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櫻哥便掏出帕子了眼睛，一邊死死拽著冒氏往前走，一邊低聲道：“好嬸孃，快莫要再提那事了。”

“可憐的。”冒氏不肯離開，眼睛只往採萍閣裡瞟：“這裡風大，我們進去慢慢說？”

姚氏板了臉上前擋住冒氏的目，冷笑一聲：“有什麼好說的？崔家是臣賊子，以後誰也不許再提！櫻哥，你若懂事孝順，就該聽你爹爹的話從此忘了那些事，再不要讓我和你爹爹掛懷！”

冒氏脣角還帶著笑，眼神卻是倏忽變了幾遭：“大嫂，兒家心，又沒經過事，您雖是爲了好，可也還要細心安纔是。”邊說邊抱了許櫻哥道：“我若是有這樣一個兒，是要放在心尖尖上疼的，絕對捨不得半點委屈。”

“三嬸孃啊，還是您最疼我哇……”許櫻哥便順勢抱了冒氏，將眼淚鼻涕塗了一領，還揩了點在的脖子上，冒氏噁心得張開手腳，七不是八不是，只管把許櫻哥往外推：“莫哭，莫哭，快，快把二娘子扶下去洗臉勻面……”

許櫻哥淚眼朦朧地朝姚氏和許執了眼，許執忍住笑，默默轉背開，姚氏看著只是嘆氣，卻也不曾阻止。只因蕭家這事兒是輕易不能讓人知道的，一不小心就是抄家滅門之禍。

許櫻哥纔不管那麼多，牢牢抱冒氏，又將冒氏上那件漂亮的新服了眼淚和鼻涕方鬆開，將帕子捂住臉抱歉地道：“對不住，三嬸孃，都是我不好，弄髒了您的新服，我改日賠您一件罷。”

冒氏側著脖子，不自在地扯了扯領，強忍住噁心道：“算了，算了，一件服也要你賠？我是想著你養了這麼久也差不多了，難得你小五弟今日不纏人，便趁空來勸勸你，卻是越說越讓你傷心，得，我還是回去罷。”又朝姚氏苦口婆心地道：“大嫂，孩子還小，上這種事已經夠可憐的了，有事好好和說，別嚇著。”

“多謝三弟妹掛心。”姚氏正道：“這般大的年紀了還沒個樣子，我教那些都白白教了！罰給你做件服！”

冒氏道：“有事做著也好，省得胡思想。那櫻哥我就等著你的新服了，我先走了啊。”言罷急匆匆地揪著領快步走了，走不多遠，又忙忙地塞了個帕子隔了領子。

許櫻哥了眼角，擡眼看向姚氏，姚氏指著，脣了幾，最終不過是嘆了口氣，輕聲道：“你三嬸孃也是個可憐人，莫要和太計較。本是好心，只是難免好奇了點。”

冒氏不是可憐，而是太閒了，多半是聽人說許扶大清早的又來了，十分好奇許扶這個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旁支子弟怎會就那麼得到許衡夫婦的關注，還與關係貌似很好，特意來打聽消息的。許櫻哥如此想，卻不做出來，只乖巧地低頭教：“是，兒不會往心裡去的。”

姚氏便示意許執繼續看好門戶，方便許衡和許扶說話，自己牽了許櫻哥的手往前走，愁道：“你呀，什麼都好就是這個裝瘋賣傻的脾氣改不掉，我們是不嫌你，可外人卻不一定，將來你可怎麼好？”

許櫻哥脣角彎彎帶笑，輕描淡寫地道：“他們若嫌我，我便守在父母親邊一輩子，一直孝敬你們得了。”

“傻話！哪有子不嫁人的？”姚氏嗔了兩句，低了聲音：“聽說你五哥又使人送東西來了，你和他說，我與你父親養你這樣一個兒還養得起，他無需到奔波爲你籌嫁妝了，他也老大不小的啦，讓他先把自己的前程定下來。”

許扶大八歲，今年實歲已然滿過二十四，卻尚未家，除去那個飾鋪子外一事無，確實是到了該替他打算的時候了。許櫻哥鄭重同姚氏施了一禮，拜託：“娘，早前他總說家仇未報，我尚未長大，不敢他想。如今確實是到了拖不得的時候，但五哥自來固執，我說的話只當是小孩子的傻話，從來不放在心上。故而這事兒還要靠著您和爹爹替他心了。”

姚氏點點頭：“我和你爹一直都放在心上的，此刻你爹便是同他說這事兒，你改個時候也同他說一說，你們是嫡親兄妹，你說的他始終要聽得進去些。”

