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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君賜轎》 第十三章 浮光匿影轎

不過三兩下,謝小卷的手就被釘子剮蹭得鮮淋漓,月生和旁邊下釘的人都拉不住。張秉梅幽幽一嘆:“把棺木起開吧,也應該讓姑娘看最后一眼。”

棺木被起開了,杜安靜地睡在白襯底的棺襯上,起釘的人詫異地吸了一口氣:“你們確定這是離世三日的?看上去完全不像啊。”

張秉梅嘆口氣,走上前輕輕拍了拍謝小卷的肩頭:“姑娘,看一眼就讓杜老板走吧。生死各有天命,活著的人就算有千般萬般舍不得,也只能看開。”

謝小卷嘶啞的聲音從嗓子里鉆出來:“老先生,勞您和婆婆回避片刻,我想和我丈夫單獨待一會。”

張秉梅和月生俱是驚愕,他們原本以為謝小卷只是杜在外的紅知己,卻沒有想到兩人已經有了婚姻之約。兩人看向謝小卷的目中更添了一重同,點點頭,拉著棺材鋪的人離開了。

堂前空無一人,棺材又高又深,饒是謝小卷想要把杜拖抱出來也是不能。掉鞋子,躺進了棺材里,呆呆怔怔地看著杜的臉,手里還著一個小小的牌子。

牌子是暗淡的,連上面“沉木冥棺”四個字都模糊得看不清了。謝小卷一手握著轎牌,一手輕輕握上了杜的手:“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漢興,我曾經很不理解沈聚歡,就算能讓沈肆活過來三天又能怎麼樣呢?可現在我終于明白了。”微微閉上眼睛,“杜,沒有什麼比憾更讓人心痛的了。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三十年壽命,但只要能換你醒來一天、一個時辰、一分、一秒,我也心甘愿。我要看著你看著我。”

念出咒文的最后一個字,將頭輕輕靠在杜的肩膀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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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小卷覺得自己似乎沉睡了很久很久,終于有一線芒從黑暗中緩緩破開。有年輕姑娘清脆明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帝妃,在這里,我們在這里吶!”

覺得腔里塞滿莫名的快樂,手就向四面八方探手抓過去,里還念念有詞:“你們個頂個都壞了,下一把我可不要來了。”的話音剛剛落地,就覺得腳下像是絆到了什麼,重心前傾就要跌倒,所幸一條胳膊將攬進膛里。歡欣鼓舞地撕掉布條:“換你換你!”

眼前猛然亮起來,瞇著眼睛剛適應過來,就對上那擁有狹長眉眼的男子。旁邊的宮一個個慌忙俯:“見過帝君。”

杜宇像是連日忙于國事,依舊是清俊的眉目,但臉上卻了幾分,他有些無奈地手攬的腰肢:“阿瀠啊阿瀠,你都是要做阿娘的人了,怎麼整日這樣不安分。”

笑著撲進他懷里:“宮里太悶了嘛,你又不能時時陪我。”著他的疲憊神,終究還是收起了玩笑之心,溫地挽起他的胳膊,“在為水患為難?可惜……我此時此刻竟半點也幫不上你。若是往昔我還有通靈之能,也可幫你禱祝……”

杜宇微笑:“宰相很有才干,已然幫我不。”

故作惋惜地嘆息:“他當年明明只是我邊的小跟班,現在倒顯得比我有本事多了。早知道我就不應該嫁給你,那樣說不定還能天天跟著你。”

杜宇有些苦惱地挑了挑眉:“那我只能把宰相納為帝妃了,平日還好,晚上共寢卻有些尷尬。”

“噗嗤”一聲笑出來,他卻將手臂,修長手指臉側的發,輕綰至耳后,聲音得輕且低:“就這樣……就這樣阿瀠,你只要這樣一直在我邊就好。”他向過來,瓣干燥溫暖,輕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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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魚靈,請見帝妃娘娘——”

杜宇順勢放開眉微笑:“魚靈跟我一同去巫山治水數月,此番回來也是趕著探你。你們的誼倒也一向深厚……”

