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默還沒來得及開口,凌退思就迫不及待的按下智能椅的轉向鍵,一邊往門口挪一邊問:“在哪間病房?”
醫生護士們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行為驚住,一窩蜂的擁上去幫著推椅:“就在隔壁,老先生您慢點,可別磕著著了!”
老爺子這才意識到自己過于激,急急切切的去見個狐貍和肚子里的小狐貍崽子,簡直有失他頂級世家家主的份,他抿了抿,說:“白微微畢竟是因為救我和小黃才病倒的,剛剛看見難那個樣子,我心里實在過意不去……”
把他著急忙慌的原因推給了救命之恩,面子就圓得過去了,老爺子給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
醫生護士們立刻勸他,讓他放心,又拍些諸如“老爺子關心后輩面冷心熱”“白小姐能救到老爺子也是的福分”之類的馬屁,簇擁著他出了病房,到了隔壁白微微的房間。
病床床頭升起,調整出躺椅的角度,白微微倚在兩個大靠枕上,捧著個小碗慢慢的喝藥。頭上上的臟污已經被專業的護士清洗得干干凈凈,皮上被劃出的細小傷痕沒了污跡遮擋,在燈下顯得格外刺目。
這麼多人眾星捧月一般簇擁著凌退思進來,卻并沒有顯出惶恐不安的神,只是放下了藥碗,聲音虛弱,語氣卻不卑不:“凌老先生,我現在難得很,不能下床迎接,沒有不恭敬的意思。”
除了秦默,所有人都以為在這個前任金主大人的長輩面前會慌張,或者寵若驚,亦或是趁著這個機會趕討好,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態度,都驚呆了。
凌退思剛剛認真反省過,自己在救命恩人面前擺架子,挨罵也活該,白微微能禮貌的和他說話,已經讓他很滿意了。不過他畢竟沒有正式的向道歉,也沒得到的諒解,在面前有些心虛,而威嚴慣了的老爺子最怕別人看出他在心虛,因此第一反應是把架子端得更足,淡淡道:“先喝藥。”
眾人又是一愣。
老爺子果然很討厭白微微啊!即使有救命之恩,白微微也沒在他老人家面前刷到多好度。不知道接下來這兩人會談什麼?
老爺子恩怨分明,白微微的恩他肯定會報答的,但是也休想再回到自己最寶貝的孫子邊,所以,老爺子肯定會給一大筆錢打發!
這會是多大一筆錢呢?是錢未必能讓白微微認命,畢竟如果能重新獲得凌君昊的寵,照樣能得到很多錢。所以老爺子還會給別的好,到底是什麼好?
從白微微的態度來看,要走“雖然我出卑微但我的人格不卑微”這種尊嚴路線,來和老爺子討價還價。
不知道這場談判會是什麼樣子?最后的結果又是什麼?
秦默目掃過這群瘋狂想吃瓜的手下,說:“白小姐神不好,人太多了不利于休息。你們先出去吧。”
他雖然總是笑容滿面,時不時的科打諢,但是在醫院眾人心中的威卻十分的高,他們雖然很想繼續看戲找八卦,但是聽見院長發話,他們也只能乖乖的聽命,離開病房。
白微微皺著眉繼續喝藥,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得很慢,時不時還停下來緩一緩。并不是氣怕苦的人,但是這藥的味道實在是太詭異,又酸又臭像是什麼東西捂太久了一樣,還攙著一石灰水的怪味。
但是剛才蘭永賢視頻問診的時候秦默務必給吃這藥——不但承了狂風暴雨,風寒和氣骨,還不止一次摔倒在了坡的泥土堆里,深埋地底的泥土上極可能有古怪的細菌病毒,或者未知的有毒質,這些在古時候都被統稱為毒瘴,以防萬一,這種古法防毒藥劑,不能不吃。
藥丸化開的藥水不過一飯碗的量,喝了五分鐘也只喝了一大半,每一口都像凌遲似的,最后心一橫,索一仰脖子,把剩下的藥一口氣全部灌進里,用力咽下嚨,長痛不如短痛。
但是實在高估了自己的承力,驟然喝了這麼多藥,口鼻間全部是濃濃的藥味,甚至吸進來的空氣也酸臭無比,就像盛夏的垃圾場一樣。白微微實在忍不住,子往旁邊一偏,也不管對沒對準床沿的垃圾桶,張就要吐。
秦默卻在看見發綠的臉時就上前呆在邊,一看見做出嘔吐的姿勢就立刻準的掐住了的道,讓無法吐出來,又飛快的把一個裝著薄荷檸檬油的瓶子湊到鼻子邊:“嫂子啊您可千萬別吐。這藥丸世界上就沒幾顆,我不知道求了多次蘭爺爺才給我配了兩丸,我的實驗室就拿了一顆,還沒分析夠呢。剩下的這一顆您就讓它呆在您的肚子里吧!”
