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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君賜轎》 第四章 沉木冥棺轎

沈肆脾氣上來,走到大街上,命人將沈府的牌匾掛在門口。當著圍觀眾人向天空連鳴三槍:“昔日我是無名無姓的孤兒,沈家于我有救命之恩。這沈府永遠是沈聚歡沈小姐的沈,不是我沈肆的沈!皇天后土俱為見證!”

早已經有仆婦把沈肆的鋪蓋從府邸里搬了出來,沈聚歡站在門后,輕輕開口:“小哥……”

沈肆卻猛地開槍打碎了門口裝盆栽的大瓷盆,“從今日起,沈肆絕不私下邁進沈府一步。若違此誓,當如此盆。”

沈肆搬大帥府值班。不過次日就有人去沈府提親,是替韓大帥的長公子韓青浦提親。韓青浦傾慕沈聚歡已久,兩人年紀相仿,也算得上自相識。

沈聚歡背坐著,聲音里說不清是喜歡還是討厭,只靜靜地問:“我小哥知道了嗎?”

來人一笑:“沈副說很好,只要姑娘愿意。”

死寂般的沉默,沈聚歡埋下頭又抬起:“那就好吧。”

新婚之夜,終究是出了事。傳言沈家小姐沈聚歡嫁大帥府的新婚之夜,用手槍打傷了韓公子的肩膀。醫生趕到的時候,鮮流了滿滿一喜床,兇險萬分。韓大帥沖進房,一掌把旁邊站著的沈聚歡扇倒在地,恨得拔出腰帶上的手槍對準了沈聚歡的腦袋。沈肆推開眾人上前來,在大帥面前“撲通”一聲跪下:“一命抵一命,大帥要殺就殺我吧。”

醫生的聲音謹慎響起:“大帥,公子命無虞,只是這條胳膊以后使起來興許會有些不靈便。”

大帥收了殺心,卻仍是氣憤難平。然而下一刻沈肆已經拔出配槍,在眾目睽睽下抵在自己肩膀上扣了扳機。沈聚歡臉煞白跪伏在地抱住沈肆。沈肆卻掙扎甩開,勉強開口:“沈肆兩條胳膊賠公子一條胳膊,還請大帥寬容聚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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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帥氣得臉青白不定:“滾,現在就給我滾!”

沈聚歡要帶沈肆去醫院,沈肆一把推開,在清冷的大街上兩兩相。沈肆心緒難平,終于還是開口:“你既然答允要嫁韓公子,為何要殺他?”

沈聚歡臉雪白,終于抖開口:“你是英雄好漢,說過的話擲地有聲永不反悔。你曾經說過這輩子都不進沈府的門,是也不是?”

沈肆著沈聚歡漆黑的眼珠,心里莫名一疼:“是。”

尚穿著染的沈聚歡在月夜下凄婉一笑:“小哥,那我除了答應嫁進帥府,還有什麼法子天天見到你?”

沈肆一愣,他還從未見過沈聚歡這麼輕飄飄地說話。

“韓青浦說他喜歡我,想要娶我。我便明明白白地告訴他,我永遠都不會喜歡他,我只喜歡你。但他說不介意,只要能娶到我,可以天天瞧著我就夠了。我想這樣也很好,他瞧著我,我瞧著你,我們都高興。”

他訝異地看著,剛剛意識到執拗且奇怪的、信仰一般的喜歡。在那樣殘酷冷漠的環境中長大,在被他救出后也深居簡出,既沒有長輩教導,也沒有同齡的手帕的所有覺都來自于自己的理解,并固執地認為這種喜才是人間的正途,認為所有人都跟一樣看待,一樣跟中無所圖無所求。輕而易舉地答應嫁給韓青浦,是因為從來就沒有被告知過婚姻背后意味著什麼,竟將婚姻看得如此輕如此不值一提,像是沒有什麼能的自由。

一貫是這樣單純熱烈的心思,只是想一直跟著他。看不見他的時候會怕,天黑會怕,狗吠會怕,是魑魅魍魎,是鬼影蟄伏,是小時候的慘烈記憶,只有他在,才是的安樂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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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青浦在酒席上喝多了,待長輩們一個個吃夠了酒散去了,剩下的人將他們簇擁到房。那群紈绔子弟鬧著要看嫂夫人的樣子,韓青浦得意洋洋地揭了蓋頭,滿室通紅給一向臉瓷白的沈聚歡映上了一層緋。眾人又起哄,一定要新人當眾親個不可。

