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敲鑼的差人走遍了村裡的每一條街道，就被王舉人的管家請去喝茶。里正，還有兩個頗有聲的王氏族人也去了王舉人。大家站在門口，都沒有回屋，他們在等。

連蔓兒聽著大傢伙的議論，才知道，方纔那個敲鑼的，是縣衙派下來，到各個村鎮通知，皇后娘娘死了。鄉村人家，除了一日三餐、柴米油鹽，甚去關心什麼國家大事，當然，他們也沒什麼渠道知道什麼國家大事。只有在有重大事發生，需要每個老百姓都知道的時候，縣裡就會打發差人下來，以這種方式通知。

而採用這種方式，更主要的是縣要表達對所通知的事的重視。普通百姓並沒有太多的見識，他們一般會聽里正的，以里正、還有士紳大戶爲榜樣。

連蔓兒仔細想了想，皇后死了，應該是有嚴格的禮制規矩，比如要服喪多天，止宴樂等等。不過那應該只針對那些爲做宰的人，還有京城的百姓。他們這裡山高皇帝遠，他們又是平頭百姓，別說是皇后，就是皇帝死了，對他們的影響也應該並不大。

過了約有兩盞茶的功夫，里正就從王舉人家中出來，大傢伙都圍了上去。

“……都別穿裳了，這個月要嫁閨，娶媳婦的，都把日子推一推……”里正提高了嗓門道。

“以前好像沒要求這麼嚴啊，家閨、娶媳婦都不讓了？”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道。

“不是不讓，就讓你往後推一個月。”里正說到這，就低了聲音。“這位皇后娘娘姓沈，是咱們府城沈府的姑。”

連蔓兒心中一，這剛過世的皇后是沈家的人，不知道和沈六、沈小胖是怎麼稱呼。許是看多了宮鬥劇的緣故，連蔓兒不地擔心。這位皇后娘娘的死，不會有什麼吧，會不會對沈六和沈小胖有什麼影響？什麼呼啦啦大廈傾之類的。

“蔓兒。別在風口裡站著了，咱回屋。”張氏的聲音道。

連蔓兒擡頭一看，街上雖然還有不人。但大多數的人已經各回各家了。連蔓兒暗自搖頭。心道，連蔓兒啊，連蔓兒，你這算不算是鹹吃蘿蔔淡心。京城、朝政、皇后、沈家、沈六還有沈小胖，這些與你的距離是十萬八千里，就是真的有什麼，與你又有什麼關係，你又能做些什麼那。過好眼前的日子。纔是你最該用心的。

“蔓兒，還愣著幹啥？”張氏見連蔓兒站著不，就走過來。

“娘。我擔心，這對咱賣酸菜有影響不？”連蔓兒跟著張氏回屋。小聲問道。

“不礙事。”張氏很篤定地說道，“我小時候聽你姥爺說過，是你姥爺的爺爺那個時候，要是皇帝、皇后、太后沒了，就要罷市三天。後來的皇帝爲老百姓著想，說罷市了，大傢伙都不方便，就把這條給取消了。”

連蔓兒正和張氏說話，就見五郎和小七從外面蹬蹬蹬跑了進來。

“你倆幹啥去了，在人羣裡一轉眼，你倆就沒影了？”張氏問。

“娘，我們就到王舉人家門口看看。”五郎道，“他們家門口的紅燈籠摘了，換了白燈籠，紅對聯也用白布遮了，我看他們家人來來回回地忙，拿了好多白布，好像要帶孝。”

王家有舉人的功名在上，沈皇后又是出自沈家的，王家做出這樣的舉來，也並不讓人吃驚。

…………

連蔓兒想的並不錯，這件事似乎對他們日常生活的影響很小。鄉村人家，每天都是茶淡飯，布裳，聽戲、遊樂這種事很多人一輩子都沒做過，他們只要按平常那樣生活就可以了。

這一天，連蔓兒和連枝兒在炕上放了桌子，準備了筆墨紙硯，正在聚會神地寫大字。就聽外面腳步聲響，何氏端了個小笸籮挑門簾走了進來。

“哎呦媽呀，蔓兒和枝兒這是準備考秀才，學你大伯呢吧。”何氏瞧著連枝兒和連蔓兒哈哈地大笑起來。

誰都知道，人是不能參加科舉的，何氏這是在笑話們兩個。

“二伯孃，你找我娘有事啊？我娘在作坊裡幹活那。”連蔓兒只當聽不出何氏語氣中的嘲笑意味。

“不用找你娘。”何氏走過來，一屁坐到炕上，“枝兒啊，你們家不是發豆芽了嗎，給俺弄點，晌午加個菜。”

