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柳巷到南湖岸邊,清溪與顧明嚴並肩慢走,算是晨跑前的熱。

天空還是一片黑幕,點綴著一顆顆星星,萬籟俱寂,一對兒未婚夫妻單獨相,氣氛微溫。

「冷不冷？」離湖近了,風有點大，顧明嚴關心地問未婚妻。

清溪搖搖頭，反問他,短袖短，看了都涼。

「跟你在一起，我不會冷。」顧明嚴低低道。

清溪耳朵一熱,剛剛推開門見到的那幕,莫名了心底某個地方。高大俊的男人，在黎明前悄悄來到家門外,早晨溫度這麼低,他一定冷的,就是不知等了多久。從來沒有男人這麼對待過,清溪忍不住想,如果沒有顧老太太、大太太那方面的擔憂，如果顧明嚴會一直這麼對好,嫁給顧明嚴似乎也不錯。

孩害地低著頭，顧明嚴往邊靠近一步,在耳邊問：「猜,現在天上有多顆星？」

清溪仰頭，目掃過漫天繁星，怎麼可能猜得出？

顧明嚴笑，雙手.進口袋，十分篤定地道：「九千九百九十九顆。」

清溪不信：「你怎麼知道？」

顧明嚴忽的轉，面對面攔在未婚妻面前，笑著看吃驚的杏眼：「剛剛等你時，我數過，數到九千九百九十九，我喜歡的姑娘就出現了。」

喜歡的姑娘……

清溪的臉，騰地燒了起來。

浪漫的星空，寂靜無人的小巷，低沉溫的告白，恰在竇初開年華，哪個招架地住？

面對顧明嚴灼.灼的注視，清溪低下頭，繞過他往前跑了。

顧明嚴轉過去，看著孩小纖細的背影，眼裏是如水的溫。

他是談過幾次，但他從沒對別的人說過這樣的話，因為只有清溪這麼小這麼純這麼容易害，只有他的清溪，會讓他自然而然地說出那些。在前面跑，輕輕的腳步踩在他心上，陌生奇怪的覺，顧明嚴想，他大概是真的喜歡了。

第一次，真心喜歡一個孩兒，與需求無關。

就那麼看著慢慢跑遠，直到突如其來的滿足緒過去，顧明嚴才.出手，去追他的未婚妻。

清溪保持原速，聽著他靠近，也沒再躲。前面就是湖岸，清溪咬咬，以前都是從東向北再往南跑，今天，清溪想逆過來。

不清楚顧三爺與顧家的恩怨，但肯定是有仇的，清溪覺得，還是避免讓兩人相見的好。

顧三爺的晨跑路線，清溪基本了解了，從湖西的花蓮路往南，中間經湖中長堤，再自北往東，這也是兩人能面對面撞見兩次的原因。現在改了路線，只要放慢速度，只要在顧三爺之後跑上長堤，便會一直落在他後，無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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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堤之上，拱橋南側，顧懷修停在距離橋頭百十米的地方，雙手著口袋背抵樹榦。頭頂是幾百年的老香樟樹，枝葉繁茂，與長堤兩側的其他香樟一樣，在湖面上架起一條綠的蜿蜒走廊，路燈藏在樹上、草叢，湖面上影斑駁。

風大氣濃，跑起來不覺得冷，現在停了一段時間，強健如顧三爺，也到了寒意。

顧懷修向拱橋北，靜悄悄的，只有湖水拍打堤岸的聲響。

他下意識了口袋，只到來福的早餐，沒帶煙。

蹲坐在他旁邊的來福突然站了起來，朝他來的方向去。

長提並不是平的，這段路拱橋比較集，高高低低遮擋了視線。顧懷修閉上眼睛聽，好像有跑步聲，一輕一重，一男一。

顧懷修沒，繼續靠著樹，男人側臉淡漠俊，睫很長，若忽視眼睛以下的冷，單看這雙閉著的眼，竟比漂亮人還要緻。

腳步聲越來越近，男人如雕塑靜止，來福始終歪著腦袋，警覺地著那邊。

清溪艱難地跑上了橋頂，前面就是與顧三爺兩次偶遇的拱橋，一眼去空無一人，清溪鬆了口氣，覺得顧三爺應該是已經跑過這裏了，可就在準備把汗的時候，視線突然定在了馬路邊的一棵香樟樹下。