因見許櫻哥雖然一副快活樣，神卻是有些懨懨的，心知大抵是又想起了崔那件事，便親將其送回住的安雅居，打發走下人，牽了許櫻哥坐下，低聲道：“好孩子，做人子的本分，實不怪你，忘了他罷。”當初是極不贊許扶這計策的，爲了接近崔家，不崔家生疑，讓櫻哥與崔家的小孩子們一玩耍倒也罷了，竟敢將櫻哥許給仇人之子，雖是假意，但若是後頭計謀未，櫻哥豈不是要誤了一生？可到底這是蕭家的海深仇，自己雖疼櫻哥，始終也不好手太深。幸虧得是大事了，便不必再提舊事，只爲將來好生打算便罷。

“不想他，再不想他。”許櫻哥埋頭趴在姚氏的懷裡賴著不肯起來，低聲撒：“娘啊，我想姐姐了。好多天沒來看我了，我這一向都關在家裡，真是閒得發黴了。”

姚氏見顧左右而言他，便也換了張笑臉道：“你姐姐嫁了人，哪裡那麼容易出得門來？你若想了，待我明日尋個由頭去武家將接回來。但我先說好，你們姐妹倆可不能胡鬧，每次都鬧得我頭疼……”

許櫻哥聞著姚氏懷裡那悉的沉香味兒，咂著，將姚氏的大又抱得了些：“還不都是您慣的。”

姚氏看著養那自在舒坦的模樣，想起十年前許扶牽著的手站在自己面前，那完全不同於許扶的沉默倔強冷，滿臉諂討好卻又小心翼翼，驚慌卻又沉穩的小模樣兒，忍不住笑了。雖然是表姐家的骨，卻是自己養了十年的孩子，從陌生試探到彼此悉信任心，實在是太不容易。便將手輕輕著櫻哥的臉龐吩咐：“我早前使人同香積寺的住持說好了，過幾日做場法事，到時帶你出去散心。”

這法事自不必說也是爲了蕭家人做的，姚氏與許衡真是再周到不過，許櫻哥眉梢眼角都綻放出彩來：“娘啊，知我者莫如您。”又低了聲音：“謝謝。”

姚氏見毫不掩飾的歡喜，心中也歡喜用，輕聲道：“又傻了吧，說這些做什麼？”

送鞋回來的青玉在外間輕輕喊了聲：“夫人。”

姚氏便道：“何事？”

青玉進來，臉上帶了些許笑容：“夫人，是大娘子使了人來。”

姚氏聽說是長杏哥使人回來，忙道：“看麼，說不得，一說就來了。”又問來的是誰。

青玉笑道：“是藍玉。”

藍玉是許家的家生子，許杏哥的陪嫁心腹丫頭，許杏哥與許執一般都知道櫻哥與許扶的份，姚氏便知長是選在這個特殊的日子特意使人來探寬櫻哥的，便笑道：“我懶得彈，也不是外人，便讓到這裡頭來回話。”

許家的丫鬟使卻不似尋常富貴人家那般多有容妍者，而是重儀態端方者。故而許櫻哥邊的青玉、紫靄也好，許杏哥邊的藍玉、暖橙也好，都是行止大方，容貌端莊卻平常之輩。

那藍玉穿目不斜視地走進來，先替許杏哥給姚氏磕了頭，又行主僕禮，然後才起說話：“大娘子早起就安排想過來尋二娘子說話，但因著康王府的三爺突然又跑不見了，康王妃氣急攻心迷了痰，一直不曾醒來，嚇壞了一干人等。夫人聽說便命大娘子跟著一道去瞧，故而今日是不能來了。大娘子讓婢子同二娘子說，天氣正好，改日設宴請您過去散心。”

許櫻哥起謝了，復又在姚氏邊坐下。

許杏哥的婆婆武夫人與今上第四子康王正妃乃是關係親的堂姐妹，那邊出了這種事，許杏哥跟去探也是極應該的。雖然許衡不耐煩這些事，可自己這個做妻子的卻要替他周圓這些人面，若是康王妃有個三長兩短，自家這邊也不得要去探隨禮，姚氏便道：“那康王妃與三爺如今形如何了？”

藍玉道：“回夫人的話，人還在找，王妃卻是醒過來了。只是覺著傷心擔心，說是還道他去歲逃過大難，懂事知事了，誰知又故態重萌，全不知輕重。又怕他是被外頭的那些人給擄去了，怕得狠。”

康王府這位三爺是個名聲極響亮之人。他是康王嫡出子，小時候以容貌好看，格乖巧聰慧而極得今上後，康王夫婦喜，小小年紀便封了國公，待大了卻不是以這個聞名的，而是以會玩會吃會賭而聞名。去年秋天他突然生了一場大病，太醫院狄太醫都說不了的，那邊棺槨都準備好了，誰知他竟又突然間活了過來。那之後很是沉寂了一段日子，人人見到他都說他似是變了個人，哪想才半年的景，他剛復原了子便又復了原樣。

“外頭的那些人哪裡那麼容易就能進到這上京裡頭來擄人？多半是他頑皮了。”姚氏嘆道：“兒都是父母的債，這位真是康王妃碎了心的。”

許櫻哥暗想，也不盡然，崔纔是替他父親還債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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