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方伯言大呼道：“大家快上馬，妖尚未盡到，我們快走。”

一語驚醒夢中人，衆人急忙回各自車輛，吆喝聲響起。剛待起行，從遠方相續傳來三聲慘呼，看方向正是黑夜值勤的另外三人。本待起行的車輛又都停了下來，衆人面面相覷，臉如死灰。

劉老此時在匹駿馬之上高呼道：“各車輛圍攏起來，準備迎戰，我們殺出去。”王大海亦高喊：“各位鄉親父老，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起一擊，跟這班畜生拼了。”在場諸人齊聲響應，準備決一死戰。他們均知妖殘忍，不是它死就是我亡，前日水城陷時，但凡沒跑的，就無一人能活著從城走出。

必死之心激發的就是蓋天豪氣。但凡有點氣力的男丁、婦人均從車上下來，連菜刀、釘耙都亮了起來。那個年手拿一把匕首隨在其父後，一臉蒼白下著前方。也不知眼神中究竟是生的？還是死的恐懼？

一衆車馬在，持刀舞劍之人圍護四周。

愁雲慘霧籠罩著整片樹林。

忽、忽、忽……，四周陸陸續續從黑暗中蹦出來幾頭惡狼猛虎。空氣振之聲又起，數只蝙蝠、禿鷹在夜空中現出形跡。一瞬間，風聲大作，腥臭四起，無數猛從林深黑暗冒出，忽嗤嗤聲響不絕，猛後又緩步走出幾十個高矮不一面目猙獰的妖人，將這一行數百人圍的水瀉不通。

劉老長嘆一聲與方伯言對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絕之。

衆妖圍住諸人卻不廝殺，只是低低咆哮。

正疑間，眼前羣一分，顯出一頭大青牛，青牛碩大，牛角向天，雙目紅，朝天鼻噴著氣，牛背上端坐一人，臉如黑鐵，耳掛金環，背後一把闊劍，一手持一面小黑旗，一手託一大銅鼎，緩緩越衆而出。

方伯言只道此人要前來答話，忙向前數步道：“不知諸位何方神聖，因何不肯放過我等區區小民，殺戮之心過重，不怕遭了天譴嗎？”

對過黑漢冷哼一聲，也不說話，舉手中小旗迎風一擺，呼拉一聲，小旗見風就長，轉眼長至三丈來高，旗風飄擺，旗幡上繡著一個大大的“魂”字，黑底白字，十分刺眼，又一擡手，大銅鼎挾著狂風“咚”一聲砸在場中空地，鼎口朝天，的塵土飛揚，銅鼎落地同時，大旗飛起直直在銅鼎正中。旗鼎一，迎風招展。

諸人看著眼前一切，不明所以。

只是這黑臉大漢臉上卻浮起了一譏笑，譏笑中似乎還有一殘忍，巨手一落，冷冷道聲：“殺！”

剎那間，狼嘶虎嚎聲四起，聲震四野直衝雲霄，周圍猛齊向中央人羣衝去，連空中蝙蝠、禿鷹亦俯衝而下，發出一聲聲嘶鳴，揪人心肺。

劉老對著己方諸人歷聲道：“今日有死而已，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舉手中刀一擺，“殺呀！”

“殺！”

“殺！”……

衆人各亮刀槍奔涌而出。這數百人不比尋常百姓，均習過刀劍之，古時民風強悍，多習武防，在時尤甚。

撲前的數只惡狼尚未衝到人羣跟前，羽箭破空聲中已翻到在地，更多豺狼虎越過迅速撲來……。

雙方相撞，殺聲震天，數十蓬花在相撞瞬間泛起，如煙花綻放，染紅了劍鋒刀刃，染紅了尖爪獠牙。腥染，雙方廝殺更趨慘烈。

王大海使一柄披風大砍刀，力猛刀沉舞如風，狼豹形稍小者，一刀碎骨，刀刀奪命，倒真似除蛤蟆外我怕誰來的一副英雄氣概，殺的起，喝喝連聲，擱倒了十來頭猛。

劉老與方伯言左右倚護，各持刀劍，其勢明顯不如王大海殺的痛快，原是那方伯言系文人出生，沒習過幾天武，若非劉老照拂早已斃命，倒是後其子，臨危不懼，得空專用匕首要害，一擊不中即刻遠遁。

