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薇能如此清晰覺到那種恐懼,這不是現代的拍戲,這真的是一夥打家劫舍殺人越貨了的強盜,生命到威脅的時候,採薇忽然發現,自己竟然如此弱小無力,彷彿待宰的羊羔。
這一刻採薇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總想著生活沒有意義是多麼在福中不知福的想法,腦子裏彷彿走馬燈一樣,瞬間劃過很多畫面,令採薇意外的事,竟然沒幾個現代的,幾乎都是這幾年的,爹,娘,明薇,,小叔,舅舅,甚至大栓和舅母。
忽然頓悟,自己早已融了這裏,為了這裏的一份子,如果在這裏讓這伙歹人殺了,能想到家裏人會多難過,爹還病著,明薇要出嫁了,不能死,要求生,可怎麼求生,採薇迅速鎮定下來。
盯著王寶財和三月開口:「寶財,三月,你們怕不怕死?」「怕……」王寶財和三月真想這麼說,可看到採薇眼睛裏的芒,兩人同時搖搖頭:「不,不怕。」
採薇道:「好,既然連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麼歹人……」採薇打開旁邊的首飾匣子,從裏面拿出一簪子,把首飾匣子塞給三月:「抱好了,這可是我姐的嫁妝。」「姑,姑娘……」三月剛出來,採薇已經躥出了馬車,看都沒看前面攔在道上的強盜,抬手一簪子扎進馬屁里。
馬吃痛,抬起前蹄,長長嘶鳴一聲,瘋了一樣往前衝去,採薇趴下死死抱住車轅,耳中聽到一聲清嘯,後面的就沒聽著了。
閉著眼,就覺得兩側的風嗖嗖從耳邊過去,採薇記得,出了這條夾山道,前面一大段都是平整的道,可忘了,馬驚了怎麼還會沿著路走,自然是橫衝直撞。
採薇覺得,自己被甩的都快泄黃的蛋了,馬兒依舊沒停下的趨勢,而且,能覺到風越來越大,越來越顛簸。
勉強睜開眼心都涼了,不遠就是幾十米就是懸崖,除非馬這時候來了急剎,不然,們有死無活,就算躲過了強盜,他們摔下去一樣骨無存,完了,採薇在心裏嘆了一聲,這個死法真他娘難看。
千鈞一髮之極,忽見一匹黑馬並頭追來,採薇沒看清怎麼回事,就聽唰唰兩聲,哐當,子直直摔了下去,疼的撕心裂肺,不過一向怕疼的,頭一次覺得,原來疼也這麼值得慶幸,知道疼,至說明還活著。
緩過勁兒來,發現真懸,前面一米就是懸崖,王寶財和三月從車上跳下忙過來扶:「公子,公子……」王寶財還算有點定力,就是臉白了點,可三月就不行了,直接撲過來:「姑娘姑娘,嗚嗚嗚,姑娘……嗚嗚……姑娘……」
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額頭上磕破了一塊皮,滲出,跟的眼淚混在一起,真像一隻狼狽的小花貓,採薇努力抬手了一下:「哭什麼?你們家姑娘在家呢,我是二公子,我又沒死,你犯不上現在就給我哭喪。」
採薇扶著三月和王寶財從地上爬起來,就覺得渾上下哪兒哪兒都疼,勉強坐在一邊的石頭上,這才有空打量救命恩人。
拔的姿,立在一頭神駿非常的大黑馬前頭,人跟馬都異常不可一世,採薇一直認為,有種人是講究氣場的,就是什麼都不幹,站在那裏,你也能覺到那種凌人的氣勢,顯然眼前的人和馬都把這種氣場發揮到了極致。
氣場強大,臉看不見,為什麼看不見,因為這人帶了個銀質面,整張臉就兩隻眼和鼻子下的,即使就出這兩個地方,採薇依然覺得,這男人的長相肯定不差,至不會輸給杜卿。
他的眸很深,彷彿幽深不可見底的潭水,眼底卻偶爾閃過一亮,這點滴亮更令人更想去探索深,線很薄,抿起,採薇敢斷定,他肯定是個不喜歡笑的人,很年輕,從他臉部的廓和拔的姿看,至多二十上下。
採薇目劃過他腰上的劍,以及斜著的紫玉簫,忽然道:「你是那夜吹簫的人,既然救了我們的命,怎麼還戴這勞什子面,是不想我們知道你是誰,還是不想要我們報答?」
王寶財忙上前拱手道:「這位俠還請留下姓名,待在下回去也好稟明東家,以圖厚報。」
面男看了看採薇:「在下不過人之託,無需介懷。」「人之託?誰的托?」採薇可不想稀里糊塗的,就在此時,後奔來兩騎,到了跟前,馬上人躍下,看著是兩個隨從。
其中一個在面男耳邊嘀咕了幾句,男子點點頭吩咐:「去前面找輛馬車過來。」兩個隨從答應一聲,一個留下,一個上馬順著道去了。
面男對採薇:「等馬車來了,我送你們去浮梁。」然後起下擺,坐在採薇不遠一塊石頭上,再不說話了。
採薇知道,這是人家不想說,知恩不圖報,別管是為了什麼?什麼人之託,人家救了自己的命,他不樂意說就不說吧!
