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好多的水！

不是平日見慣的池塘和湖，這里的水很不尋常，遠非池塘江河能比，廣闊的水面不見盡頭，一直連到天邊，映著天空，呈現出藍幽幽的。

孩呆呆地瞪大眼睛，有生以來從沒見過這麼多這麼的水，波濤，高高的白浪卷起，沖擊著岸邊的礁石，超出想象的壯觀，太令震撼了！尖的也是一種從未見過的水鳥，那些鳥兒生得都比別的鳥兒有氣勢，它們毫不懼怕風波，在浪間拍著翅膀穿掠。

響聲聽在耳中越來越大，他抱著穩穩地落在了一塊礁石上。

海浪拍打礁石，可以到來自地面的震，如此近距離地接這麼多水，孩到畏懼，將探出的半個子回了他懷里。

“這兒真的是海嗎？”

“當然。”

孩歡呼。

以往吵著要來看海的時候，爹爹他們總說海很遠，教認字的先生也這麼說，可是現在他辦到了，他真的能帶來看海！別人做不到的，他能！

想到他是自己的下人，孩更加得意，膽子也壯了，手接下一滴飛濺的水沫，然后抹到他的下上，哈哈大笑。

他沒有生氣，只是饒有興味地勾著角任鬧。

貪圖眼前快樂的小孩，渾不知自己在這場易里放棄了什麼，那是擁有未來的權利。

“公主，海看過了，我們要回去嗎？”

這種請示的態度讓孩喜歡，哪里舍得，抱他的脖子連連搖頭：“我不回去！”

“你爹娘會著急。”

孩別過臉：“就不！”

面對的任，他沒有強迫，而是變出一葉潔白的小舟，抱著坐上去，順著浪花到海的另一邊，那里是一無際的沙灘，水退去，沙灘上留下很多貝殼，礁石間還有很多大個兒的、張著大鉗爬的海蟹。這簡直是孩有生以來玩得最盡興的一天了，在海灘上跑啊跳啊，還撿了很多麗的貝殼！

他一直站在那里看，紋不，像塊黑礁石。去抓螃蟹，反被螃蟹夾住了袖子，嚇得尖著跑回來求救，他也只是彎腰替拿掉螃蟹，然后就任由哭。哭了許久仍換不到半句安，賭氣又玩去了。每次帶著螃蟹回來，他都耐心地替拿掉，什麼也不說。故意被螃蟹夾住了手指，疼得大，流了不，他只用手輕輕一拂，傷口就消失了，連道疤痕都沒有。

到最后，孩終于覺得無趣了，生氣了，也玩累了。左手抓著只螃蟹，右手拿著幾個貝殼，下令：“帶我回去！”

他順從地抱起。

小小幾乎全被黑斗篷蓋住，這個懷抱沒有娘的舒適，有點冷，也有點，偏又帶著無窮的吸引力，令打從心底里喜歡，于是忘記了生氣，將頭深深地埋在他懷里，睡著了。

回到院子里已近掌燈時分，孩被喚醒，發現手上只剩了兩只貝殼：“我的螃蟹呢？”

“你睡著的時候，它跑掉了。”他將放到地上。

孩責問：“你怎麼不看好它？”

他很有風度地解釋：“你沒有吩咐我那麼做，公主。”

孩啞口無言，瞪著他半晌，恨恨地將貝殼藏進懷里。

中秋之夜，圓圓的月亮已經升起，園中各也掛起了燈籠，丫鬟們著急地四尋找，幾次從面前跑過，都跟沒看見二人似的。

孩見狀覺得有趣：“明天我們把們也帶上吧。”

“不行，”他不客氣地拒絕，“易只限你我，并且今日之事你不能告訴別人，否則我將不再聽你的話。”

孩自小被寵壞了，有著極重的逆反心，別人說不許，就偏要那麼做，但不知為何，約察覺到這個人說的話是真的，最重要的是，現在還舍不得失去這個稱心的下人，因此沒敢堅持，只是不高興地撇了。

他禮貌地抬起一只手：“公主，你該去吃飯了。”

“小姐，你去哪兒了，夫人你吃飯，完了還要賞月呢！”

“總算找到了，啊，裳弄這麼臟！哪來的沙子！”

……

找到，丫鬟們全都松了口氣，圍過來埋怨，刁蠻的孩破天荒地沒有發脾氣，只拿眼睛盯著旁邊那個男人，知道，這些討厭的丫鬟都看不見他。

肚子咕咕，孩最終屈服了，不放心地囑咐：“你不許走，等我！”

“好的，公主。”

孩這才滿意地仰起臉，大模大樣地走了。

“我還是喜歡善良乖巧一點的孩子。”他著小小的背影嘆氣。

須臾，半空有聲音傳來：“我以為你會喜歡同類，主人。”

.

