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泰死活就琢磨不明白這裏頭的事了,要說范敬拒收他的禮的話還好說,可他送什麼好,范敬都來者不拒的收了,可司就沒見有什麼進展,柳枝兒那個婆娘如今還著呢,男人的仵作驗了,也下了葬。
這本就是孫泰下的套兒,自然要上下打點,仵作哪兒也給了銀子,可也沒說出過所以然來,只說像是被毒死的,又像是被捂死的,就這樣模稜兩可的拖著。
私下裏問了錢師爺,錢師爺跟他說:「著什麼急啊!打司可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兒,再說,蘇家可不是那沒權沒勢的人家,後頭還有一位參領大人著呢,就是大人有心偏幫你這邊,也得尋個妥當的機會不是。」
孫泰一聽這話兒就明白了,這是銀子沒使到位,忙又送了五百兩的好來,師爺眉開眼笑的給了他幾句寬心話,等他走了,錢師爺忙把五百兩銀子送到后衙,呈給范敬。
范敬不過掃了一眼哼道:「這孫泰當打發要飯花子呢,那麼大的恆升福,出手就這點兒斤兩。」錢師爺不暗暗嘆息,這孫泰好好的做買賣不得了,非得上趕著惹竹茗軒做什麼,就那位二公子的心眼子使喚出來,他十個孫泰也不是個,銀子送過來也白費,大人這邊早讓竹茗軒一下給填足了。
西郊哪個宅院和十傾地不算,還有東籬軒的金梅帖呢,那才是真正的千金難求,有了這個,大人還能看上旁的就怪了,更別提昨個王掌柜的送過來的兩個玩,不大的兩個小盒,卻是兩隻小盞,號稱一汝抵萬瓷的汝窯,不知從哪兒淘換來的,價先不說,最要是孤品,除了這兩個,就連皇宮院都沒有,大人昨兒晚上擺弄了足足一夜,都捨不得放下,能把孫泰這五百兩銀子放進眼裏嗎。
范敬道:「你說蘇家這位二公子,究竟是個什麼樣兒的人?到現在也沒見著面呢,那個王寶財總是找這樣那樣的借口推了去,我倒是真想結識一下,先不說別的,就這份見識,不像個銅臭氣的商人,了幾次話去,都沒迴音。」
錢師爺悄悄道:「大人,我聽說這位二公子雖管著買賣,平日裏卻並不出頭,都是這個王掌柜在外頭支應著,只在後面掌著,還有一個傳言,不知真假就是了。」
范敬道:「什麼傳言?你說來我聽。」錢師爺道:「聽說這位二公子其實就是蘇家的二姑娘,家裏沒男丁,從小假充男兒養的。」
范敬愕然:「怎麼可能,這樣的心機,這樣的手段,怎會是個子?」錢師爺道:「我這也是聽說的,不過猜著八九不離十,我家地的婆娘跟周府一個管事的婆子有些往來,說蘇家哪有什麼二公子,只有一個小子,今年不過才五歲大,別說做生意,學還沒上呢!」說著,瞧了范大人一眼又道:「還聽說,像是封家有意求娶什麼的?」
范敬蹭一下站起了起來道:「你說誰?封家?哪個封家?」錢師爺道:「還有哪個封家,定國公府的封家唄!」
范敬道:「可是定國公府的旁支子孫?」錢師爺道:「這卻不知了,模糊聽見些影兒,也不知是真是假。
范敬沉半晌道:「怪道我總也見不著本尊,原是有這番故事在其中,以後那王寶財再來送東西,你便推拒回去,好生的招待了要,雖不信封家能娶個商人之,可這事也說不定,這個竹杠還是別敲的太狠的好,另外,你去尋恆升福的掌柜,話里話外的過去些難,讓他破頗財,別跟個鐵公似的一不拔。」
錢師爺領命去了,這孫泰只得又送了一千兩銀子,沒幾日呢,錢師爺又來尋他,說:「咱范大人有好些年不回鄉了,家裏的墳塋地都快慌了,想著修修祖墳吧!可又愁銀子使喚……」孫泰哪還有不明白的,忙說:「能給范大人家修祖墳是在下的造化。」殷勤的問錢師爺要多銀子,錢師爺道:「算著怎麼也得三四千兩的飢荒,不然,能把我們家大人愁這樣,不滿你說,晚上都睡不好覺呢,心火旺,平日裏最寵的一個妾,前兒都給發落了。」
