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爲的預一向很準，這不是刑警的職業病，而是與生俱來的本能。

不過王爲沒想到的是，這回有麻煩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老爸。

除了脾氣很犟，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王誠都絕對算得上是個好人，從來不惹麻煩。只是，麻煩一定要找上門來的話，那就躲不開了。

王誠的加工廠就開在勝利機械廠原先的倉庫，離宿舍大院不遠，簡單拾掇了一下，也沒怎麼裝修。反正搞機械加工的，工作場地總是糟糟油乎乎的，裝修也是糟踐錢。

加工廠的名字也取得很有特，就曙加工廠。

很有二十年前的時代氣息。

沒辦法，王誠就喜歡這樣的名字。

好在也無人在意。

至在王誠沒有發大財之前，是不會有人在意這小小的破加工廠啥名字的。

加工廠暫時只有三個工作人員，廠長兼技師王誠，倉管兼後勤葉玫，還有一個學徒工，名字比加工廠的名字還土，向石頭。

能取出這樣的名字來，他的父母不是一般的有才。

不過王誠很喜歡他。

這孩子老實本分，肯吃苦，埋頭學技，不多話，特別合王誠的意。王誠打算收他做鉢傳人。原本王誠是想要將技傳給兒子的，奈何王爲就沒這心思，他從小就立志要當警察。王誠也覺得這個志向很好，不比當機加工工人的志向小，也就由得他去。

結果王爲還比較爭氣，生生考上了警校，靠自己的本事當上了警察。

當然，如果王爲不那麼爭氣的話，爲了兒子的前程，犟得像頭驢的王誠說不定也會向自家老子低頭服，讓王老虎給相關部門打個招呼，特招王爲去當警察。

哪怕是當個聯防隊員也好。

說來也怪，自從開了這個加工廠，葉玫的居然也一天天好轉起來，不但不需要別人照顧，還能在廠裡幫著王誠做點事，管管倉庫，遞個扳手什麼的，甚至戴著口罩燒菜了。

沒辦法，廠裡的業務量雖然談不上多大，靠著王誠師徒倆，有時候也還是忙不過來。

畢竟石頭學藝時間不長，還只能打打下手，沒辦法獨立作。

但這樣子已經讓王誠很滿意了，幹勁特別足。

今兒一早，王誠就換上了乾淨的勞布工作服，點起一支菸，坐在了廠門口。前些日子接到的那個大單昨天終於完了，已經給甲方老闆打了電話，請他今天過來收貨。

王誠算了一下，這筆單子一共兩百多個加工件，都是同一型號，每個加工費當初談好是十塊錢，刨去水電房租等開支，這筆單子能淨賺兩千塊。雖然這批加工件形狀比較複雜，加工難度高，耗費了差不多十來天的時間才加工完畢，賺頭還是很大的。

王誠相當高興。

自從下崗之後，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了幸福的曙在前。

照這樣下去，一年下來，不就能把本錢賺回來？

再有兩年，說不定真能買套新房子，風風給王爲娶個媳婦，等著抱孫子當爺爺了。

只要完了這個任務，王誠覺得，自己肩頭的擔子就輕了，可以優哉遊哉過日子。當然，加工廠是要繼續開下去的，但那時候的心，和現在相比，肯定又大不相同。

總之兩個字——愉悅！

本來還有兩個小單子，王誠也不急著開工，等段老闆過來，把這兩百多個加工件付之後，再開工不遲。要不然，渾油乎乎的和人家段老闆接，也太不禮貌了。

段老闆那樣的大老闆，怠慢不得，只要這批貨讓他滿意了，也許以後還會有更多的大單子。

這可是真正的食父母啊。

段老闆來得很快，也很招搖。

一臺黑的越野車，加上一臺小型卡車，開到加工廠門口，呼啦啦就下來十餘條壯漢子。

一看這批人，王誠心裡頭就“咯噔”一下。

怎麼看都不像是做工的人。

真正的機械廠工人，王誠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就算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噴上香水，那膩呼呼的機油味道，還是會從骨子裡頭出來。