用過晚飯，孩早早地逃離了賞月宴，反正爹娘只管弟弟，丫鬟們都不聽話，還不如去找那個“好玩的下人”呢！對于的任，所有人都見怪不驚，丫鬟與娘被趕出房，反倒樂得省心，自去賞月吃果子。

月如銀似水，千里一片白，他抱著坐在房頂上。

對孩來說，賞那個冷冰冰的無趣的月亮，遠不如眼前的神仆人來得有趣。想到什麼，直起問：“你真的月？月亮的月？”

“是的。”

“我柳梢。”

他“哦”了聲，顯然不太興趣。

孩覺被忽視，再次強調：“你月，我柳梢，你不知道嗎？”

“這有關系？”

“當然，”孩賣弄，“先生教過，月上柳梢就該安歇了，月上柳梢，月是你，柳梢是我。”

“月上柳梢……”他停了半晌，突然笑起來，“幸虧你是個小孩，以后不許在我面前念這種不純潔的東西。”

“怎麼了？”

“沒什麼，我想把你丟下去。”

房頂很高，摔下去肯定很疼，孩心虛地朝下了眼，抱住他的脖子：“嘿，你敢！”

“當然不敢。”他答得認真。

孩得寸進尺，又開始折騰他，突發奇想，指著天空命令：“我要下雨！”

他答了聲“好”，接著頭頂就有雨飛落，在燈下細如牛，飄飄灑灑，晶瑩可，無數雨映襯天空，那圓月看上去就更加麗了。

這也能做到！孩張大，接著板起小臉：“我不要下小雨，要大雨，全城下大雨！”

他有點為難：“許多人在賞月，怎麼能下大雨呢？”

“我就是要讓他們賞不了月！”孩得意地堅持。

“真是惹人討厭的小公主啊。”他笑著揚起一手指，瞬間，平地里便刮起了風，大片大片的烏云朝這邊天空聚集過來，嚴嚴實實地蓋住了月亮，四開始傳來嘈雜聲，家家戶戶都在驚呼，園中丫鬟們也忙著搬桌子椅子收拾東西回屋，一團。

“真的要下大雨了！”孩歡呼。

“你讓他們多麼掃興。”

“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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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電破空，雷聲滾滾，大雨傾盆。兩個始作俑者狼狽地逃下房頂，他抱著進了房間，將放到床上，卻害怕打雷，拉著他的手不許他離開。

不多時，急促雜的腳步聲響起，至門外停住。

“柳梢兒？”婦人輕喚的聲音。

“夫人，門上了閂。”

房，孩張地豎著耳朵聽，示意他別作聲，小聲解釋：“是娘和娘。”

“不是最怕打雷的嗎，怎的一個人關在屋里？”婦人疑。

“是睡著了吧？”

孩故意作出翻的靜，發出細微的鼾聲。

“果然睡了，這個惹事，定然又有什麼不滿意了，”婦人笑道，“難得不鬧，走吧，景兒今晚好像吃多了，我得快些回去。”

“那……小姐今晚一個人睡？”娘試探，小孩子獨自睡覺難免踢被子著涼，到時伺候的人恐怕會挨罵。

婦人惦記著兒子，想破門吵醒恐怕又有一頓鬧，左右兒胡鬧這麼多年都沒生過大病，于是頭疼地道：“罷了，你們就在隔壁睡吧。”

腳步聲消失，孩確定眾人遠去，立刻停止表演，臉上閃過一失之，然后便癟著賭氣。

“你在騙們。”

“我不喜歡們！”

他很意外：“為何不喜歡？”

更加意外，歪著腦袋瞧了他片刻，反問：“我為什麼要喜歡？”

“理由嗎，”他引導，“是你娘，生了你。”

“生我，是因為喜歡我嗎？”

“嗯……”從未遇到過這種問題，他斟酌片刻，給出一個自認為合適的答案，“應該是喜歡你爹，愿意為他生孩子，傳宗接代。”

更加理直氣壯了：“為我爹才生我，我為什麼要喜歡？”

給予毫無教養的溺，整日將拋給丫鬟娘照顧，這位母親更重視的顯然是將來當家的兒子。于是他笑起來：“我很驚奇，你這話還有一點道理，好吧，我承認，你有不喜歡的理由。”

大不孝的話，換作別人早就嚴厲教訓了，但顯然，這種荒謬的贊同更對孩的脾氣。

出乎意料，孩也沒有就此得意，低著頭想了半日，頗為鄭重地宣布：“我還是會喜歡一點，對我很好，會給我很多好吃的和好看的裳，還會來看我，雖然經常不理我，只疼弟弟。”

“真是有良心啊，”他又笑。

孩沒有神去追究他說的真話假話，真的困了，于是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