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錦衛都算不得好人，或者這句話反過來說，好人當不得錦衛，能進錦衛的必須有一副鐵石心腸，縱然做不到大義滅親，至也得心黑手辣。

當然，大明歷代錦衛指揮使裡的好人就更了，沒練會一殺親爹賣朋友的過本事，這個指揮使的位置還真坐不穩。

秦堪這位錦衛指揮使便溫和許多了，把他和那麼多惡貫滿盈的前輩們放在一起，相比之下秦堪上散發出來的人輝簡直耀眼奪目，除了偶爾坑一下嶽父殺幾個東廠番子以外，基本沒什麼太大的缺點。

指揮使裡好人太，而真正能將家國天下放在心裡，把國富民強當志向並且一不茍朝著這個志向努力的指揮使，大明歷史上聞所未聞。

然而這樣一個好人，卻偏偏不能被朝堂所容，竟被天下人冠以“佞”之名，只有秦堪邊親近的人才知道，這位國公爺是怎樣的忍辱負重。

…………

秦堪的猜測並沒錯，第二天的朝會上，文們終於開始了進攻。

仍舊是兵部給事中王僚打頭陣。

首先倒霉的仍是造作局的員，事態發展到這一步，證據和青紅皂白已不重要，出了事必須有人出來當替罪羊，秦堪這隻羊太太兇，於是文們先拿小羊羔開刀。

造作局員很想死，昨日他們躺著中了一回槍，今日換了個姿勢，誰知趴著也中槍。

大家都清楚王僚參劾造作局是怎麼回事，可偏偏這事跟茶壺裡的餃子似的，心裡有數倒不出來。

對造作局員的置還沒定論，王僚接著又掏出一道奏疏，今日他顯然是有備而來，這次他參劾的卻是馬監掌印太監苗逵，王僚告苗逵私自調兵馬，與造作局一同謀取四百門火炮。

整件事如同走階梯似的，一步一級，每一步都牽扯出一些人和事，階梯的終點正是寧國公秦堪。

朱厚照坐在龍椅上，臉越來越白，額頭上汗珠滾滾，也不知是被氣的還是被嚇的。

太像了，跟當年外廷聯手誅八虎時的景太像了，殿下每一個人的眼神都是那麼的兇畢，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那麼的咄咄人，每一張面孔都是那麼的猙獰可怖……

前面參劾造作局猶可，然而當王僚開始參劾馬監掌印苗逵的時候，許多史終於站出來了，他們當然不會為苗逵辯護，而是落井下石。

苗逵的履歷被人挖了出來，像天化日下被一群流氓剝乾淨的良家婦，從宣府監軍到被調回京師後的所作所為，一樁樁一件件暴曬在下一覽無。

宣府克扣將士糧餉，與宣府總兵不合並暗中送奏至京師汙蔑構陷，與蒙古韃子戰時因自大而延誤戰機，就連苗逵親自抄刀衝鋒陷陣的正面事跡，到了史們裡也完全變了味道，說是有勇無謀，只能逞匹夫之勇的表現……

心驚膽戰的苗公公躲在金殿外的回廊下淚如雨下痛不生……

繼造作局員趴著中槍後，苗公公也躺著中槍了，姿勢不同但一樣的痛。

…………

秦堪雙目半闔，仍舊淡定地站在朝班中，面無表地聽著王僚唱作俱佳的表演。

他知道事不會太快結束，王僚和史們做了這麼多的鋪墊，最後的矛頭必然是他。

四百門火炮不過是個由頭，其質大概跟幾百年後日軍借口士兵失蹤而要求進宛平縣搜查一樣，縱然沒有這四百門火炮的事，他們還會有其他的借口。

果然，參劾完馬監後，王僚一邊抹著激憤的眼淚，一邊從懷裡又掏出了一道奏疏和兩本薄薄的書。

秦堪終於睜開了眼睛，饒有興致地盯著王僚的袍。

這家夥真神奇，看著乾乾瘦瘦的一個人，穿著袍也是一瘦竹竿兒，可他卻跟機貓似的，懷裡卻總能掏出各種積各種形狀的東西，目前為止已掏了三道奏疏和兩本書，材居然完全沒變樣，這些東西他從哪裡變出來的?

“臣，兵部給事中王僚，再參寧國公錦衛指揮使秦堪目無王法，私自造船貿易藩邦，列裝火炮意圖不軌！”

王僚的字字句句如綻春雷，盡管殿文武大臣已然心中有數，卻還是被他震得耳嗡嗡作響，殿頓時一陣。

王僚跪在金殿中央聲淚俱下，不僅搬出了《大明律》和《皇明祖訓》，就連洪武年間太祖親自置的跟出海貿易有關的幾道聖旨也被他從不知哪個犄角旮旯裡搬了出來，這還不夠，永樂年間鄭和七下西洋的弊端也被當了反面教材，由此證明出海貿易是何等的勞民傷財禍國殃民。

王僚打過頭陣後，馬上有十幾名監察史出班同聲附和，歷數大明自立國以後對私自出海的懲罰是何等的嚴厲，而寧國公知法犯法，冒天下之大不韙造船，甚至列裝四百門佛朗機火炮，這已不僅是私自出海那麼單純，四百門火炮簡直可以被稱為意圖不軌，最後十幾名史跪地同聲懇請朱厚照將秦堪罷究辦。

關於如何控制輿論風向，這種事文們幹了一百多年，可謂駕輕就的祖傳手藝，隨著十幾名史帶頭參劾，金殿仿佛一隻被點燃了引線的火藥桶，頓時全了。

文集團從來不是一個團結的整， 這群人平時互相勾心鬥角，各有派系，無數次朝堂爭鬥傾軋，大浪淘沙之下勝者風，敗者引退。然而一旦涉及到整個文集團的利益，平日裡鬥得你死我活的文們現在卻抱了團，不論政敵還是盟友，各種派系皆將矛頭指向了秦堪。

金殿沸反盈天，朱厚照坐在龍椅上一臉焦急和怒意，秦堪站在朝班裡面無表，仍舊一副老僧定的模樣。

他很清楚自己被千夫所指的原因，原因不止一個。

因為他秦堪是公認的讀書人裡的敗類，因為他的價值觀與文從來沒有一致過，因為他到了文們最敏的利益底線，也因為他破壞了傳延百年的遊戲規則……

正義與邪惡只是文們掛在上的托詞，利益才是他們不可的逆鱗，秦堪不僅到了，而且不小心把他們的鱗片刮了下來。

ps:早上碼完了上傳，結果忘了點發布，剛才有讀者在微博上私信我才驚覺，抱歉……未完待續。

更新快無彈窗純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