孫泰一咬牙,應著給四千兩,遂又問司,錢師爺道:「司還打著呢,竹茗軒那邊尋了大理寺的人過來,這事兒需得再緩緩。」
又過了幾日,說要修家廟,孫泰只能又給了幾千兩,就這麼著,連前帶后竟是進去了一萬多銀子,司還連個影兒都沒有。
孫泰越琢磨越不對,這麼下去,別說把竹茗軒辦了,就是恆升福最後那點老底子也得搭進去,孫泰自己都明白,一開始不就是柳枝兒男人那點兒事嗎,最後怎麼弄這樣了,如今騎虎難下,他想都不出來了,范敬正是拿住了他這一點,才肆無忌憚的敲竹杠,聽手下的夥計說,前兒瞧見范敬帶著人去了西郊的東籬軒,那可是蘇家的地兒,定是得了大好,不然,就憑他一個府尹,恐怕拿不到東籬軒的帖子,這是想兩頭吃呢,吃垮了一邊為止。
孫泰忽然就想明白了,這麼拖下去,一點兒他的好都沒有,若擱在前些年,跟蘇家拼拼財力,還勉強能支撐,如今孫家的底子早空了,哪拼的過蘇家,這哪是給蘇家下套,是給自己弄了套子鑽了進去,蘇家藉著這個司的由頭,要把他恆升福給辦了呢。
孫泰想通了前因後果,就忙著想應對的招數,橫是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孫泰也沒旁的路,只能去求他妹子,孫泰這麼計量好了,就去了他妹子哪裏。
要說他這個妹子孫氏也真有點本事,當年嫁進封家不過是個妾氏,誰知第二年生下個小子,又會做人,娘家也有錢,第三年就抬了三房夫人,不寵先不說,這面算是有了。
雖說這邊跟國公府隔著一層,畢竟是堂叔伯的親戚,打斷骨頭連著筋呢,封家上下,別管親戚旁支仗著定國公府的勢力,那容得旁人欺負。
孫泰跟他妹子添油加醋的一說,他妹子也氣上來,再說,自己娘家可是靠山,娘家要是真倒了,趕明兒指著誰去,想蘇家也不過是個小門小戶起得家,就算如今有個參領的叔老爺,可怎麼能跟國公府匹敵。
越想越氣,等著丈夫封景山回來,便又添了一堆有的沒得說了,孫氏的丈夫封景山雖在吏部領了閑差,可俸祿著實不多,又不是國公府的正子孫,自然手頭沒那麼寬裕,要不當初也不至於娶個商人家的閨回來,說白了,他也的指著孫泰這個大舅子的孝敬呢,若是恆升福倒了,可不就斷了這個進項,他還花天酒地個屁,因此,這件事真當個事來辦了,直接過國公府來尋封暮蕭他爹,當今的國丈大人封景岳。
他趕得巧,過來的時候正好封暮蕭也在,自從那日得了採薇的話,封暮蕭這幾日心甚好,跟有個主心骨一樣,雖仍是肅著一張俊臉,可眉梢眼底堆的那些愁思,總歸散去了不,讓他爹娘跟國公大人暗暗鬆了口氣,想來蘇家丫頭那邊順遂了一些,可也不敢怎麼催他,就怕催急了,他一走了之,又跟著他師父跑江湖去了。
要說跟著他師父到走走也沒什麼,可這封家的香火得先續上,若是到他這兒斷了,怎麼對得起封家上頭的列祖列宗,深知他脾氣的封景岳著急歸著急,可真沒敢催他,頭先兩日總見他一早就出去,不到掌燈時分不回來,回來就一副愁眉深鎖,關在他自己的書房裏悶著頭不知道想什麼,前兒回來倒是有些約的喜,今兒封景岳便把他到邊來,想著探探他的話兒,還沒等底細問呢,封景山就來了。
見封景山進來,封景岳就先撂下兒子這邊,讓下人上了茶來,知道這位堂兄弟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即是來了,定然有事。
封景岳心裏知道,封家這些親戚在外沒倚仗國公府的勢,可他爹說了,都是一家子的子孫,沒出大格的,便睜隻眼閉隻眼過去罷了。
