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映亮了半邊。

木木翰將此地當做他們的遊樂之所,自然不會如何心疼,眼見不敵晉軍，便幹脆放下大火，想要令晉軍隻顧著救火,便顧不上去追他們。

蕭弋帶著大晉的騎兵，將木木翰人追絕境。

他麵上漠然,不見毫慌焦灼之。

木木翰族人,久未與大晉打仗,便也就忘了大晉一支軍隊裏，士兵何其多也？

晉軍那些沒被皇上點到的士兵，這時候便也不甘落後，在刀劍聲中、拚殺聲中,終於也激起了一腔的熱。

蕭鈞便當即點了他們去滅火。

有其餘晉軍善後，龍虎營同蕭鈞所率的定軍便衝在了前。

曾將惠帝打退,從此再不敢生親征心思的烏力罕,此時倉皇地披著盔甲,騎馬向前逃。

蕭弋著他的背影,淡淡與蕭鈞道：“木木翰的馬倒是好馬……”

蕭鈞道：“所以方才有出了好騎兵！”

蕭弋不再出聲，他突然勒住了韁繩，從馬背上掛著的箭袋裏，出了三支長箭，箭頭鐵鑄，尖銳鋒利。

蕭鈞和無數士兵，都不自覺地朝皇上的方向瞧了一眼。

他們這才發覺,原來皇上一直都帶著一彎大弓。

一切不過是剎那間的事。

三支箭一並搭於弓弦上，看似削瘦的軀，在陡然間發出了極大的力道。他的眉眼一沉，將弓弦拉到了極致。

眉眼間的鋒銳和冷厲相融，他微瞇起眼，狹長眼泄出點點華。

不見分毫吃力之。

“咻——”

那是破空聲。

“噗嗤——”

那是烏力罕被三支箭牢牢釘住的聲音，他下的馬兒已經因為驚嚇飛速向前竄去，但他自個兒卻留在了麵前的那木樁子上。

他嘶聲怒吼，隨即便沒了聲息。

那三支箭，兩支釘住了他的肩，一支從他的後頸橫貫而過，想必是將整個嚨都撕開了一個大。

汨汨而下，很快匯集一灘的水。

三兩個木木翰士兵都嚇得一頭從馬上栽倒下來。

大晉士兵先是一個哆嗦，但隨即便被一力氣充盈了四肢，他們高喝一聲：“皇上威武！”稍作一頓，便再度打馬上前：“殺！殺了木木翰士兵！奪回越城！”

“奪回越城！”

眾人高喊著口號，更得到鼓舞，齊齊打馬從烏力罕的首邊跑過，追向剩下逃竄的木木翰士兵。

打仗，講究士氣。

先帝優，不夠魄力，旁人如何，他抗拒幾回最後總要順從，一來二去，莫打仗，便是要抓軍心、立威都是萬萬不夠。

蕭弋不畏死。

後大晉數萬士兵便更不畏死。

如此一鼓作氣，方才勝利！

木木翰的騎兵被衝作散沙，大晉士兵以人多勢眾，輕易將他們絞殺於包圍圈中。

刀起，落。

這一仗，打了足足兩個時辰。

越城大火已經熄滅，隻是難免燒去半房屋，一眼去，一邊完好，一邊是烏黑殘垣，還有幾分悲愴之。

他們押解著俘虜，著麵前的房屋、城牆，一邊忍不住流淚，一邊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凡是當了兵的，又有幾個不想建功立業的？

大晉疏於軍務，他們這些士兵方才也養得一日比一日生疏、懶散，幸而今日喚起了骨子裏的勇猛，方才他們覺得，先前的那些輕視侮辱，都洗幹淨了。

尤其龍虎營，蟄伏四十餘年，方才再有今日，又如何能人不喜極而泣哈哈大笑呢？

“皇上。”蕭鈞來到蕭弋後：“那些俘虜……”

“先審問，待問出有效的訊息後，便殺了罷。”

“都殺？”

“一個不留。”

蕭弋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比任何人都要堅定他所要做的事。

他不會做第二個惠帝。

他要讓朝臣，讓大晉士兵，讓他國的君王都知曉，他是敢殺之人，與其日後徐徐圖之，不若一戰便眾人心生敬畏惶恐！

蕭鈞拜道：“臣遵命！”

罷，他也並不勸，返便下了令。

軍中有專門負責審訊的士兵，待問完一個，便會拖出去殺死一個。剩下的人，隻當是因為前頭的人不肯真話，才遭了這樣的劫難，待後頭的進了帳篷，便個個都張抖落得飛快，恨不能將大王胡思勒同哪個妾睡覺，都倒個幹幹淨淨。

至此，越城留下的木木翰人都被殺盡。

越城僅存的大晉子民，畏畏地來到街道上，怔怔盯著木木翰人的首良久，似是花了很久的功夫，才敢確認他們真的死了，隨後才上前踩踏、毆打、辱罵，他們並不大哭出聲，隻默默流淚。好似這些年裏，已經耗幹了眼淚。

