照的神，期期道:“呃，擒獲朱宸濠不勞陛下費心了，因為有人已將他擒獲了，如今正在押解安慶的路上……”

朱厚照仿佛被使了冰凍法似的，整個人僵住了，兩眼直呆呆看著秦堪一不。

秦堪搖頭歎氣，晴天霹靂大抵也就這模樣了吧。

帥帳很安靜，落針可聞，朱厚照僵住的表毫沒有解凍的跡象，瞧得秦堪的心都懸起老高。

看朱厚照這副模樣，絕對不是高興的樣子，秦堪暗暗心驚，自己送了偌大一個功勞給王守仁，該不會害了他吧?

“陛下，陛下……”秦堪忍不住開始招魂:“陛下魂兮歸來，下面的臣子拿住了逆首朱宸濠，你就算不載歌載舞吧，好歹也該表個態呀。”

朱厚照終於解凍，不過臉卻迅速沉下來， 他咬著牙，齒裡迸出幾個字:“是誰……是誰乾的混帳事?”

這混帳話說的……

“汀贛巡王守仁。”

砰！

朱厚照大怒，拍案長而起:“又是他！又是這個王守仁！誰讓他抓朱宸濠了?朕的大軍還未到安慶，他便在江西打得風生水起，朕如今唯一指能親手拿住朱宸濠，在天下人面前臉，他卻把朱宸濠抓了，會打仗了不起嗎?什麼事都讓他幹了，朕千裡迢迢跑來安慶幹什麼?真當朕來撿破爛掃戰場嗎?混帳！簡直是混帳！”

秦堪張了張，卻不知該如何接話，著良心說句公道話的話，眼前這位小昏君才真的混帳，人家把造你反的賊首抓住了，你不但不謝封賞，反而破口大罵……這麼一號昏君治下居然沒有亡國，顯然純粹是朱家列祖列宗們死後埋的地方風水絕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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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碼點，狀態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