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沙盤上只零星擺放著幾樣東西，有胎，燈塔，還有并排站立的幾個小人。

小人的旁邊是一個大大的骷髏，手里拿著鋼叉，看上去兇神惡煞。

擺得很投，都沒意識到擺的是萊茵島上的場景。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都嚇了一跳。

“，可以給我講講你的作品嗎？”艾惜輕聲問。

抿了抿，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

“沒關系，慢慢來。”

在艾惜的鼓勵下，小聲道：“這是沙灘，這是大海，還有這些……是我的朋友。”

“那這個呢？”艾惜指著骷髏。

“是教。”道，“教教我們很多東西，也很兇……”

他沒有提到教殺人的事，因為那段記憶對他來說實在是太暗了。

“那這邊為什麼還有一個燈塔？”

“因為……”言又止，想說那其實不是燈塔，而是跳臺。

只不過他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類似的擺件，這才用燈塔代替。

見支支吾吾說不下去，艾惜沒再勉強。

用手機給沙盤拍了張照，說是幾個月之后再來看對比效果。

“好了，，過來跟我聊聊天吧。”艾惜拍了拍的肩膀，又看向沈知意，“你一小時后來接孩子就行。”

“好的。”

沈知意點點頭，離開房間。

掏出手機，發現安娜已經給發了好幾條信息。

【怎麼樣怎麼樣，是嗎？】

【我怎麼想都覺得不現實啊，艾麗怎麼可能是心理醫生呢？】

【理理我啊啊啊啊！】

沈知意忍俊不，在對話框里輸：【不太確定，再觀察一下。】

這次，安娜直接發了語音過來。

“什麼不太確定，你沒問是不是艾麗嗎？”

沈知意低聲音，“這麼問多冒昧啊，再說也不知道我和金南的關系。”

“還有，就算真的是艾麗，也只是和金南相過一次親而已，又沒什麼多深的集，咱們私底下八卦八卦就算了。”

沈知意這麼說完，安娜總算是消停了。

不過幾分鐘之后，還是回了條信息過來。

“我主要是覺得吧，如果真是艾麗，那不就是妥妥的扮豬吃虎嘛？我看過的簡歷了，博士后啊，還這麼年輕，牛的一批，其實也還是可以發展一下的……”

沈知意：“……”

合著是在這里打算盤呢？

“行，再看看吧，反正你哥也不急著談。”

“他不急我急！你老公都說了，等他結婚才能拿到分紅，照這麼下去，他得等到猴年馬月……”

沈知意跟安娜聊了一會兒，見時間還早，又去附近的商場逛了逛，看時間差不多了才返回治療中心。

第一次的治療結束，對艾惜徹底卸下防備，走出診室的時候，臉上是帶著笑的。

“那小朋友，咱們下周再見。”

“嗯，艾醫生再見。”

艾惜送兩人到門口，沈知意向道謝，帶著上了停在路邊的車。

待車子起步，沈知意問：“你覺這個心理醫生怎麼樣？”

“好的。”說，“跟聊天很開心。”

“那就好。”沈知意聞言放下心來。

原本還怕有抵緒。

現在看來，這個艾惜是真的有兩把刷子。

……

接下來的日子，沈知意一門心思陪在和暖暖邊，偶爾做便當送到公司和晏沉風一起用，有種歲月靜好的覺。

但只有知道，一切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隨著時間的推移，覺不舒服的頻率越來越高。

知道，是耐藥出現了。

周景淮說過，一旦產生耐藥，就要從口服變注。

等到注也不起作用的時候，就只能燒香拜佛了。

沈知意一直是笑著應對這件事的。

但有些時候，也會有一種被掏空的孤獨。

被上帝選作幸運兒重生，卻在萬般珍惜時又戛然而止。

沈知意不知道這到底是福還是禍。

只知道，這一次不會再這麼好運了。

這天下午，在沈知意又一次流鼻時，終于無法再裝作視而不見。

換上外套，借口去見朋友，一個人來到周景淮的研究中心。

周景淮一直在切關注的況，和周長卿幾乎是徹夜不眠地在做研究。

沈知意見到他的時候，發現他眼底發青，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卻還是努力朝微笑：“知意，你來了。”