濃烈而清爽的油香氣沖散了藥的臭味,白微微稍微好了一些,用力的吸了好幾口香氣,胃部的-搐終于緩解了下來。示意秦默松開,接過油瓶子繼續聞。
老爺子看得張萬分,又不敢說話打岔,見況緩解了才鐵青著臉問:“孕期反應這麼嚴重?孩子有事?”
白微微手里的瓶子斜了一下,油滴了兩滴在薄被上。
孩子?
愣了幾秒鐘,這才反應過來。
原來凌退思把寒發燒的癥狀誤會孕期反應,以為懷了凌君昊的孩子。
可是這怎麼可能?凌君昊半個月前出國公干,前天結束了生理期。
看老爺子這黑如鍋底的臉,再聯系一下他對自己深固的見,想必,他對這所謂的“懷孕”,應該不是期盼喜悅,而是厭惡。
難怪從來不正眼看的老爺子會降尊紆貴來這個狐貍的病房,原來是因為這個緣故。
凌退思肯定看不上生的孩子,他應該是來警告,提醒休想走母憑子貴這條道,生的孩子凌家不會認,讓打消拿孩子做籌碼嫁給凌君昊的念頭的吧。
甚至,他本不容忍這孩子出生,因為凌君昊以后要和名門世家的閨秀結婚,而能得到他和凌君昊認可的子必定不同凡俗,這樣的孩,通常不會愿意自己的丈夫另有私生子。
幸好并沒有懷孕,否則這場沖突不知道會鬧到什麼地步。
白微微這場病來勢兇猛,此時的十分虛弱,沒神和這個固執又傲慢的老頭子斗智斗勇,倚著枕頭疲憊的閉上眼,輕聲說:“我沒懷孕,也從來沒有拿孩子當籌碼要挾誰的打算。凌老先生可以安心了。”
凌退思怔了。
沒懷孕?
想象里那些調皮搗蛋,又乖巧甜,抱著他喊太爺爺的小狐貍們一下子化了煙霧,老爺子越想越難,話都不想說,摁下椅的轉向鍵,徑直離開了病房。
秦默連忙打鈴來護士照看白微微,自己跟上了凌退思的椅,推著失之極的老人回到他的病房,笑瞇瞇的說:“老爺子,要不我現在就聯系蘭爺爺,請他開幾副暖宮活的方子給嫂子調養調養?”
凌退思轉過頭瞪他:“你給我閉!什麼嫂子!跟了君昊多久了?野心那麼大,肯定想盡了辦法要套牢那不孝子,為什麼到現在肚子都沒靜?凌家的當家主母怎麼能生育艱難?”
秦默道:“所以要給吃藥調養啊,等肚子有靜了,不就有資格當我嫂子了嗎?”
凌退思剛想點頭,又覺得不對勁,腦子轉了轉,險些從椅上跳起來:“胡說八道!誰稀罕狐貍生的孩子?”
不稀罕?不稀罕會難得眼圈發紅?秦默忍著笑說:“嫂子不是沒懷上嗎?您應該高興才是,為什麼緒這麼低落?”
凌退思被他噎得話都說不出來,拍著椅扶手趕他:“我要睡覺,你給我出去!”