這些人絕對不是幹機械加工的，瞧那髮型，服飾和渾抖的架勢，怎麼看怎麼像是街面上的子混混。

這不對啊。

取個加工件而已，你犯得著帶這些人來嗎？

難道還指這些人臨時變爲搬運工？

是不是不打算付錢啊？

一念及此，王誠立即就警惕起來，向葉玫使了個眼。

他倆多年的夫妻，早就有了默契。

葉玫馬上就起去了裡面的隔間。那是加工廠的“廠長辦公室”，裡面倒是打掃得乾乾淨淨的，說一塵不染有點誇張，至和外邊油膩的廠房是完全的兩個世界。

葉玫是去打電話的，給王爲打電話。

其實不用王誠使眼，葉玫也看得出來，形似乎有些不對。一般遇到這種況，做父母的條件反就是讓子遠離危險。但王家的況不一樣。

王爲是警察。

有困難，找警察！

段老闆從黑越野車上走下來。

這位，其實上也帶著草莽氣息，只不過著打扮十分鮮，努力把自己裝扮大老闆的模樣，一般的人，還真被他西裝革履的外表給鎮住了，自自覺地忽視了他上的草莽氣息。

再說，草莽怎麼啦？

如今這世道，不正是羣雄並起的時代嗎？

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

正所謂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段老闆大約四十幾歲模樣，穿著合的西裝，裡叼著金裝南煙，笑哈哈地走了過來。

王誠連忙迎了上去，想要和段老闆握手，一看對方上那筆的黑西裝，雙手又不出去了。

不在一個檔次啊。

段老闆也沒有要和他握手的意思，裡噴著菸圈，皮笑不笑地說道：“王廠長，那批貨弄好了？”

“弄好了弄好了，這不正等著你來拿呢。”

“好啊，那你拿過來，我驗貨。”

看上去，段老闆就是不懷好意的樣子。

只是王誠有點想不出來，他到底有怎樣的幺蛾子。

不付錢肯定是不行的。

哪怕你真是街面上的大哥，也沒有這樣強梁霸道的。說白了，王誠還真不怕這樣的。不要說他兒子是警察，真惹急了，給老爺子打個電話，不信在這天南省的地頭，還有人敢欺負王老虎的兒子。

再說了，段老闆這樣子，一看就不是小打小鬧。

做大生意的人，會在乎這兩千多塊錢的加工費？

太掉分了吧？

或許，是自己多慮了，人家本就是這種“氣質”，可不是專門衝著你老王來的。

然而有些事，還真的必須要相信直覺。

直覺不對，就確實會出問題。

“段老闆，你看看吧。”

王誠將一個加工件的樣品拿到了段老闆面前，信心十足。

別的不敢說，這五金構件加工的技，王誠還是很自信的。不說邊城第一，至在這一帶，還沒有聽說過比他手藝更好的技師。

“哦，老侯，你驗一驗，要是沒問題，就付錢吧。”

段老闆很大氣的樣子，看都不看這加工件，手一擺，過一名手下。

這位老侯，當真人如其名，長得瘦瘦的，個子也不高，尖猴腮，猛一看，還真和“大師兄”有幾分相似。

不過他也是這一批人中唯一不帶草莽氣息的，王誠能覺到，老侯是他的“同類”，大家都是搞技的，這一點，錯不了。

老侯過來，從王誠手裡接過了那油乎乎的加工件。

爲了防止生鏽，王誠給每個加工件都抹了厚厚一層黃油。

這個錢不能省，必須對客戶負責。

老侯對膩乎乎的黃油毫不在意，這反倒讓王誠略略放下心來。同行就好，只要是懂行的，就能看得出來，他的手藝怎樣。

“不對啊……”

忽然，老侯嚷嚷起來，眼睛瞪得老大。

頓時將王誠嚇了一跳，連忙問道：“怎麼不對了？”

“來來來，王師傅，你自己看啊，這裡，這個連接部位，我們要求直徑是四公分，你看看，這直徑有四公分嗎？這最多就是三公分吧？還有這個接口，我記得很清楚，我們的徑要求是二點五公分，你這多大，至得有三點五公分以上，搞不好就有四公分了。這讓我們怎麼用啊？”

老侯指著加工件的兩地方，急赤白眼地說道，脖子上青筋一暴漲而起，顯得十分激。

“啊，那怎麼可能？我可是嚴格按照你們的圖紙加工的，怎麼可能出錯？”

王誠大吃一驚，一下子也急了眼，道。

“怎麼回事，老侯？這加工件不能用啊？”

一旁優哉遊哉著金裝南煙的段老闆立即就湊過來，不過從他的表來看，並不真的很驚訝，似乎對這樣的結果早就在預料之中。

訝異的樣子，多有些做作。

只不過這當兒，王誠哪裡還有心去分辨這些細節？

“老闆，不能用！”

老侯很肯定地說道。

“他搞錯了，這批加工件，全都廢了！”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