不過採薇還是對他好奇的不得了,打量他老半天忽然問道:「喂,你臉上這面是銀子做的嗎,還是鐵的,外頭鍍了一層銀。」「噗嗤,嗤……」別說三月,就是立在不遠的隨從都忍不住笑了出來,但是顯然規矩極大,很快又綳起了臉,裝著什麼都沒聽見的樣子。
面男側頭看了一會兒,吐出兩個字:「銀的。」然後又不理了,採薇點點頭,最起碼從這點看,這傢伙是個賊有錢的傢伙,不然誰拿銀子弄個面戴臉上:「你是江湖人?是那種專打抱不平的俠客?救了人不圖回報,就為了揚名立萬,然後弄個什麼門主教主盟主的噹噹是不是?」
「咳咳……」王寶財咳嗽了好幾聲,面男終於回頭看著,卻沒開口只搖搖頭,採薇忽然沒轍了,不是剛才聽見他說了話,還真以為這是個啞,就算不是個啞,也是個無趣之極的男人,採薇開始同不幸嫁給他的子了,跟這麼個悶葫蘆過日子,早晚不得悶死。
採薇本來對他腰上別的簫很興趣,可人家理都不理,也不好再自討沒趣,低頭開始檢查自己,真有點狼狽,了胳膊兒,那種皮的刺痛,令不由噝了一聲,渾不知道多地方都青紫瘀傷了,好在小命還在,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面男的隨從雇來馬車,他們回到浮梁的時候,已是掌燈時分,進了浮梁,面男和兩個隨從就消失了。
採薇進了皺家,皺興一見幾個人這樣,嚇了一跳,忙讓底下的人去請郎中,又忙問了王寶財,王寶財把事兒一說,皺興不出了一冷汗道:「你們真是運氣了,那伙人是專干殺人越貨營生的歹人,上個月不知從哪兒來的,不過平常都是夜裏才幹這營生,青天白日到極,想來是有眼線跟著涅米寧,在杭州的時候就盯上了,見你們人,就下手了,我說讓你帶幾個夥計過去,你偏不帶,真出了什麼事,我怎麼跟善長大兄弟代啊!」
採薇忙道:「皺伯伯,這事原是我的不是,我想著也沒什麼要東西,帶著人反而累贅,就代寶財不帶人去了。」
皺興嘆口氣道:「好在遇上了好人,不然,你這條小命要是搭上了,我可去哪兒再找一個,陪給你爹娘去。」
一時郎中來了,診了脈說不妨事,剩下的外傷,肯定不能讓郎中瞧,皺夫人忙讓人預備了熱水,讓採薇沐浴,找了最好的傷葯給三月,讓給姑娘好好瞧瞧,姑娘家的上可不能留了疤。
三月接過去,一進屋就見床上的帳幔嚴嚴實實的垂著,一進來,採薇就道:「關嚴實了門,不許外頭的丫頭婆子們進來。」
三月答應道:「知道,早吩咐了。」說著,過來開帳子一瞧,不倒吸了口涼氣,剛才沐浴的時候,姑娘死活不讓進去,只能在外頭候著,倒是沒瞧見這一傷,青紫破皮紅腫,都快找不見好皮了,看著看著,眼淚啪嗒啪嗒又掉了下來。
採薇等了會兒沒見給自己藥,一回頭看見又哭上了,不翻翻白眼:「什麼時候你孟姜了,哭什麼?趕給我藥要。」
一說,三月忙拿出兩瓶葯道:「哪個?這個是皺夫人給的,這個是哪個恩人給的。」採薇接過來看了看,一個是白瓷的小瓶,一個是翠玉的,開封口聞了聞,把翠玉的遞給三月:「這個,有子花香,沒什麼難聞的藥味,我喜歡。」