沈知意心酸不已，問：“你幾天沒好好睡覺了？”

“也沒幾天。”周景淮隨口搪塞過去，話鋒一轉，“你過來，我給你看看最新的研究進展。”

沈知意跟著周景淮來到辦公室，見他興致地從電腦里調出研究報告。

“目前我們已經調配出百分之八十匹配的藥，剩下的百分之二十還在實驗，但應該用不了太久……”

看著周景淮努力安自己的樣子，沈知意呼吸都有點不暢。

定了定神，道：“你也不要太辛苦，明玉病剛好，你有時間還是多陪陪。”

“沒時間了。”周景淮幾乎是口而出，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你的病最好還是盡早治療，畢竟……”

“我明白。”沈知意不忍心看周景淮這個樣子，努力揚起笑容，“但是，我現在不是還好好的嗎？除了偶爾犯困，有點惡心之外，其他都很正常。”

周景淮自然知道沈知意是在模糊問題的嚴重。

意識到再這麼下去，兩人就要在互相安的道路上一去不返，周景淮果斷換了個話題：“研究室新買了幾個盆栽，要不要去看看？”

沈知意點點頭，盡量表現得很有興趣的樣子。

然而，兩人才剛走到臺，一個穿白大褂的小助理便匆匆跑來。

“周醫生，您的朋友來了，就在外面。”

周景淮聞言愣了一下，“怎麼來了？”

“說今天是你們的往紀念日，過來給你送禮……”

話音剛落，就聽到門外傳來晏明玉的聲音。

“景淮，你怎麼都不接我電話啊？”

周景淮與沈知意對視一秒。

還沒想好怎麼解釋沈知意也在這里，翩翩影便走了進來。

看到沈知意，晏明玉果然出驚訝的表，“知意，你也在啊？”

沈知意急中生智，胡扯了個借口，“我來跟周爺說組織里的事。”

晏明玉聞言點了點頭，并未起疑。

沈知意和周景淮都是mar的人，這事知道，因此看到兩人在一起，也沒覺得奇怪。

“今天是我和景淮的往紀念日，晚上咱們三個人一起吃飯唄？”

沈知意哭笑不得，“看你說的，你倆的紀念日，我湊什麼熱鬧？”

“那怎麼了，你和沉風的紀念日我不也在場？”

“明玉，你就別勉強知意了，不是誰都像你那麼喜歡湊熱鬧。”

“嘿，周景淮，你說誰呢！”

看著兩人打罵俏的樣子，沈知意角上揚，眼底是藏不住的艷羨。

如果也有更多時間就好了。

那樣，就可以和晏沉風再過十個紀念日，二十個紀念日，甚至是三十個紀念日……

“我和知意還有點話要說，你先去外面等一會兒。”周景淮了晏明玉的肩膀，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

“好，你們慢慢聊。”

晏明玉說完，便離開辦公室，和公室，和小助理聊天去了。

沈知意的笑容緩緩斂去，問周景淮：“你助理的口風嚴嗎？”

“放心，他不會說的。”

沈知意生病的事，周景淮沒有告訴晏明玉。

主要是告訴了也沒什麼用。

目前能在這件事上取得進展的，就只有他和周長卿，和兩人背后的整個團隊。

如果連他們都研發不出解藥，那這個世界上也沒人能做到了。

“謝謝你。”沈知意忽然道謝，“一邊忙著做研究，一邊又要幫我瞞著明玉，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了。”

“你已經報答過了。”周景淮道，“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認識明玉，在這件事上，你是我的恩人。”

沈知意笑了笑，不置可否。

接下來，周景淮讓人幫了一管，拿回去化驗。

“明玉來了，我不方便在這里注，要不下次吧。”沈知意看一眼時間，“正好那些藥還沒吃完，我回去再吃幾天。”

“也行。”周景淮道，“等化驗結果出來，我給你打電話。”

“好。”

