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連蔓兒看了看遠正在割高粱的幾個人,。這半晌,他們已經有了先後。連老爺子五十多歲了,比起正當壯年的三個兒子,竟然還領先了一段距離。?
“爹,歇一會吧。”連守信跟在連老爺子後,擡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連老爺子汗溼的後背,提議道。連老爺子用莊稼人的話來說,是個恨活計的人。就是恨不得一氣就把活計做完,幹起來不知道歇息。?
連老爺子聽見兒子的話,一手抓著割下來的高粱桿子,直起腰來,也看了看天,估著大約已經幹了一個半時辰了,回頭看看幾個兒子和孫子都累的滿頭大汗,就點了點頭。?
“歇吧。”?
連老爺子放下手裡的鐮刀,坐在田埂上歇息。?
五郎和連蔓兒走到板車旁邊,那裡有破棉絮包裹著的帶水的大瓷罐,裡面裝滿了水,是早上從家裡帶來的。五郎就抱了大瓷罐,連蔓兒則是抱了幾個碗送到連老爺子這邊來。?
五郎抱著罐子,往連蔓兒端著的碗裡倒了一碗水。連蔓兒就把誰遞給連老爺子。?
“爺,喝水,。”?
連老爺子答應了一聲,接過碗,仰脖將一碗水都喝了個。?
五郎又要給連老爺子再倒一碗。?
“爺不喝了。爺菸。”連老爺子說著話,就從腰帶裡掖出來裝了旱菸和草紙的口袋,捲了一旱菸起來,?
這時,大家也都走過來拿碗喝水。連蔓兒看見張氏靠著高粱垛坐著,就倒了一碗水。給張氏送過來,然後就在張氏邊坐下了。?
“累了不。蔓兒?”張氏接了碗,喝了一口,問連蔓兒。?
“不累,”連蔓兒道,“哥和姐都幫我那。”?
正說著話,連枝兒、五郎和小七也走過來,都在張氏邊坐下了。小七還撒地靠在張氏的懷裡。?
連守義和連守禮都坐到連老爺子邊,也捲了旱菸。連守信不菸,他喝了一碗水。就走到旁邊,拿了幾特意留下的高粱桿,將上面的高粱穗子割下來,又將高粱桿切了半截胳膊長短的幾段。走到張氏和孩子們歇著的地方來。?
“甜桿。爹給咱挑了甜桿。”小七看著連守信抱著高粱桿過來,立刻坐直了子,笑的臉頰上出兩個酒窩。?
“甜桿?”?
連守信就走過來。將那一捆甜桿放下。?
“都是甜的,小心別割了。”說完也靠在高粱垛旁邊坐了。?
連枝兒、五郎和小七都拿起一,連蔓兒也跟著挑了一拿起來。?
高粱桿也是一節一節的,和甘蔗有些類似,當然是細了許多,。大多數的高粱桿並不甜,只有很是甜的。連守信最會挑甜桿。他只撿那些長的青碧青碧的,割下來後。在茬口上嘗一口,確定是甜的,他就會特意留下來,然後割小段,給幾個孩子做零食。?
鄉村人家,質極爲貧乏,很吃到糖,甜甜的高粱桿,對小孩子來說是很味的。?
先將外面的皮剝掉,裡面就是飽含甜甜的水的瓤,咬一口在裡,將甜甜的水嚥下去,再將碎末吐出來,就和吃甘蔗是一樣的。?
連蔓兒小心翼翼的嚼著,沒有甘蔗那麼甜,水分很多,口清甜。不錯,連蔓兒心裡贊著。連枝兒是孩子,又是老大,吃的比較矜持一些,五郎也覺得自己是個大人了,但是還是掩飾不住心裡的喜歡,小七則更是掩飾都不掩飾,嚼的一臉幸福。?
連守信和張氏在旁邊看著幾個孩子,眼睛裡都帶了笑。?
有微風輕輕吹過,吹起連蔓兒汗溼的衫,頓時覺得全的孔都張開了,十分舒爽。勞的辛苦和質的貧乏,都不妨礙他們這一刻覺到的真實的幸福。?
幸福其實可以很簡單的,連蔓兒心中想到,這就是田園生活的真趣味吧。?
當然,如果可以富足一點,再富足一點,就更加滿了。要爲此而努力啊,連蔓兒。連蔓兒暗暗爲自己加油。?
喝足了水,了一袋煙,連老爺子又從地上站起來。?
“老二,你去推車吧。”?
這是要開始往家裡運了。?
連守義答應了一聲,就去推平板車。先用高粱桿做墊子,在上面堆上一捆捆的高粱穗。裝滿了一車,就開始往家裡送。地裡其他的人還繼續原來的活計,等連守義運一趟回來,就換大郎和二郎兩個運,然後依次是連守禮、連守信,。?
連守義往家裡推車的時候,四郎和六郎也跟著回去幫著推車。大郎、二郎兩個是一組,不用其他人。到連守禮,就是連葉兒忙著爹推車,到連守信了,連枝兒幾個孩子會流去幫忙。?
