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黃河以北，沿途地形與南岸迥然不同，向北十余里就是綿延上千里的王屋山，大雪隨著西北風竟越下越大，一支數里長的行人馬隊在風雪中若若現。

秦晉裹了上的狐裘，凜冽的寒風不至使他心涼。他對這個時代的很多吃穿用度都不適應，這穿也在其。唐朝時棉花還是稀罕，非豪富之家用不起棉棉布，所以棉這類明清以后極為尋常的東西便無福用了。冬天防寒，一般人家用麻填充冬，若是窮人家多糊上幾層裱紙都權且充作了寒之。

秦晉所部的大軍絕大多數便是用這種紙糊的冬寒，此前由于條件所限，他也穿了一件，但實在熬不過刺骨的寒風。后來大軍進澠池以后，總算繳獲了大批資，其中就有幾十領狐裘大氅。

“長史君，照這個速度下去，再有七天咱們也到不了潼關，要另想辦法啊！”

鄭顯禮憂心忡忡的湊到了秦晉的面前。秦晉不用問都知道這些人想的是什麼，每逢關鍵難以為繼，首先想到的就是拋棄百姓，獨自逃命，還其名曰，為了大局和保存實力。

并非秦晉矯或是同心泛濫，實在是百姓乃這個時代的本，若想就大事，就必須得到他們的認可和擁護，雖然名聲不能當飯吃，不能當錢花，能夠意識到名聲之作用的人也不在數，可真真正正能做到實至名歸的怕是屈指可數了。

秦晉雖然能力綿薄，但所到一，便要帶走一百姓。就算不圖名聲，也是有利可圖的，因為人口是這個時代比土地和金銀都無法比擬的財富。

“堅持堅持，過了前面的山梁，北風刮不過去，雪就會小，雪小了，路就會好走，用不上三日，咱們就可以安然抵達潼關。”

鄭顯禮無奈的攤了攤手，看著契苾賀與烏護懷忠，他就知道秦晉一定不會聽從他的建議，這幾個家伙誠然也不想帶著百姓，卻讓他來當投槍。

按照秦晉的規劃，軍卒一萬人，百姓三萬人，共計四萬人，從陜郡大橋越過封凍的黃河，沿著北岸，直往風陵關而去，然后再由風陵關南下越過黃河，直抵潼關。

潼關就是這四萬人的目的地，到了潼關便再不會有叛軍擾和威脅。只是除了逆胡叛軍是他們的敵人以外，惡劣的天氣也是不容忽略的敵人之一。

一路上，已經有數百人因為大雪和酷寒而喪命，好在他們還有足夠支應四萬人一月以上的糧食，不至于凍又挨。

經過五天的艱苦跋涉，四萬人的隊伍終于抵達風陵關，當風陵關守將聽說弘農郡長史秦晉在此時，竟帶著一大群部眾呼啦啦的趕出來看熱鬧。

現在秦晉這個名字在京畿、都畿兩道以及河東道南部，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天子親自下敕書遷弘農郡長史且不算，就是誤傳死訊的之時，朝廷竟然為他加了謚號，文烈二字，實在是難得的褒獎，多功臣名將到死也未必能有這比這評價還高的謚號呢。

結果，朝廷追加了謚號之后，秦文烈居然突的死而復生，使得他為有唐一代生而加謚的第一人。如此傳奇人，但凡大小吏都想一睹為快，親近為榮。

此時的秦晉還不知道，自己已在朝野上下聲名鵲起，要知道連哥舒老相公都頗為忌憚的人，那還能是虛有其表的草包了？

不過，朝中的風言風語太多了，還有人風傳，秦晉得罪了監門邊令誠，邊令誠沒在皇帝面前給他穿小鞋，下絆子。但也有人不贊同這種觀點，認為秦晉在崤山大火的功績若沒有邊令誠，便會被埋沒，憑此一條便足以證明，邊秦二人并無矛盾。

更有甚者，居然還傳言秦晉與韋相公家的貴有私，如此種種不一而足，多數傳聞大家伙都是聽個熱鬧，一笑而過。但這次，名揚三秦三川的主角忽然來到了小小的風陵關，便也難怪吏們爭相目睹。

風陵關守將殷切備至，為秦晉等人準備了熱水解乏，酒驅寒。秦晉一一領好意，卻不能在風陵關多做耽擱。畢竟手底下有四萬多張，多耽擱一日，就要吃掉多糧食。他手頭的糧食有限，總要留下點以供日后軍中之用。

秦晉將糧食靡費的況誠懇的坐了說明，希風陵關守將能夠理解他的難。

這反而讓風陵關守將寵若驚，要知道場上以誠待人的實屬麟角，尤其向秦晉這種名氣甚大的人，竟然一丁點的架子都沒有，不由衷的嘆，若說當今風流人，此子絕對是實至名歸。

“長史君，百姓們差不多都過河了，咱們也該上路了！”

鄭顯禮拍馬過來催促秦晉盡快起行。風陵關守將聞言之后，卻言又止。

秦晉呵呵笑道：“兄弟有話不妨直言！”

風陵關守將直言道：“難道君還不知，京中傳言，哥舒老相公以君年輕位卑，不宜越級升，天子已改遷君為榮王府府掾。”

榮王府府掾是個什麼，秦晉在記憶深搜尋了小半晌才找到答案。不過是親王府的六品小吏，與五品實權地方實在無法比擬。

唐代為，以京為最佳，其次才是地方，最次便是這種各府的屬。且五品對于唐朝吏而言，有鯉魚躍龍門的質，最基本最明顯的一點區別，凡五品以上員全家可免服任何徭役。而五品以下各級員，是不免徭役的，如果不想親自勞，便要以錢贖買，或者以家奴充任。

所以，由弘農郡長史到榮王府府掾，視為降一等，由五品高到六品小吏，又降一等。這對秦晉而言，是再明顯不過的打。

秦晉本人對這里邊的門道所知甚，是以并不甚在意，就算降到六品，比從前的從九品縣廷小吏，還是升了七八級呢。然而鄭顯禮卻憤憤然道：“豈有此理！”他本想罵一句哥舒老賊，卻礙于有外人在，輕易說不出口。ωＷＷ.166xs.cc

風陵渡守將打開了話匣子便收不住，淺卻言深。

“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

見到面前這位年輕的大唐員，轉瞬間得知沉浮結果，竟然面都不曾變一下，若非城府甚深，就是他當真超然豁達，不在乎品秩高下。無論是哪一種，這都是普通人所不備的超凡特質，更加肅然起敬。

“哥舒老相公此舉乃有意打，不知君可曾得罪過他？君既要進京，還要早做謀劃才是！”

秦晉也是納悶，自己來到唐朝與哥舒翰素昧謀面，得罪更是無從說起。況且，他對哥舒翰其人的印象甚好，哪怕此人后來被部下脅迫降了安祿山，還是同多過其它緒。

秦晉前世所能完整背誦的古詩不多，其中一首就是因哥舒翰而作。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帶刀。至今窺牧馬，不敢過臨洮。”

文字平樸自然，雄渾狂，卻使得哥舒翰在秦晉心中留下了極好的印象。他實在想不出有任何理由和哥舒翰結怨，

思來想去，終是尋不到答案，索便不去想，該來的總要來，到了長安之后，一切自然便會大白。

再三謝過了風陵關的守將以后，秦晉與十數隨從終于南渡黃河，有三秦鎖鑰之稱的潼關已經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