不時有人發出慘呼之聲，只是誰也顧不上誰，誰也不能逃跑後退（也無路可逃），後就是婦孺車輛，鮮有還手之力，若讓這些猛衝他們之中去，只能是一方倒的屠戮。所以只能擋！用用擋在車輛外面！可是沒多久，維持的陣形就被衝的七零八落……

年又一刀一隻尚在掙扎的惡虎額頭，剛待拔出，後一陣惡風起，一隻大蝙蝠展翅呲牙咧衝來，疾如風雨，竟來不及躲。年牙一咬，返刀直撞蝙蝠懷裡，匕首刺了上去。蝙蝠發出淒厲尖嚎聲中，匕首已直沒至柄。一擊得手後，年待後退，駭然發覺蝙蝠腹上兩隻鐵爪已牢牢抓住雙肩，尖爪鋒利已深嵌，肩頭鮮已然滲出。蝙蝠雖是了重傷，只是一時不死，撲撲聲空拍翅膀卻飛不起來，又不肯鬆開鐵爪，倒帶的年跌跌撞撞，幾摔倒。

“撲通”一聲，年終是與蝙蝠一起摔倒。年正慶幸這畜生終於力竭，方要掙扎起，蝙蝠突然厲聲尖，雙爪用力猛扯，蝠頭前仰，張開盆大口咬了過來。蝙蝠口中腥氣噴出，腐臭難當。年拉力所迫，剛爬起的半個子反向蝙蝠撲去，竟是送羊虎口，躲不掉了！

急中生智，年急騰出一隻手架在前，蝙蝠這一口正咬在手腕上，一人一復翻倒塵埃。

蝙蝠的尖利獠牙深深嵌骨，再不肯鬆開半口，年傷口鮮，如泉涌般冒了出來。而對面蝙蝠卻兩隻圓眼泛著微紅，狠狠盯著年。

年右手被咬只覺痛骨髓，幾乎昏暈，忍不住出聲。更駭然的是，蝙蝠咬著手後，居然出長舌不停食手腕冒出的鮮，且吧嗒有聲，甚有滋味，似乎這命相博不過是爲了這一點鮮口。

掙又掙不，握住刀柄的左手越來越無力，只覺全的氣力正順著右臂的鮮被蝙蝠一走。年有些絕了，已經模糊的眼中看到，自己父親正浴戰，王胖子大叔全鮮，尤在大笑殺敵狀似顛狂，周圍的人或戰死或兀自搏鬥，已躺了一地，好像李大叔就躺在不遠，滿臉污，一雙眼無神的睜著，早已一不，他的腹部竟已被剖開，花花綠綠的腸子流了一地。到有哭嚎聲，後方車輛已傳來婦孩子的驚嚎哭泣和猛的嘶嚎怒吼，看來這場戰鬥終究是要輸了，自己這些人就將爲野果腹。

忽覺右手又一陣劇痛，神智也被這陣劇痛痛醒過來，雙目睜開，只見抓著自己的蝙蝠一陣抖慄，雙爪居然鬆了開來，留下雙肩兩個，兀自向外淌著鮮。蝙蝠的雙眼依舊圓睜，只是已無神采，猙獰口張開，尖利獠牙上還殘留著斑斑跡。

年驚訝的看著這個變故，發現蝙蝠頭上一個小孔正汩汩冒出鮮，正是這一致命傷讓這頭畜生徹底的停止了掙扎，在蝙蝠旁邊，一雙白邊鑲紅繡鞋出現在眼前，鞋子似曾相識，還在微微。