韓青浦心里又是高興又是得意,他敏銳地意識到這個屋子里的所有男都因為聚歡的麗對自己心生艷羨。他得意極了,開心極了!是啊,人如花隔云端,而這人如今走下云端,真正為了自己的所有。他在眾人的攛掇推搡中靠近,但被沈聚歡一把推開了。

“新娘子害了!新娘子害了!”眾人起哄。

韓青浦臉上浮上一種怪異的煩躁,他是大帥之子,習慣了眾人的追捧。只要他想要,這世上怎麼還會有他得不到的東西呢?他于是開手臂,地攬著低下頭,他便要勉強抬起。沈聚歡因為親疲累了一天,早煩躁不耐,本心里對別人靠近也極不習慣。韓青浦的狐朋狗友便開葷腔:“嫂夫人這就不住了,待會兒房花燭夜更待如何呀。”

韓青浦便愈加煩躁,他意識到沈聚歡的不可掌控,便更要掌控。他捧著沈聚歡的臉,正要親下去,沈聚歡卻猛地將他掙開:“你說過親之后,只要天天看著我就夠了!你沒說還要做別個!”

眾人一下子靜了,眾人料不到一向眼高于頂的韓公子對待人竟如此做小伏低。但眾人都是浮華場上打滾慣了的人,有人率先吆喝起來:“這什麼!鹵水點豆腐,一降一啊!”隨后便是跟著幫腔的,什麼“英雄難過人關”“嫂夫人原是胭脂虎”地諢,房間里的氣氛重被推上熱,眾人都嬉笑著,嚷破天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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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韓青浦一個耳甩在了沈聚歡的臉上。

之間的權利傾軋從來都是微妙的,親當日便要爭日后是東風倒西風,還是西風倒東風,平日私底下的討巧話算不得數,只是趣罷了。但沈聚歡當著眾人面丁是丁卯是卯地點破,也太下他的面子了。他想起父親的幾房妻妾,哪個不是對父親聽話順從,就算自己的母親,正房夫人,也從未對父親有過半分非議。怎麼到自己,就這麼丟人現眼?而娶的這個,心里甚至還有別人。

說那話的時候,是真的,但此刻被酒燃起的憤怒也是真的。他自命風流,在漢興也是不人家替沒嫁的姑娘惦記著,怎麼就拿不下一個沈聚歡?

不過此刻終于安靜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掌,談不上后悔,只是心里想,哦,原來這樣就順暢了。

賓客都到尷尬,剛才的好事者此時反而做起了理中客:“嫂夫人面,是我們鬧得過了,不至于,不至于。”

“出去——”

眾人愣怔。

“出去!”

門被摔上了,眾人聽見房沈聚歡的哭聲,和砸東西的聲音。韓青浦的聲音低啞:“怎麼,你嫁給我,還真要為他守貞?你當沈肆是救命恩人,可知道你的親生父親就是死于沈肆之手?你只知道沈肆待你如珍似寶,又可知道沈肆心上之人只有沈喚卿?”

“住口,住口!”沈聚歡哭喊。

眾人面面相覷,彼此都覺得這房鬧得很沒趣。雖是聽到了一些辛,但以韓青浦的脾氣,也不了秋后算賬。眾人一個個正要灰溜溜離開,就響起了槍聲。

眾人沖進房里,韓公子捂著傷口倒在喜床上,滿臉不可思議:“你我自相識。你居然為了沈肆傷我?”

新娘子握著手槍淚流滿面:“這些我都知道。但你做不到的,不該騙我。”

月夜下,一的沈聚歡慢慢跪在沈肆前,臉頰上還沾著一星兒,聲音微不可聞:“小哥,別扔下聚歡,好不好?”