蕭弋騎馬緩緩走出來，眾人都抬頭朝他去。

從他召集龍虎營，下令攻城，到他騎馬追擊在烏力罕後，再到那驚豔又狠絕的三支飛箭，已經足夠軍隊上下，對皇上心服口服，滿心激，恨不能立即為皇上拋頭顱灑熱了。

因而這時候眾人看向他的目，便都充滿了敬服與激的緒。

蕭弋道：“丹州當年被奪三城，其一越城，另外還有象城、保城。本是我大晉國土，他們霸占數年，如今便該拿回來，再問木木翰收取十分利才是。”

眾人方才打了勝仗，正是激之時，聞言便紛紛道：“拿回丹州三城！”

“拿回丹州三城！”

“休整一日，明日趕往象城。”

“是！”士兵們齊聲應道。

這一回，他們麵上隻有無窮無盡的喜和衝勁兒。

眾人將原先的城主府收拾出來，勉強讓皇上住了進去。

他們目送著皇上踏進門，幾個士兵忍不住了眼。咦，可是他們看花了眼？怎麽覺著，覺著皇上披著銀盔甲的腰間，像是懸掛了隻紫的繡囊？

他們再了眼，麵前的門已經合上了。

當，當是看錯了罷？

皇上又怎麽會將這樣的玩意兒佩在腰間？

這廂蕭弋在屋中坐下，環顧四周，微微皺起眉道：“仍覺得這屋子裏，著木木翰人上的一臭氣？”

趙公公笑道：“奴婢喚兩個人進來再灑掃一遍。”

“不必，備下熱水食便是。”

“是，奴婢這就去。”

趙公公返出門，又順手將門合上。

門，蕭弋這才微微低下頭，取下腰間懸掛的繡囊，挲一陣，倒是又掛了回去。

到底是幺兒的東西，總不好弄丟了。

還是掛在腰間，方才穩妥。

邊城。

日上三竿，楊幺兒腦中約約記得好似有什麽事，勉力撐開眼皮。

床邊的蓮桂立即驚醒過來，躬著子輕楊幺兒的背，道：“娘娘，尚早呢，再睡一會兒。”

這樣一講，好似困意又浮了上來，楊幺兒合上沉重的眼皮，便又接著睡了過去。

院兒外。

蕭和領著騰驤衛，在院門外來回轉悠。

他一夜沒敢睡，現下便頂著兩個烏青的眼眶，瞧著甚是稽，哪裏還有皇城貴公子的模樣？

他一顆心都懸了，時刻攥著腰邊的劍柄，生怕有歹人趁虛而。

正想著的時候，隻聽得一陣腳步聲近了。

他抬頭一瞧：“董參將。”

“蕭公子。”董參將衝他笑了笑：“蕭公子怎麽守在娘娘的居所？”

蕭和邦邦地道：“奉皇上令。”

董參將抿了抿，便隻了一句：“皇上原來還記著欽監那一卦，將娘娘帶來了邊城。隻是……”他頓了頓，皺起眉道：“這此去越城，不知吉兇，隻怕該將娘娘一並帶上才是。”

蕭和狐疑地瞧了瞧他：“參將如何？”

“臣留守邊城，心下始終難安，牽掛皇上安危。便忍不住來了這裏，想請教娘娘可有良策，若是實在不，不如將娘娘送到越城……”

蕭和攥了劍柄，頓時有了底氣，於是厲喝道：“皇上早已吩咐好的事，豈得到你來擅自更改做主？你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院。

楊幺兒又慢吞吞地撐開了眼皮，不僅如此，還緩緩坐了起來。

蓮桂忙扶住，道：“娘娘？”

楊幺兒看向：“皇上？”

“皇上在議事呢娘娘。”

楊幺兒極其緩慢地搖了下頭，像是還未睡醒，因而有些遲鈍，抿了下，道：“他去戰場了。”

蓮桂一顆心猛地一跳，麵上卻還是笑道：“娘娘怎麽這樣？”

“夢見了。”楊幺兒掀開了被子，麵上顯出一茫然，道：“一個人，同他話。”

蓮桂抿了抿，現下便也是想到了當初欽監那一卦。皇宮中，最信卦象的是趙公公，其次是劉嬤嬤。原本是不大信的，可心底總難免惦記著。

蓮桂想了想，便大著膽子問：“了什麽？”

“……你當死的。”楊幺兒罷，又學著夢中的口吻，道了一句：“你當死的。”這一遍卻不出的森寒味道，好似真將夢中那人活靈活現學出來了。

蓮桂張著，半晌道：“……娘娘。”喚完這一聲，便不知什麽是好了。

正巧此時院外聲音更大了。

楊幺兒眨了下眼：“外頭……”

蓮桂想了想，喚來春紗，二人一並服侍著楊幺兒換了裳，梳起發髻，然後便一左一右，伴著綿綿地走了出去。

董參將驟然聽見腳步聲近，本能抬頭去。

太當空，日烈烈，落在麵龐上，卻更襯得漂亮俗，如沐神。

他一滯，訥訥道：“臣……臣拜見皇後娘娘，臣送娘娘往越城去與皇上匯合，娘娘……”

楊幺兒略作停頓，似是認真思考過了一般：“好。”

另一廂，越城。

蕭弋推門而出。

千總等與蕭鈞一並等候在了院中。

他們抬頭一瞧，便見底下，與銀盔甲相襯的，還真是一個紫繡囊！一瞧便是兒家用的東西！

與帶著銳氣與煞氣的盔甲湊在一，有些格格不。

可若是多瞧兩眼，又好似變得和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