也不知道是什麼葯,在傷涼的,很快便消減了疼痛,睡了一覺第二日起來,那些破皮的地方都結了薄薄一層痂,紅腫青紫也好了很多,倒真是神葯,採薇要了來嘆道:「真是世外高人,連傷葯都不尋常。」
來採薇還以為再也見不到面男了,可們的船沒走多遠呢,面男的小舟跟了過來,跟著他們的船或走或停,看勢頭是打算一路送們北上了。
採薇這幾天就琢磨,面男說人之託,究竟誰之託呢,想來想去,都沒想出來,可怎麼看,採薇都覺得面男有點眼,就算他戴著面也一樣,他越藏著,越想知道他是誰。
過了兗州府,這一夜仍泊在來時的野渡,採薇便把王寶財過來道:「你去把咱們那位恩人請過來,就說我預備了酒菜,即便他不指咱們報答,也得進進心意。」
跟了採薇這些日子,說實話,王寶財對採薇這話有那麼點兒不大信,總覺得,目里閃爍著些許調皮,這位姑娘的調皮,他可早有耳聞,當年墨香齋那檔子事,到了如今,二喜還記著呢,逢人就說,別是要捉弄人家吧!
想到此,王寶財吶吶的道:「雖說人家不告訴咱們名姓,畢竟是咱們的救命恩人,公子,公子……」他沒說完就被採薇揮手打斷:「我又不會吃了他,讓你去你就去,放心,我省的事。」
王寶財略遲疑半晌還是去了,他還想著對方或拒絕了到好,畢竟那人看起來頗不喜應酬說話,可意外的人家應了,說等會兒就過去。
王寶財回來就見採薇正在後頭親手收拾魚,不止魚,還有蝦,還有一些帶上船的菜蔬,倒是頗有誠意的樣兒。
預備好了擺在船頭,往那邊小舟上了,本來採薇還想著能看見什麼一掠而過踏水而來的神技,可惜人家就規規矩矩從踏板上走過來的,仍帶著那個面,仍是一玄。
採薇目閃了閃大方道:「請坐。」面男也沒客氣,坐在對面的胡凳上,低頭看了看菜,眼中劃過一意外,採薇親手執壺,斟滿兩盞酒道:「既然大俠不以救命恩人自居,那我們就以朋友兄弟論如何?」男人愣了一下看了採薇半晌兒,微微點點頭。
採薇一笑,端起自己面前的一盞酒道:「想來我比你小,稱呼一聲兄臺不為過,這盞酒敬兄臺年俠客,英姿不凡。」
男人也端了起來,看了看,一飲而盡,倒是有些意外這酒的辛辣力道,不用一種類似擔憂的目看著採薇。
採薇卻眨眨眼笑了笑,也幹了,手又斟滿兩盞舉起來,應該說有幾分挑釁的看著對面的面男,面男顯然不會示弱,一仰脖又幹了,兩人就跟杠上了一樣,也不說什麼客套的廢話了,你一盞我一盞,菜一口沒吃,酒卻吃了足足兩大壺下去。
眼瞅著月上中天,對面男人終於撐不住了,手指了指那兩把壺,張吐出兩個字:「這酒……」咚一聲倒在地上。
採薇嘿嘿一笑,拿起壺晃了晃:「不是這酒是這壺,我就不信灌不醉你,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是誰?這麼裝神弄鬼的……」手扣住他的面揭開來,不傻在當場:「是你,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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