大殿的簾子掀開了,一個英姿跪在殿下。松開杜宇的手,輕快地向魚靈跑去:“阿靈你回來啦!帝君有沒有欺負你?他若是讓你干苦力,可一定要告訴我。”

魚靈緩緩抬起頭,眉目郁,卻也摻雜著難以抑制的和想念。但目一落到站在一旁的帝君上,這萬千又靜靜湮滅了。他低下頭:“魚靈此次返回郫邑,看中一位子,想請帝君帝妃代為主婚。”

“真的?”驚喜地跳起來,“我原本還當你是個不識七的家伙!快喚過來讓我見見。”

簾幔輕搖,漸行漸近的環佩相擊聲清脆又溫。一個子蓮步走上殿來,盈盈跪拜在魚靈側。還有些張,但邊魚靈堅的背脊似乎帶給無窮的勇氣,支撐抬起頭得微笑:“小子溯洄,拜見帝君、帝妃。”

那是一張溫潤生的桃花面,卻讓殿上殿下的所有人瞬間陷了沉默。

溯洄著殿上的帝妃娘娘,臉上也漸漸浮上了詫異之

魚靈目中燃燒著莫名的芒:“還請帝君帝妃賜臣這個榮寵。”

眾人沉默的原因無他,只因宰相的未婚夫人與帝妃娘娘的容貌頗為相像。

“昔日你恨他,不惜滅掉他的家國子民;如今又要用自己的壽去救他,究竟求的是什麼呢?”

謝小卷的意識剛從記憶的泥淖中拔出來,卻又墮一片迷蒙混沌中。那是曾在昏迷時聽過的聲音,清靈空幽,又波瀾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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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小卷愣愣地問:“我恨他?”

“你曾經舍棄他的孩子,重回靈向我禱祝他家國亡滅,這也忘了嗎?”

謝小卷一窒,捂著心口,覺得撕裂一樣的疼。

“你重生為凡人其實很好,最起碼往日的恨糾葛都能盡數忘卻,但為什麼又困于過去,不肯前行?”

“前塵往事都是旁人告訴我的,我連是真是假都無從分辨,連我究竟是誰的妻子,是阿瀠還是溯洄都搞不清楚。”謝小卷苦笑,“事已至此,還不如想起來,倒也落得個清楚明白。”

那聲音微微嘆了一口氣,從微出一只明亮皎潔的手,白玉樣的手指輕輕搭在謝小卷的額頭上:“畢竟是我曾經的孩子,便再幫你一次,看你還愿不愿意做出這樣的決定。”

那指尖淌出的流,就是失去的記憶嗎?

那的確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不是平凡的清平家子,而是兩千年前生于澤養于澤的阿瀠。

蜀地多水患,外有川西雪水蜀,有岷江、涪江橫流。唯有一片盈然湖澤,蔓延千里,喚作瀠澤,安然盈澈,養育蜀地子民。瀠湖大澤有一島喚作靈島,居中有一小澤喚作靈澤,與瀠澤互盈互補。

與魚靈便是瀠澤與靈澤天然衍生的靈,主導一方水相,護佑子民,千百年來相依相偎,從未離開。

直到那年,在澤畔遇到了尚是年的杜宇。

只是寂寞了太久,窩在澤畔的草窩里看他洗澡。年的皮理在與水的映襯下閃耀著芒,看著奇怪,便也學著他的樣子水,自己的胳膊背脊。這其實沒有必要,神靈遠比凡人省卻許多麻煩。玩了一會就覺得厭了,于是好奇地翻他的,又琢磨著將寬大的袍子套在自己上,晃晃悠悠地在巖石上走來走去。

澤中突然響起水聲,嚇得裹著他的袍子就要跑掉,卻聽到年無奈的聲音:“這位姑娘,你穿著我的服要到哪里去?”

