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繡得令，跟了出去。不多時外面就響起低低的哭泣求饒聲和彩繡的斥罵聲：“蹄子，走路這般風，扭腰送的是想要勾引誰？你當我們都是死人？不要臉的賤蹄子！”

“彩繡姐姐，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你饒了我吧。”

“哼，誰是你姐姐？別喊，不要臉的東西，別辱沒了我的名聲！去！還不快去提水來？”彩繡把手裡的簪子又朝杏翹的前屁上使勁了幾，方放過了。

杏咬著牙，一瘸一拐地提了熱水，好幾個來回纔將熱水注滿，待二姨娘的房門一關，隨手就將木桶扔到地上，就著廊下的燈籠查看了一下自己前的傷痕，左右看看無人，迅速到院牆邊的角落裡，順著牆角掏了幾掏，掏出個破布做的小人偶，又從隨攜帶的針線包裡拿出長針，向著那小人兒的頭。、腹、四肢恨恨地扎，邊扎邊罵：“牟蓮葉，我扎死你個狠心惡毒的狗東西，扎死你個死兒死的破爛貨……”罵完二姨娘以後又罵彩繡和彩屏。

自那日勾引蔡國棟被二姨娘撞破後，二姨娘說得天花墜的將要來，其名曰齊心協力伺候蔡國棟，實際上本不得近蔡國棟的邊一尺遠，平時乾的就是使丫頭乾的活，經常吃不飽，有事無事經常被罰被打罵。時間一長，蔡國棟大概早就忘了。

明菲回來後，看見了桃，發現桃竟然當上了明菲邊的大丫鬟，穿得鮮亮麗的指揮著幾個小丫頭，不由得又是心酸又是羨慕。這幾日聽使婆子們傳說明菲很得老爺夫人的歡心，不會再被送走，更是難過。不過不後悔沒留在明菲邊，難過的是怎麼那麼笨，竟然沒抓時間攀上蔡國棟，要是攀上蔡國棟，升個姨娘，此時就算是明菲見了，也得喊一聲姨娘。

杏正罵得解氣，忽聽院門一聲輕響，嚇得住了，屏聲靜氣地盯著院門口。只見彩屏急衝衝的走了進來，徑自往二姨娘的房裡去了。想了想，把小人偶藏在牆角的土裡，又抓了幾把土蓋上，端盆花遮擋好，貓著腰快步到窗下豎起了耳朵。

屋裡傳來潑水聲，偶爾夾雜著二姨娘和彩繡、彩屏低低的對答聲。聽不太清楚，不得越靠越近。忽聽二姨娘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要請客？我就把這淌水給攪渾了！第四那個賤婢不是最喜歡湊熱鬧，無事招事兒嗎，這次我就讓跟著好生熱鬧一回，熱鬧得傷心傷肝，哭斷腸。”

“們院子裡的就沒一個好東西。”繡屏道，“姨娘洗好了？”

二姨娘道：“唔，扶我起來。”

杏忙忙的往後退，剛在院子角落裡蹲好，繡屏就拉開門喊：“杏，來把水提出去！”

杏老老實實的埋著頭將澡盆裡的水提走，又清洗乾淨了澡盆，才束手立在一旁怯生生的問二姨娘：“姨娘還有什麼吩咐？”

二姨娘的心相比先前雖好了許多，但對著杏這種年輕貌還打男人主意的丫頭仍然是沒有好臉的，白了杏一眼，低聲喝道：“滾出去。看見你我就煩！”因心中記掛著還在祠堂外跪著的明姿，又扶著丫頭去看明姿不提。

卻說杏老老實實的退出，躲進自己的小房子。屋子裡早有幾個使丫頭坐在通鋪上說笑，看見進來，猶如見了瘟疫，都回過頭裝作沒看見。

杏默不作聲的將衆人用剩的一點混濁的冷水洗了臉腳，悄悄到自己那個靠近馬桶的鋪位上躺下，拉起單薄破舊的被子蓋在自己上。

昏黃的燈影裡，丫頭們頭接耳，毫不掩飾對的鄙薄：“看吧，這就是癡心妄想總想往上爬的人的下場。以爲自己長著一張狐臉就高人一等了，我呸！”

杏冷冷一笑，一羣沒眼的蠢貨，等著吧，等著有朝一日哭著求著給提鞋涮馬桶吧。

陳氏坐在房裡監督著幾個丫頭算賬時，蔡國棟端了杯茶坐在旁邊，兀自在爲明姿的事而生氣。

他氣他的，陳氏忙自己的。

玉盤算盤打得飛快，金簪拿著筆記得飛快，陳氏合了數字，笑嘻嘻的遞過一張紙給蔡國棟瞧：“各金銀珠玉字畫統值二萬二千五百六十兩，除去包括明雅的嫁妝在的各項開支，盡餘一萬六千六百兩。有餘有剩，還六六大順。”