“行,我馬上滾。”秦默把他扶到床上,轉剛走了幾步,又被他住,“你等等。”
“凌爺爺還有什麼事?”
凌退思卻沒有立刻回答他,抿一條線,臉越來越凝重,好一會兒才慢慢的說:“這丫頭發病之前氣很好,力足,力氣也大,還很能吃,不像是子有問題……倒是君昊那邊說不準……他過年的時候不是胃出,差點出大事嗎?他這些年實在辛苦了,滿世界到跑,熬夜加班是常事,應酬也多。說不定他只是表面看著好,底子已經被掏空了……也許那丫頭懷不上,不是的問題,是君昊的問題?”
秦默差點笑出聲,不得不隔著醫生袍用力的擰自己的大,說:“那……等君昊出差回來,我讓他做個檢查?”
凌退思頷首:“你安排下。萬一真有問題,趁著年輕,要調養也容易一些。”停了停,又說,“我知道你是個謹慎的人,千萬保。這種消息外傳,丟面子是小事,就怕家族有人了不該的念頭,外面想針對君昊的人也不。”
秦默點頭如小啄米:“對對對,凌爺爺高瞻遠矚。我一定會小心的。您先休息吧,我已經安排了妥當的人來照料。我去查病房了,您老有事給我打電話就好。”
他轉離開,白大褂的擺揚起,讓他顯得俊逸若仙,只是他這仙氣在關好病房之后就消失無蹤,走廊上的醫護人員驚愕萬分的看著他們的院長大人笑得站都站不穩,最后甚至倒在了地上,一邊錘地一邊哈哈哈。
為了病人能安心靜養,醫院的隔音措施是頂尖的,凌退思在門里什麼也聽不見,安安穩穩躺在病床上,盯著天花板想了許久,喃喃道:“混小子太累了,我趁著自己還沒老糊涂,幫他分擔一點吧。”
雖然偌大凌家和君臨集團事務繁多,但是凌君昊前些年之所以疲于奔命,有很大原因是因為親姑姑親叔叔和他們手下親信們使絆子,把三分事做了十分事,這都是他治家失誤,教子無方造的。如果真的把孫子累出病生不了孩子,他就是最大的罪人。
所以,他必須盡量的補救。
在狂風暴雨里呆了這麼久,加上擔驚怕,思慮過重,外夾擊之下,白微微病得十分嚴重。雖然秦默用了最好的藥和最好的治療手段,也只能控制住病惡化,想要痊愈,必須安穩靜養一段時日。
的高燒反反復復,人也昏昏沉沉,每天醒了就吃藥吃飯,然后繼續陷昏睡,本不知道日月晨昏。虛弱時,人更容易遭夢魘,白微微不止一次被魘住,明明知道自己是在睡覺,卻怎麼也睜不開眼睛,子也沉重如灌鉛,連手指頭都不了。
這種無法掌控的覺勾起了前世的回憶,被那個假扮醫生的子灌下毒藥之后的,也是這樣的,明明有意識,卻連手指都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等死……
還想起被賣給周家之后,做了不知道多次的試管嬰兒手,被麻醉后,也不能,耳中是儀冰冷的撞擊聲……
白微微昏睡不醒,護士給換下被冷汗濡的病號服,把抱到浴室清洗。秦默站在病房門外,看著病歷,眉頭皺:“治療手法沒有半點問題,雖然說病去如,但也不是這種法……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
護士長說:“白小姐似乎總是在做噩夢,經常流眼淚。”
秦默道:“那就是有心病。”
護士長猶豫片刻,低聲說:“白小姐的心病應該在君上。肯定不想和君分開,所以做夢都在哭。要不……院長你去和凌老先生談談,讓他同意君和白小姐見一面?先讓白小姐神狀況穩定下來,把病養好,再說別的。要不然的話,白小姐肯定會被拖垮的……”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看見了剛從電梯里出來的人,高大修長的形,冷峻的面容,讓人心折的氣度儀態——不是凌君昊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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