沈知意來到大廳時，晏明玉正和小助理聊得熱火朝天。

回來之后，的心結打開，人也開朗不，幾乎和從前沒什麼區別。

每當看到晏明玉笑著的樣子，沈知意都很欣。

想。

如果真的活不了多久，那就讓邊人都開心一點吧。

只要他們都能獲得幸福，那的重生便沒有失去意義。

……

沈知意走后，晏明玉拿著禮來到周景淮的辦公室，在辦公桌對面坐下。

周景淮摘下鼻梁上的眼鏡，笑著問：“給我帶了什麼禮？”

晏明玉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知意到底怎麼了？”

“什麼？”周景淮愣了一下，在對上晏明玉那雙凌厲的眸時，心臟驀地跳一拍。

他太了解晏明玉。

人有時候像老虎一樣大大咧咧。

有時候卻又像狐貍一樣機敏過人。m.

“周景淮，你知道自己很不擅長說謊嗎？”晏明玉端坐在周景淮正對面，目直擊男人的靈魂，“你和知意如果是聊組織里的事，在網上也行，為什麼非要面？”

“還有你最近的狀態也很不對勁。”

“研究固然重要，但你以前從沒這麼專注過，就像是有人在后面催命一樣。”

這段時間，周景淮早出晚歸，幾乎天天泡在研究室里。

晏明玉就算是再神經大條，也發現不對勁了。

“你看看你自己現在的樣子，跟吸了大麻一樣。”晏明玉從包里掏出一面小鏡子，對準周景淮的臉，“我問你的助理你們到底在研究什麼，他也是支支吾吾的，難不你真以為我神經大條到連這些異常都發現不了？”

周景淮看著鏡子里自己的臉，微微皺眉，旋即握住晏明玉的手。

鏡子被順勢扣下去。

“明玉，你想多了，我做實驗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你不說，我就去問周叔叔。”晏明玉表堅決，“他不是在和你一起做這個實驗嗎？我倒要看看是什麼實驗能把你們兩個人弄這樣，實在不行，我還可以去翻你的研究報告……”

“明玉！”周景淮有史以來第一次對晏明玉大聲說話，眼底因疲憊泛著淡淡的紅，“你一定要這樣我嗎？”

“是你在我！”晏明玉甩開周景淮的手，聲音冷厲，“我承認，我不該刨問底，但這次的事和知意有關。”

“如果的出了什麼問題，你最好立刻告訴我，我不想像傻子一樣被蒙在鼓里！”

“你知道又有什麼用？”男人聲音微，長久以來積在心中的疲憊在這一刻傾瀉而出，“連我和父親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告訴你又有什麼用？！”

周景淮的緒有些失控。

他口微微起伏，在短暫的質問后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修長手指抵住額頭，閉著雙眼不斷調整呼吸。

晏明玉聽到他反復說著“對不起”，眉頭擰得很，一副很痛苦的樣子。

“景淮，你……”晏明玉被嚇到了，聲音有些發抖，“你沒事吧？”

周景淮搖了搖頭，仍然保持著低頭的姿勢，用力掐著眉心。

晏明玉認識周景淮這麼久，還從沒見過他這副樣子。

男人如一塊打磨的潤玉，喜怒不形于，從不輕易表達緒。

然而這一刻，晏明玉仿佛看到了藏在男人儒雅外表下最真實的一面。

他看到了周景淮的恐懼，無助。

甚至是……絕。

“對不起，你不想說就算了，我只是很擔心你……”

“知意在回國之前遭到了暗夜閣的埋伏，吸了微量的毒素。”周景淮輕聲打斷晏明玉，“但因為解毒不及時，現在毒素正在以不可控制的趨勢在蔓延。”

晏明玉聞言愣在原地，臉以眼可見的速度變白。

“所以，你和周叔叔……”

周景淮抬起頭，灰暗的眸子看向，“是的，我們在研制解藥。”

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晏明玉的大腦一片空白。

雖然早就有預，這次的研究很可能和沈知意有關。

但當真的從周景淮里聽到這些，還是到了不小的沖擊。

“那如果……”晏明玉做了個吞咽的作，“如果實驗一直不功……”

“會死。”

周景淮的聲音輕飄飄的。

卻像是一記悶錘，狠狠砸在晏明玉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