等太走到正當空,就是午時了,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到了,地裡的莊稼人都準備收工。?
連老爺子就說不用再割了,將割下來的高粱最後一車運回去,這一天上午的活計就算結束了。?
一大家子人就往家裡走,走進村裡,遠遠就看見連家的大門口停著好幾輛騾子車,還有幾個腳伕整從車上往下搬東西往門裡送。其中一輛騾子車上面是轎子形狀的車篷,村裡人都管這種做轎車。這村裡,只有王舉人家有一輛這樣的轎車,王恆坐的也是這樣的轎車。?
“繼祖回來了!”連守信笑道。?
連老爺子點了點頭,加快了腳步。?
進了大門,連蔓兒就看見一個穿著赭潞綢直綴、白淨面皮的青年正在那指揮腳伕們,正是連守仁的大兒子連繼祖。?
連繼祖看見連老爺子進門,忙迎上來。?
“爺。”連繼祖就要下跪。?
連老爺子忙將連繼祖扶住,這會鞏固,古氏帶著一個年輕的小媳婦也迎了出來。這小媳婦就是連繼祖的娘子蔣氏,蔣氏手裡還抱了個約兩歲的小孩,是他們夫妻的兒,小名做妞妞。?
“回來了好,屋裡說話去。”連老爺子道。?
衆人呼呼啦啦地進了屋,連老爺子在炕上坐了,連繼祖和蔣氏這才又跪下,正正經經地給連老爺子磕頭,就是妞妞也被蔣氏抱著給連老爺子磕了頭,。?
連老爺子滿臉都是掩飾不住的笑意,就讓連繼祖起來,坐到他邊,又讓連守仁也一邊坐了,連守義、連守禮、連守信幾個也都坐下,連家的老爺們們開始說話。?
古氏在外面打發了腳伕。說是將鎮上的所有東西都搬了回來,原來租的房子也退了。蔣氏和連花兒在西屋安排箱籠擺放,古氏又來和周氏、連秀兒查看從鎮上帶回來的禮。?
一時間屋裡屋外,熱鬧一片。?
連蔓兒往西屋裡看了一眼,就見大大小小的箱籠一個摞一個,還是幾乎擺滿了多半個屋子。?
連家的一家人現在算是全聚齊了,連老爺子高興自不必說。?
“蔓兒、小七,你倆去廟頭,給爺打半斤酒回來。”連老爺子讓周氏給連蔓兒拿錢去打酒。?
說起來,連老爺子平常有兩個好,一個就是煙,另一個是酒。煙是自家種的旱菸,曬的旱菸葉子。酒,家裡可沒有,只好出去買。連老爺子酒,但礙於家裡沒錢,每次多是讓連蔓兒幾個小的,拿著個小酒壺,去廟頭的雜貨鋪裡,一兩一兩地買。一兩酒,就著一點點的菜,可以喝上兩三頓。?
周氏也高興,就從錢袋裡往外取錢。?
“爺,我給你帶酒回來了。”連繼祖忙攔住周氏,“是正宗的梨花白。”?
連繼祖就起,從一堆禮裡抱了一罈酒給連老爺子看。?
連老爺子平時喝的就是小燒鍋燒的高粱燒酒,一聽說有梨花白,眼睛立刻就亮了。?
“好,好,就喝我大孫子給打回來的酒,梨花白。”?
“還有槽子糕、糖,還有給爺、,還有老姑買的做裳穿的尺頭,。”連繼祖就指著櫃子上放著的兩包槽子糕、一包糖,還有一青一紅的兩個尺頭。“月娘還給買了杭。”?
周氏也樂了。?
“啥杭,那可貴了,我老了,還能用那個?給你老姑吧。”?
“可不老。”連繼祖道,“老姑的那份也有,還有胭脂那。”?
“繼祖這孩子知道疼人。”周氏笑著挲著連繼祖的後背。?
一屋子的人就都笑了起來。?
人太多,屋裡站都站不下,連蔓兒扯了扯張氏,母幾個就從上房出來,回西廂房裡。連枝兒端了水盆進來,大家洗手、洗臉。?
連蔓兒看了連家大房的穿著、打扮、行做派,忍不住向張氏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娘,大伯和大堂哥在鎮上,很有錢嗎?”連蔓兒問。?
這個問題有些難住了張氏。?
“……你大伯是秀才,一開始的時候每天有二斤的廩米,還免做勞役。後來沒考上舉人,每年做秀才也有縣裡的考試要評等級,要考了前二十名的,纔給廩米。你大伯只領了幾年,後來就再也沒有領過了。”?
“那大伯不是還做館教書,每年能賺多錢?”?
“一開始吧還好,尋的都是好館,每年也有二十兩銀子,四時五節還另外有東西送。後來,你大伯不是評等級評不上去嗎,就沒有好館請他做了,今年剛辭的這個館,每年只有十兩銀子,不過是包吃住。”?
“那他們一年花銷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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