封景越讓下人上了茶來,就等著他這個堂弟說事兒,封景山也沒藏著掖著,直接就把孫家跟蘇家打司的事說了,他這一說不要,封景越不瞧了兒子一眼。
封暮蕭倒是神未,只是略蹙了眉道:「既是打司,自然有府尹衙門公斷,求到堂叔頭上作甚?」封景山道:「那蘇家的小子心思惡毒,相中了恆升福的鋪子,這是要趁機要奪了去,才整出這檔子事來。」
封暮蕭忽然哼了一聲道:「這恐不是實吧!就我所知,是恆升福的東家,攛掇死了漢子的婦人去竹茗軒門口大鬧,送了衙門后,牽連出後頭的恆升福來,如今這司打出來,恆升福站不住理,就求到了堂叔頭上想著仗勢欺人。」
封景山臉上一曬,知道這個堂侄兒,一貫說話不中聽,也不大理會俗事,卻不知怎的對這件事如此清楚,便問:「你怎知的這樣詳盡?」封暮蕭沒說什麼,他爹卻對封景山道:「堂弟糊塗,這衙門的事咱們怎好手,回頭落個仗勢欺人的名聲,皇後娘娘臉上也無……」三言兩語把封景山給撅了回去。
等封景山走了,封景岳才問兒子:「究竟怎麼回事?」封暮蕭便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封景岳不道:「這丫頭倒是個有骨氣有手段的,恆升福那個東家我是聽說過的,名聲不大好,仗著你堂叔的勢,沒幹壞事,范敬又是個場的老頭,是個專會看風向,無利不起早的傢伙,蘇丫頭在這兩人中間討了便宜卻不容易。」
封暮蕭聽了他爹的話,眉間不縈上一暖意:「心思機靈,雖沒當過,卻最知道場的往來規矩,凡事最不喜旁人手,肚子裏的主意又多,我倒是還沒見過能難倒的事兒呢。」
封景岳瞧兒子這意思,不暗暗嘆口氣,至晚間,跟妻子一說,趙氏夫人不氣樂了:「這可是,咱們家要娶的兒媳婦兒還沒過門呢,就有人想仗咱家的勢去為難,這可不要笑死人了,這事你甭管,明兒我找景山他媳婦兒說去,那個孫氏打量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也敢攀上來,不過話說回來,蘇家丫頭真這等厲害,將來娶進門來可怎麼好?」
封景岳道:「我心裏也不大中意,只咱爹相中了,說是個好孩子,加上子都又非不娶,咱們也只能認了,便再厲害,也是個讀過書的,規矩道理應該明白。」
趙氏夫人點點頭道:「我卻還沒見過,聽月英說是個極面好的丫頭,可聽你這麼一說,卻又是個十分厲害的,我倒有些迷糊了,只昨個進宮去,娘娘又問了子都的親事,說看好了幾家閨秀,等年時讓子都相相,若是有對心思的,便定下來,還讓多挑幾個,那意思是恨不得一氣兒給子都娶上幾個呢,卻不知那孩子是個認死理的脾氣,就的認準了一個蘇家丫頭了。」
封景岳道:「娘娘的眼一向獨到,我聽說,近些日子正要給南蠻王選新王妃呢,不然蠻王也不至於耽擱到現在,各家各府的閨秀隔三差五的進宮,想必娘娘忙的。」
趙氏夫人道:「那是自然,怎的也要皇后太后的先過了眼,挑了樣好,家世好,好的才能配給南蠻王,雖說和親,怎麼也是正經王妃。」
封景岳道:「蘇家那丫頭可進宮了?」趙氏夫人不白了他一眼道:「你老糊塗了,雖說蘇家的叔老爺是個參領,可蘇丫頭的父親可是個白的商人,如何會有選妃的資格?」
封景岳笑道:「沒選妃的資格,尋個由頭宣進宮去也不難吧!」趙氏一聽就明白了,可不嗎?這樣一來,自己也能正大明的端詳端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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