穿黑的男人，形影不離的黑大狗。

他怎麼會停在那裏？

想到那顆人頭，清溪張地看向邊的顧明嚴。

顧明嚴腳步慢了幾秒，但上次在南湖岸邊發現顧懷修后，他就讓人查了顧懷修的住，知道顧懷修住在花蓮路，所以現在撞見那位陌生的三叔，顧明嚴也只是短暫吃驚片刻，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的跑步速度。

不過，目掠過男人上的運裝，顧明嚴心中一，低聲問清溪：「前兩天，你遇見他了？」

清溪點點頭。

顧明嚴神微變，視線從男人那裏回到了清溪臉上：「可有談？」

清溪得厲害，一口氣上來，剛要說富貴搶人家狗糧的事，就見一直跟在後面的富貴終於發現顧三爺般，嗖的竄到了前面，歡著去找人家了。清溪咬牙，饞狗，忘了上也有餅了嗎？清溪趕抓起荷包，氣急敗壞地喊富貴。

眼裏只有狗，顧明嚴卻注意到，狀似閉目養神的顧懷修偏頭朝這邊看了過來，線昏暗，顧明嚴看不清對方的眼神，但很顯然，顧懷修的頭沒有轉回去，一直在看著他，亦或者，是在看舉著荷包吸引富貴的清溪。

清溪掰了一小塊兒餅給富貴。

富貴吃的賊歡，小傢伙也容易滿足，既然主人這兒有好吃的，就不再惦記另一條狗的東西了。

清溪放心了，這種況，富貴不給丟人就滿足了。

收好荷包，清溪繼續慢跑，可是跑著跑著，清溪總覺得哪裏不太對，悄悄往路邊看去，那條大黑狗在盯著，不，腦袋隨著的靠近而轉。狗都警覺，觀察陌生人沒什麼可稀奇的，但清溪震驚地發現，背靠樹榦的顧三爺，居然也在盯著，黑漆漆寒潭似的一雙眸子，在樹影中，宛如一條毒蛇，又像一頭窺視獵的狼！

目相對的那一秒，清溪心裏已經不能用害怕來形容，鬼使神差的覺得，好像變了欠顧三爺一筆巨債的人，而顧三爺就是正準備用最腥的手段對付的狠辣債主！即便明知這是錯覺，本不欠他什麼，清溪還是冷到了骨子裏，本能地躲到了同伴側。

一邊是仇家冷的表，一邊是膽怯需要保護的小未婚妻，顧明嚴肅容擋住清溪，回了顧懷修一個警告的眼神，然後護著清溪從一人一狗邊經過，跑上拱橋，再漸漸遠去。

無關的男離開了，來福仰頭，黑眼睛疑地著主人，不懂主人怎麼一直站在這兒。

顧懷修了來福腦頂，想到侄子、準侄媳婦並肩晨跑的畫面，他垂下眼簾，角微勾。

今早的丁香花，有點不太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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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一圈晨跑結束，顧明嚴陪清溪慢走，等清溪有力氣說話了，他才再次打聽清溪與顧懷修相遇的況。

清溪沒什麼可瞞的，一五一十說了，抱怨兩句富貴，記起顧三爺剛剛看的眼神，清溪心裏發怵，第一次主問顧明嚴：「他與你們家，是不是有過節？」與顧明嚴的關係，顧三爺在火車上就知道了，顧三爺恨顧家，因此遷怒也是人之常。

