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相儒趕到強叔家的時候,強叔和強嬸已經焦急地等候多時。
外面發生的事,強叔和強嬸已經聽人講過了。
他倆知道了已經去世的龍婆,最后釋放出本命蠱,力挽狂瀾,趕走了平沖寨那群人;也知道了程相儒和周老板為搶回容,被毒蟲麻痹到無法行;還知道了今夜整個寨子的人都站了出來,組堅實的堡壘,守護在寨子外,寸步不讓。
老兩口得淚流不止,所以當程相儒趕到時,他倆還在著眼淚,強嬸甚至已經泣不聲。
程相儒心里“咯噔”一下,焦急問道:“阿朵難道已經……”
外面的人一聽,都大驚失,一腦地進門,甚至撞掉了強叔家的門板。
強叔忙迎過來大聲回答:“阿朵沒事!阿朵沒事!還在睡著!”
程相儒稍稍松了一口氣,讓周老板幫忙把人清出去,然后走進阿朵的房間。
冷螢很快將那個陶罐抱了過來,站在程相儒旁邊,等待程相儒的安排,乖巧得像個小丫鬟。
“放到床邊吧。”程相儒回去關上了房門,阻斷外面的吵雜。
冷螢放下陶罐,回頭問程相儒:“要不要把服了?”
程相儒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別鬧!”
冷螢一本正經地道:“不是都要這樣嗎?”
程相儒連連擺手:“不用不用!這樣就可以了!”
冷螢愣了愣,將信將疑地問道:“真的?”
程相儒看冷螢那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不由到奇怪:“你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冷螢似乎想明白了什麼,忽然“噗嗤”一笑,自言自語地嘀咕道:“廖叔他原來是這種人。”
口中的廖叔,不正是程志風的護道者之一嗎?
程相儒眨了眨眼,忽然覺得這里面信息量很大,但現在不是研究這些的時候,得抓為阿朵驅邪。
在默默回想了抄本中驅邪的步驟后,程相儒掰著手指頭道:“我現在需要一些東西,麻煩讓強叔他們準備一下。高度純糧酒一瓶、當歸一把、五谷雜糧一袋、黃紙幾沓、朱砂……”
程相儒一連說出來十幾樣東西才停下,冷螢默默記著,待程相儒安排結束,扭頭出了門。
也就只用了十幾分鐘,冷螢便將程相儒所需的一切品準備完畢,并安靜地站到一旁,等待接下來的安排。
“辛苦了。”程相儒長長吐出一口氣,來到門側,拿起冷螢剛搬過來的石磚,走到阿朵床前搭起了一個簡易的、有底無頂的火爐,并將那個陶罐放在了火爐上。
隨后,他將黃紙、當歸、干草、木炭等堆進火爐,取出火柴將之點燃。
火焰逐漸變旺,滾滾濃煙升起,在這封閉的房間肆意彌漫,嗆得人有些睜不開眼睛。
程相儒缺乏經驗,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濃煙,忙向冷螢要了個口罩戴上。
陶罐在火焰和濃煙中,奇異地微微抖了起來,好像有什麼東西忍不了灼熱,想要逃離出來。
程相儒拿起高度純糧烈酒,小心翼翼地將之灑在陶罐上。
酒水打了陶罐的封口,沿著罐壁向下流淌,但很快又被蒸發,與濃煙混一團。
冷螢被嗆得直咳嗽,轉出了房間,正迎上驚慌失措的強叔和強嬸。
“里面是不是著火了?”強叔焦慮不已。
千巖苗寨的吊腳樓一大半都是木質結構,這要是一把大火燃起來,那絕對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冷螢勸道:“放心吧,他有分寸,不會有事的。”
此時,被冷螢評價為“有分寸”的程相儒,正在屋里急得滿頭大汗。他有些后悔了,早知道會有這麼大的濃煙,真不如在外面找個地方了。
但已經到了這一步,說什麼都晚了,只能著頭皮繼續往下進行。
烈酒澆過后,陶罐四周也燃燒了起來,并逐漸向上蔓延,最終連封蓋及在里面的樹枝也都被火焰吞噬。
程相儒瞇著眼,抓起朱砂,以阿朵的床為中心點,在地上畫出一個紅的半圓。
最后,他抓起五谷雜糧,一邊往床上拋灑,一邊念叨:“阿朵,回來吧!阿朵,回來吧……”
程相儒口中念叨著,心里慌張著,他不知道這麼做到底行不行,他覺得這就像是一場過家家般的兒戲。
但他別無選擇,因為寨子里沒人懂驅邪之,所以他只能死馬當活馬醫,選擇相信他爸留下的抄本。
他沒有注意到,火焰中的陶罐,表面被燒出了白的灰層,像是凝結的霜,封口及樹枝已經被火焰燒盡,有縷縷粘稠質的白煙,如蛇舞般扭著探出,沿著罐壁向下落到地面,試探著想要逃離,卻被那半圈朱砂給擋了回去。
幾經試探后,那縷白煙放棄了“逃跑”的念頭,調轉方向,穿破層層濃煙,爬至阿朵口,并蜿蜒向上,鉆進阿朵的口、鼻、眼、耳中……
不超過十分鐘,陶罐下的火焰漸漸熄滅了,但更濃的煙霧卻冒了出來。
“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忽然從濃煙中響起,應是阿朵發出。
功了?
程相儒又等了會,聽聞那咳嗽聲越來越有力量,這才端起木桌上的一盆清水,澆滅簡易火爐殘余的火星。隨后,他趕打開門窗散煙,將清新的空氣換進屋。
“搞定了?”冷螢見門開了,低頭鉆進屋,關切地小聲詢問。
程相儒道:“還不清楚,但我估計差不多了吧。你快把阿朵扶出去吧,別好不容易醒過來,又給熏過去。”
“好嘞!”冷螢沖到床邊,索著找到阿朵的手,稍稍用力將阿朵拉到自己背上,低頭跑了出去。
此時阿朵確實已經醒過來了,滿臉黢黑,眸子卻明亮,一邊咳嗽一邊流淚,不知是后怕,還是被煙熏的。
“爸,媽,咱家怎麼著火了?”阿朵被扶著坐了起來,扭頭看到濃煙是從自己房間冒出來的,頓時眼淚更多了:“為什麼會著火啊?快救火啊!”
看到阿朵終于恢復了正常,強叔和強嬸喜極而泣,撲上去抱住阿朵痛哭失聲,阿朵以為父母是因為家里出了火災才這麼哭,頓時哭得更傷心了:“爸,媽,別哭了,人沒事就比什麼都強。別哭了,啊,別哭了……”
程相儒看著家人相擁而泣的一幕,又看一眼滿屋散不去的濃煙,心特別復雜。有羨慕,也有自責。
雖然過程不是很順利,但慶幸結果是好的。
冷螢湊過來小聲道:“藍胖子,你這手段,是你自己瞎琢磨的,還是跟你爸學的?廖叔說,他也是跟你爸學的。怎麼你倆的方法,差別這麼大?”
程相儒忙問:“什麼差別?”
“他喜歡人服,你喜歡點人房子。”
“我沒點房子,火都澆滅了!”
“不,你點了,沒點著。要不然你怎麼解釋這麼大的煙是怎麼來的?別說你在施法前,沒考慮這些。我不相信你是豬腦子。”
“我……如果我說,這些煙也都是施法必須的一部分,你信不?”
“我信你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