天越來越冷，能吃的蔬菜只有白菜一種，連蔓兒私底下抱怨了一次，被張氏聽到了。張氏在孃家時，跟李氏學會了如何發豆芽。就舀了點黃豆，自家發了幾斤豆芽。連蔓兒見張氏的豆芽發的齊齊整整，就喜出外。一盤子豆芽，或是炒，或是涼拌，都是極好的菜餚，一家人吃了幾頓，就吃完了，張氏接著又發了幾斤。

何氏聞到了味，就時常來要，說是給連老爺子加菜，私底下，卻有好幾次將豆芽地送去了西村。

“二伯孃，早上我娘給我送豆芽了，起碼夠吃好幾頓的，你咋又來要？”連蔓兒就道。

“就你這丫頭死，你姐都沒說話。一點破豆芽，值個啥，你還捨不得？俺是你長輩。”何氏就白了連蔓兒一眼。死是他們這裡的土話，就是小氣的意思。

“二伯孃，你說蔓兒，就是說我。”連枝兒道。

“你……”何氏被噎的翻了個白眼。

“二伯孃，你說我們的豆芽，是‘一點兒’、還破，那你咋還總來要？二伯孃是長輩，不死，我們可從來沒見著二伯孃點啥東西，都是二伯孃拿我們的。合著，這長輩就是這麼當的。二伯孃這樣總朝人手的，才不死？”連蔓兒笑著反擊道。

何氏被連蔓兒一番話說的啞口無言。

“呦，二嫂在這那？”張氏從外面走進來，看見何氏，就打了一聲招呼。

“哎呦，你可回來了，你聽聽你閨這一張，刀子似的，差點把俺給吃了。”何氏就向張氏告狀。

張氏瞧見何氏手裡拿的笸籮，就看了連蔓兒一眼，連蔓兒衝著牆角們發豆芽的瓦缸點了點下，張氏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孩子們是和你鬧著玩。”張氏就道，“枝兒，你先停會手，泡點豆子去。早上把豆芽都給了你，咱自己就沒的吃了。你泡點豆子，娘再發點給你們吃。”

瓦缸裡還有好幾斤的豆芽那，怎麼會沒了那？看來張氏在何氏的連番索取下，也學會了機智反抗了。

“哎。”連枝兒痛快地答應了一聲，就下了炕，到外屋去了。

“娘，你喝杯水暖暖。”連蔓兒將在炕頭熱著的水壺拿過來，給張氏倒了一碗生薑紅糖水。

張氏接過碗，一邊暖著手，一邊慢慢的喝。

“二嫂，今天沒出去串門啊？”張氏隨意地和何氏搭著話。

何氏臉皮再厚，這個時候也沉下了臉。是來要豆芽菜的，先被連蔓兒給數落了一頓，又被張氏輕輕巧巧的這一招，要豆芽菜的話就再說不出口。不相信豆芽菜沒了，可也不敢去那瓦缸裡自己翻找。

何氏臉變了幾變，乾笑了兩聲。

“這不正要出門啊。俺要去西村他老舅家，看你們這有豆芽菜，還打算帶點過去那。”何氏道。

就算這樣，何氏還能說出要豆芽菜的話來，不臉紅，張氏卻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並不是捨不得豆芽菜，只是何氏要的太勤了。一家人背地裡商量過，不能讓何氏要的順了手。

“他老舅家請客是咋地？”張氏就道。像何老六家那樣的家境，一般的鄉村人家，家常是捨不得吃豆芽菜的，所以張氏才這麼問。

“也算不上啥請客，這不，他老舅家那幾百斤葡萄酒不賣出去了嗎，家裡多做幾個菜，請俺和他姐夫過去吃頓飯。”何氏有些得意地道。

本來連守義說過，這件事最好瞞著，可何氏覺得今天了氣，要找回場子。你們不是不幫俺們賣葡萄酒嗎，俺們不用你們，也把葡萄酒給賣了。何氏是這樣想的。

“這可是好事。”連蔓兒就笑道，“二伯孃，何老舅家的酒賣給誰了，賣了不錢吧？”

何氏並不是個有心機的人，見連蔓兒聽到何老六家的酒賣了，就對換了副笑臉，就更得意了。一得意，就更把連守義的囑咐給忘的溜。

“是府城的徐大老爺，家裡開著好幾家大商行，那銀子啊，賺的海了。……俺兄弟是個爽快人，就說，徐大老爺，你給開個價。人家徐大老爺給了三錢銀子，三錢銀子一斤啊。俺兄弟不貪財啊，俺兄弟說，三錢銀子太多，這徐大老爺夠朋友，他就了徐大老爺這個朋友，就要了一錢五分銀子……”何氏拉拉說的吐沫橫飛。

連蔓兒往後挪了挪子，何氏的話裡，有多水份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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