清溪想知道到底是多深的仇，然後多做些防範，免得顧三爺報復在頭上。

父親的死，讓清溪明白了他們這些普通百姓的脆弱，如果可以，清溪不想再招惹任何敵人。

小姑娘眉頭皺著，一臉不符合年紀的擔憂，顧明嚴心一，嘆息道：「他生母是我祖父的外室，他八歲那年，姨太太帶他去上香，被劫匪劫持，姨太太死了，他不知逃到了哪裏。怎麼說呢，主母與姨太太關係肯定不會多融洽，坊間有傳言說是我祖母陷害的姨太太，他當時年，誤信傳言有了執念，現在榮歸故里，多半是想給我們家添些堵。」

清溪愕然。

生母被劫匪害死，顧三爺也可憐的，至於其中與顧老太太有沒有關係，清溪無意探究。

「放心，我們與他的恩怨，絕不會牽扯到你。」顧明嚴輕輕撥了撥清溪額前的碎發。

清溪不自在地往旁邊挪了一步。

顧明嚴笑，遠長堤的方向，他皺眉道：「以後我都來陪你。」

清溪忙說不用。

顧明嚴只是笑，送回家。

徐老太太已經知道顧明嚴陪孫晨跑了，小夥子有這份心，徐老太太喜得心花怒放，特意廚房做了幾樣緻的小吃，留顧明嚴在這邊用。顧明嚴在車裏換了西裝，洗完臉神清氣爽俊朗帥氣，徐老太太一留，他便答應了。

清溪矜持，顧明嚴便一心討好兩個小姨子，玉溪、雲溪都喜歡他，堂屋氣氛活躍。

林晚音端坐主位，看著儀錶堂堂的準婿，心裏五味雜陳，既希兒嫁給顧明嚴後會幸福，又擔心顧明嚴有些富家公子哥的花心病，家裏娶了妻，還去外面沾花惹草。

早飯端上桌，眾人圍坐一圈，顧明嚴很會哄人，飯桌上隔會兒就傳來雲溪甜甜的笑聲。

花蓮路，顧懷修的洋房別墅，氣氛卻是另一樣。

陸鐸打著哈欠沿著旋轉樓梯往下走，低頭瞅瞅，見舅舅已經晨跑回來了，換了黑西服，坐在臨窗的長餐桌旁看報紙。明晃晃照進玻璃窗，家裏也沒外人，他偏戴著墨鏡，來福明明是只純正的警犬苗子，這會兒被舅舅襯得，彷彿也變了盲人專用犬。

「我說舅舅，你這樣不累嗎？」下了樓梯，陸鐸一邊懶腰一邊嫌棄地道，「你看外面多燦爛，花開得多好，戴上墨鏡，天是的花是灰的，看啥啥喪氣。」

顧懷修忽然抬起頭，墨鏡對著外甥。

陸鐸識趣地閉，三兩步跳到餐桌旁，早餐是麵包牛，單調乏味。

「舅舅，咱們請個杭城廚子吧？」陸鐸沒胃口，轉著叉子建議，「山居客，就是一碗仙旁邊的那家酒樓，我看他家廚子手藝還行，咱們挖倆大廚過來？」

顧懷修繼續看報紙。

陸鐸盯著他看了會兒，也不吃了，站起來道：「我去外面下館子，行了吧？」

顧懷修不管，隨手將一個黃信封扔到餐桌上：「今晚之前，送到徐家丫頭手上，你別出面。」

徐家丫頭？

陸鐸疑地撿起信封，沒封口，往外一倒，溜出來三張照片。

挨張看過，陸鐸幸災樂禍地樂了，顧明嚴那貨不是天天往清溪小姐跟前湊嗎？這回他倒要看看，事敗，顧明嚴還有沒有臉去接近清溪小姐。

只是，陸鐸不懂，裝好照片問舅舅：「為何現在出手？」

他還以為，舅舅當年人拍這些東西，是為了等顧明嚴大婚後放出去，好鬧個顧家夫妻不寧，飛狗跳。

面對外甥的提問，顧懷修只是將報紙翻開，換了一版繼續看。

陸鐸撇撇，往手心拍拍信封，出門辦事了。

管舅舅怎麼想的，不讓清溪小姐到顧明嚴那坨牛糞上，也很不錯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