這本來是一個需要人保護與憐惜的弱者，需要鮮花和的人，但是今時今刻，面對鮮和殺戮，卻勇，拯救了別人。救人的正是那個。

滿臉都是駭，起伏呼吸急促，全都在抖慄，雙手卻握著一把正在滴的剪刀，就這樣站在蝙蝠旁邊。

是用了從未用過的勇氣與力量，將一把用作紅的剪刀扎了猛的頭顱，連自己都不能置信。

現場殺聲震天。

屠殺在繼續。

青牛背上的黑臉漢冷眼旁觀，在他看來這只是衆多場景中平凡的一幕，且就要落幕！

黑臉漢一手，反握背後闊劍緩緩出鞘來，寶劍泛著銀、冒著殺氣。

黑臉漢劍，劍尖遙指銅鼎大旗，口中默默低，聲中一道紅突然在鼎中亮起。紅沿旗桿上升，在大旗正中魂字上停住，詭異的慢慢去。

黑底白字的大旗漸漸變黑底紅字，“魂”字呈紅，豔滴，似有鮮在魂字流淌。

狂風突然靜止，席捲上天的枯枝爛葉紛紛從空中墜下。

旗頂黑氣升空，風突起，更猛烈的風以旗鼎爲中心，旋轉呼嚎著向四周擴散，枯枝爛葉復又吹掃上天，盤旋飛舞。

風席捲了整個戰場，所有未亡之人都打了個冷戰，衆妖似聽令般如水退去，只留下數十倖存之人一臉錯愕，不知應是高興還是悲哀。

現場橫遍地，一片狼藉，篝火已不知何時被踐踏所滅，劫後餘生之人依偎一起，幾輛未破大車了他們唯一的依靠和希。車在人在，車破人亦亡。

風肆。倖存之人皆凝神向場中大旗去。

大旗獵獵作響，騰的“魂”字紅一閃，靠著銅鼎不遠堆裡，幾縷清煙升起，飄飄被大旗吸了過去，紅連閃，更多的煙氣似從地底冒出來一般，晃晃悠悠向大旗靠去，風中傳來鬼泣哀號之聲。

隨著大旗紅閃，鼎似有召喚，縷縷清煙被銅鼎吸扯進去，化爲淡淡紅漸漸凝結形。

衆人大驚，這旗詭異無比，分明是吸的亡人魂魄，集魂魄不知何用。剛纔所飄清煙多半就爲廝殺中殞命之人魂魄，尚未落九幽地府，卻被此旗強行拘了來。若魂魄被人所控，則與一切迴轉生無緣，尚不如孤魂野鬼來的自由，既無來世，還談什麼十八年後又一好漢呢。

方纔一場大戰，諸人早已是筋疲力盡，再觀此景，直要驚駭的心志崩潰了。這一羣不知從哪裡來的歹人，其詭異兇殘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哪裡是自己這些人所能匹敵。

劉老淚流滿面，仰天高道：“天哪！你做事不公枉爲天！我等俱是庸碌之輩，何曾犯天地神靈，卻要遭如此報應。”言罷搖搖墜。

方伯言扶住劉老，對餘下衆人厲聲道:“今日必死，不如舍此殘生勇向前，打碎這害人邪，如此這般，我等或能存其魂魄再圖來世。”復持刀竟向銅鼎走去，王大海讚道：“男兒漢當是如此!‘邁步隨其後，餘者皆神堅毅不發一言，緩緩跟出。

劉老強忍悲痛，心思也只得如此，跟在衆人後蹣跚亦行。

傷的年與一衆年同伴與婦孺均在後廂車觀看，初時看的骨悚然，現如今見大人們英勇赴死，心裡如要滴出來，捨同往只恨傷重在力不能及，而且傷回車後，有一隻手抓著自己的手再不鬆開！幾位婦人更是呼天搶地幾昏厥。

青牛背上黑臉大漢瞧著這數十傷殘之人，不啞然失笑道：“看爾等倒也有些骨氣，難得難得，罷了，不如本堂主親手送你們一程。”話完把牛一催，就手。

王大海急對方伯言道“我去敵住此人，方大哥速帶人毀了妖旗妖鼎，保重！”深看一眼衆人，舉刀就向青牛迎去。方伯言知非爭辯時刻，也由不得選擇，率衆人向銅鼎急步趕來。

黑漢決拔劍，道聲：“起！”寶劍竟然平空飛出如流星趕月直奔王大海襲來，王大海大喝一聲舉披風大砍刀磕寶劍，只道這把劍如今手飛來，被自己這一磕，不知得飛哪裡去了，自己有這點蠻力還是信得過的。

寶劍飛至半途銀忽起，燦爛華晃人雙目，王大海首當其衝，只覺銀耀眼不知寶劍飛往何，卻又如何磕得到寶劍，急收刀橫掛前封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