的臉騰地燒起來,慢慢轉過來。

清晨的朦朧曦頭頂的枝葉間隙落下來,灑在潔的手臂上,落下有趣味的斑,天然而生的烏發從肩頭披瀉而下,襯著細的腳腕,得不加矯飾,得驚心魄。慌手慌腳想要將上的去,卻被帶纏到了手臂。好不容易解開,方出一個圓潤的肩膀,年就像被嗆到了一樣劇烈地咳嗽起來。

瞪大一雙眼睛著他,年的臉也微微紅了起來,他低下眼睛:“你穿著吧。”

聽不懂,依然疑著嘗試去袍子。年慌忙走上幾步,手阻止住作。

澤畔深的一群水鳥刺棱棱地驚飛起,霧氣散去,斑駁燦爛,清泉亮得耀眼,他們的眼睛也亮得像寶石一樣。他正攥著的手,四目對視,幾乎是鬼使神差地開口詢問:“你是……哪個部落的姑娘?”

自那以后,年常常來看,亦為帶來麗的,教說話識字。他讓他阿,他想要做一雙眼睛,一雙能引領族人的眼睛,一雙能見最遠的眼睛。

現如今,他也會一直一直

即便是孤寂百年的神靈,也會在不知不覺之間上一個凡人。

,喜歡阿,愿意學習那些艱的文字和別的不懂的事。然而這一切的歡欣著落在另一個人上就變了難以忍的背叛與苦痛,那是與相生相伴多年的魚靈。他原本是開朗的明澈的,卻在阿出現后一天天沉郁下來。

他原本才是和切最不可能分開的人,原本是全心全意應該惦念的人,而心里卻不知不覺裝滿了那個陌生年的影。他安自己,凡人的壽命總有盡時,不敵山川,甚至不敵樹木。那人早晚會歸于這山山水水,為一把平平無奇的塵土。到時候他的阿瀠,還會是他的阿瀠。

直到那一年,年阿要離開澤畔了。他握著阿瀠的手,許諾有朝一日會回來娶。要到時出這千里湖澤,跟他到部落里去,做他的妻子。

他的阿瀠,點頭答應了。

魚靈忽略掉心里的恐懼,強行讓自己高興起來。凡人的壽命微若塵埃,誓言更是如此,他不相信那個人會為了阿瀠回來。最終陪在阿瀠邊的還是他。

近十年,他日日陪伴在邊,日日傾聽的都是對阿的思念。作為一個自然幻化的神靈,十年的時本應當如同彈指一瞬,如今卻因為嫉恨和恐懼度日如年。

當年的年終于還是回來了,他已為蜀地的君主,高冠華服,微笑著對說:“阿瀠,你可愿做我杜宇的帝妃?”

阿瀠終究為凡人出了這千里湖澤,拋下了他。隨后被接宮室,封號為利。

嫁于人類的神靈會付出代價,在告知天地婚契達后,便會漸漸喪失禱祝靈力,與凡人無異。懷有子嗣后更會歸還本元靈于山川河流,是而壽命尚不及尋常凡人,且不會再有轉世回。把這些事瞞下來,沒有告訴阿

彼時蜀地水患,民不聊生。阿瀠卻正好懷了孩子,一點忙也幫不上。思前想后,向杜舉薦了魚靈。魚靈亦是由水幻化的靈,悉水相河道,由他幫襯著治水再合適不過。

魚靈沒有半點猶豫就答應了,他無法忍在沒有阿瀠的瀠澤一個人孤寂地生活。阿瀠的懇求讓他居然有一期待已久的暢快,的心里有他,遇見難想到的第一個人仍然是他,在心里永遠為他保留著那人類帝王侵占不去的一塊地方。阿瀠是為了杜宇出這千里湖澤,他則是為了阿瀠出這千里湖澤。他穿上他們的著服飾,對杜宇俯首稱臣,兢兢業業幫助治水。他跟隨杜宇盡子民敬重,更被杜宇拜為宰相。

只是萬民敬重、封相拜爵也無法填補他心巨大的空。他并不能時時見到阿瀠,即便見到也總是和杜宇的親狀。可看不到那些,他亦會發瘋地想到俊朗的帝王慢慢拾級而上,麗的帝妃迎上來。曾經只屬于他的阿瀠伏在杜宇的懷里,極盡親昵,長長的頭發拖曳在裾上發出流水一樣的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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