“他們說得沒錯。”沈肆忽然開口,“救你只為了沈喚卿,是世界上我唯一看重的人。但你越長大,我越能在你上看見你那土匪父親的影子,又恨不得將影子千刀萬剮。”他半條胳膊鮮淋淋,襯得臉上的都扭曲了,“沈聚歡,別再來找我。”

韓大帥的前副沈肆為漢興的一大笑話,他了很重的槍傷,隨便找了個土郎中把子彈剜出來卻傷了神經,一條胳膊便不能彈了。他又被開除了軍籍,整日混在漢興的市井街頭,走到哪里便睡到哪里,喝酒賭錢,嫖打架。沈聚歡總是遠遠地跟在沈肆后,紗巾把頭臉蒙得嚴實,還記得沈肆說過,不愿意看見那張酷似土匪的臉。

昔日沈肆做大帥副的時候,雖然克己奉公,但執行公務時仍然得罪了三教九流的不人。沈肆被堵在街角挨打的時候,迫不得已沖進附近的大雜院里求人去救。兩個戲班子的武行小生沖過去救了沈肆,怕沈肆看見怒,遮著臉離開了大雜院。

再過半月,突然接到了沈肆相約在茶樓的消息。心中涌著無限好的期揣測,驚喜加趕赴茶樓,卻發現不過半月沒見,沈肆全已經干凈整潔。他旁邊坐著一個姑娘,端正秀氣,麻花獨辮甩在肩頭,一笑出白若編貝的牙齒。

沈肆神平靜:“這是大雜院里唱大鼓書的芳兒。”

沈聚歡不明所以,只能向對方禮貌頷首。沈肆卻開口:“我來找你是托你把老屋屜里的玉佩給我,那是我買來給心儀子的。還有一封書信,你不要拆開,一并給我。”

沈聚歡的臉一下白了:“小哥你……”

沈肆臉上浮上倨傲之氣:“還不明白嗎?我要娶。”

芳兒識趣地退出包廂,沈肆抬起眼看著沈聚歡,眼睛里第一次對換上了那種肆無忌憚的神氣:“長得真像你娘,真像。”

沈聚歡手里的茶杯跌落在地上。

沈肆說沈聚歡長得像的土匪父親,沈聚歡卻是第一次做出了土匪的行徑。賣掉了沈府所有的細,用來雇人綁架了唱大鼓書的芳兒,沈肆到沈府救人。沈肆如約而至,整個沈府卻都尋不到沈聚歡。下人們一個個神:“四爺,快想想辦法吧,小姐被南京來的蔣老爺強請去了。聽說是韓公子作陪,非說咱們小姐是漢興有名的人,來了兩排兵把小姐綁去了。”

那一天晚上,是沈肆生前見到沈聚歡的最后一面,兩個人的目穿過行云流水宴的燈火兩兩相會,卻隔絕了生死。沈聚歡被士兵綁縛,眼睜睜看著沈肆以行刺大員的罪名被韓公子一槍命中要害。

沈聚歡拼命掙士兵的控制,抖著擁住沈肆。沈肆的微微翕沫不斷地涌出,卻囑咐著:“聚歡,跑啊,快跑啊!”Μ.166xs.cc

痛哭著將臉伏在他的上,將他抱得死,卻只聽出最后一句話:“放了芳兒吧。”

他聲息漸無。那一瞬間徹骨寒冷,仿佛又回到兒時,赤腳踩在冰面上,漫天大雪,寂靜無聲。

沈肆曾發誓,再也不踏沈府。但人亡誓消,沈聚歡還是將他帶回了沈府。答允了做蔣老爺的姨太太,只求為沈肆守孝三日,不打擾。

管家輕輕喚了喚堂前的沈聚歡:“小姐,棺材鋪的人來收錢了。”

和謝小卷挑簾走進來,沈聚歡神詫然:“怎麼又是你們?”

管家退下,杜輕輕一指那裝殮著沈肆的烏木棺材。只見那方才還橫著的棺材瞬間變氣騰騰的黑轎子:“這轎子小姐也是坐過的,不記得麼?天下只有至的人才能用得了這轎子,不過我是生意人,自然有進有出。”他單枚玳瑁眼鏡后面的那只眼睛牢牢看著沈聚歡,“進的是小姐三十年的壽數和這棟宅邸,出的是……”他輕輕一笑,“轎中人三日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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