這只是外圍的，若是算上龔家送的五千兩，那就是兩萬多兩銀子。蔡國棟心裡高興，偏生生的僵著臉皮，故作淡然的“唔”了一聲：“哪些人送的禮最重？”

陳氏笑了一笑，又遞過一張紙：“這上面都是送了兩百兩銀子以上的。從高到低，老爺瞧要是有不妥當的，明日妾差人送回去。”

蔡國棟看著手裡那張紙，上面人名、住址、金額都寫得清清楚楚，讓人一目瞭然，便覺得陳氏就是一朵解語花。

送禮最重的自然是商戶，他們平時裡只恨沒機會攀上衙門裡的人，此時有了這種機會，自然是要好生把握的。大的政治尚算清明，可是誰都知道，再清明也還是銀子好說話，背靠大樹好乘涼，自古商一家親，不靠著家怎麼能發大財？

可是他們認得大老爺，大老爺認不得他啊，送禮不能白送，收禮更不能收，收了禮之後你得給人家辦事，才能細水長流，皆大歡喜，要是隻想拿錢不想辦事，千百個人中總有那麼一兩個子倔強的，撞上了死咬著不放。那當的就等著倒黴吧。

蔡國棟看了一遍，認出其中有幾個是求他辦事，那事兒也不算難辦的，便將那紙遞給陳氏收起：“都收起來，老爺心中有數了。”又大大了個懶腰。

陳氏忙假意問他，今夜要去哪裡安歇？

蔡國棟曖昧一笑：“都這個時候了，你說老爺要去哪裡？”

陳氏臉一紅，朝餘婆子探詢的看去，餘婆子朝點了點頭，示意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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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睡後，花婆子先告退了。周媽媽也要跟著告退，明菲出聲留住了。

周媽媽老實的站在燈影裡，帶了幾分驚慌，小心翼翼的問：“三小姐還有事要吩咐奴婢？”

明菲沉默的看著周媽媽，一直看到周媽媽不自在，訕笑道：“三小姐，您看著奴婢做什麼？”

明菲方微微一笑：“我在想，今日媽媽反應真快，要不是你，明玉可要被那碗湯給潑上了。家中的下人不，最難得的卻是像你這樣的忠勇之人，你對真的很心。”

周媽**臉紅得猶如火燒，囁嚅道：“奴婢慚愧，都是奴婢手腳笨才惹來的禍事。”

明菲道：“也不全是你的錯，你傷還未好，我不應該讓你陪在明玉邊伺候的。明玉這裡左右有我，不如明日我就去稟了母親，讓你先休息幾日再說。這裡是二兩銀子，媽媽拿去賣傷藥。”

周媽媽把頭垂著，看不清臉上的表，只能聽到細如蚊吶的聲音：“謝三小姐恩典，奴婢並沒有被燙傷，上次大公子賞的銀子還沒著，不敢再賞賜。”

“真心給你的，你就拿著！”明菲笑瞇瞇的：“你早點把傷養好，也好早點回來伺候六小姐。年齡雖小，心中對你卻是一片赤誠，今日之事，原本老爺和夫人都要懲罰你的，是在老爺夫人面前苦苦爲你求的，說你舊傷未好，又反覆說你平時忠勇盡責，你才能僥倖躲過。”

周媽媽淚流滿面：“三小姐，都是奴婢的不是。”

明菲佯作驚訝：“爲什麼又哭了？當心不要被人聽見，激怒了老爺，我也護不得你。”

周媽媽捂著把那幾聲嗚咽死死了下去。

明菲又道：“留你下來，我是要叮囑你。你日後一定要小心，不要再被人捉住了錯，不然明玉護得你一次，護不了你二次。至於我和大公子，你也明白的，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你要是出了事，明玉可是最傷心，最難過的。”

周媽媽半晌無言，良久方紅著眼道：“六小姐是奴婢大的，奴婢是真心的疼。今日之事是奴婢對不住，以後，以後再不會了。”

明菲道：“我知道。如果你不疼，前幾**不會爲傷，今**也不會爲擋去那麼多湯。好啦，別難過了，誰還沒個失手的時候。桃，快幫周媽媽整整妝，送周媽媽回去。”明菲親手將那銀子給包了塞進周媽媽手裡，又踮著腳安地拍了拍周媽**肩頭。

周媽媽又忍不住了。桃在一旁看著只覺得怪異，一個瘦小的孩子一本正經地踮著腳拍著一箇中年婦人的肩頭安，彷彿周媽媽纔是孩子，明菲纔是大人。

送走周媽媽，桃道：“三小姐，您不覺得今天周媽媽行事有點奇怪嗎？”也是不相信周媽媽會失手的，周媽媽做事歷來妥當穩重，怎麼可能在宴席上犯那種錯誤，更何況是剛好就惹了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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