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發作的是榮邦安。
他瞳孔放大,碩的腮幫子因為驚怒而抖著,厲喝一聲,「我有沒有說過,不許在家裏再提那個人!」
榮音冰冷的心因為這句話再度附上寒冰。
阿娘背井離鄉嫁到榮家委做妾,為榮家帶來了多好,付出了一切,到頭來卻只換來這樣臟污的兩個字眼,真替阿娘到不值。
「老爺到現在都對當年的事耿耿於懷,生我阿娘的氣,連帶著我也厭惡。十年過去了,當年我質問過您一句,被你打得遍鱗傷。今天我冒著惹你雷霆之怒的風險,再問您一遍:您當今覺得我阿娘是個水楊花、毫無廉恥的人嗎?」
榮音目灼灼地對上榮邦安的眼睛,底氣十足,一如往日。
榮邦安心臟了一下,看著榮音這凌厲的氣勢,恍惚間像是看到了小時候的模樣,拿著菜刀,滿臉豁出去要和他拚命的架勢。
那麼像的母親,無論是脾,還是樣貌……尤其是一雙眼睛,堅定、犀利,看得人無所遁形。
見榮邦安半天不說話,神大有懷念故人的覺,大太太面一,忙接過話道:「都和外面的男人暗通款曲珠胎暗結了,還不水楊花嗎?」
一句話,像是提醒了榮邦安當年被綠的恥辱,功的讓他的臉變得難看起來。
榮音不去看大太太,只將視線落在榮邦安臉上,「老爺,我阿娘跟了你八年,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再清楚不過。當年是名震全國的京劇名角,追的人從大上海灘能一路排到北平,可除了登臺演出,一向深居簡出,鮮與外人打道。是個最保守不過的人,怎麼會在快要臨盆之際約會男人呢?」
大太太冷哼一聲,再次把話茬接了過來,「那是因為肚子裏懷的是那個男人的野.種!已經板上釘釘的舊事,不必再拿出來勾起大家不好的記憶了。」
「板上釘釘?」
榮音反問一句,「敢問當年的事,有人證證嗎?難道就憑著你們這幾張,就可以單方面定我阿娘的罪?」
「怎麼沒有人證啊,我們當時可都是親眼所見的,曉娥和一個男人躺在床上,正要搞事呢,被我撞了個正著……」
三姨太說著,有些興地甩了甩手帕,一副火上澆油不嫌事大的樣子。
「如此說來,三太太是第一個發現的。」榮音視線瞥過去。
三姨太嗲聲嗲氣的:「是的呀。哎,我可沒冤枉曉娥,我看得清清楚楚的,我當時也震驚得很,想把那個夫抓住的,結果讓他跳窗跑了。」
榮音瞇了瞇眼睛,「三太太還記得那個男人的長相嗎?」
「記得的,他當時回過頭來瞪了我一眼呢,估計是怪我壞了他的好事,長相可兇了。瘦長臉,留著鬍子,臉上還有一道疤,看著就不像什麼好人。」
榮音點了點頭,朝後的蓮兒看了一眼,蓮兒會意,從的手包里拿出一張照片,舉到三姨太面前。
「三太太,你看,是這個人嗎?」
三姨太湊近仔細瞧了瞧,不由瞪大眼睛,「對對對,就是這個人!」
榮音角浮起一冷笑,在眾人愕然的目下,又將照片拿到管家面前,「劉管家,瞧瞧這個人,你認不認識?」
劉管家掃了一眼,目便躲閃開來,搖頭道:「不認識。」
「哦,那,這個人呢?」
榮音朝蓮兒出手,蓮兒便又遞上來一張照片,舉到劉管家面前,劉管家眸閃了又閃,斂容道:「四小姐這是什麼意思,這兩個人我一個都不認識。」
「是嗎?不巧的很,你不認識他們,他們可都認識你呢。」
榮音冷冷一笑,側頭對蓮兒道:「把人帶進來吧。」
蓮兒應是,便走過去開了門。
眾人不知道榮音在打什麼啞謎,紛紛好奇地朝門口看去,而劉管家則和大太太對視了一眼,大太太心知不妙,忙要喝止,「榮音,你要搞什麼鬼?」
榮音笑得冷淡,「大太太別急啊,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隨著門被拉開,登時湧進來一幫披著黑雨套制服的警.察,裹挾著風雨,著帶著手銬的朱龍朱虎進來,邊呵斥著,「老實點!」
一見來人穿著制服,榮邦安等人如臨大敵,忙迎上前去,一邊驚疑:警.察怎麼來了?
「幾位警駕臨寒舍,有何見教啊?我們可都是遵紀守法的公民……」榮邦安臉上帶著諂的笑意,毫無方才大家長的威嚴與風。
警.察不點他,摁跪了朱龍朱虎兩兄弟,朝榮音看過去,頗為客氣地說:「榮小姐,人我們給你帶到了。」
榮音點點頭,「辛苦了。」
看著朱龍和朱虎鼻青臉腫的模樣,上跡斑斑,都是被警打出來的傷,想來這一路上沒折騰,兩個人的胳膊無力地垂著,都被擰斷骨了。
不過他們毫不值得同,對於這種殺人不眨眼、眼睛裏只有錢的惡魔、畜生,千刀萬剮都不足以消的心頭之恨。
榮音從一個警察手裏借來一警,上前挑起了朱虎的臉,轉向劉管家,「仔細瞧瞧,這人你認識嗎?」
朱虎勉力睜了睜紅腫不堪的眼睛,點了點頭,「認識。」
榮音又挑起了朱龍的,問了同樣的問題。
朱龍也乖乖點頭,說「認識」。
榮音不知道韓總探長是用什麼辦法馴服了這倆兄弟的,本來以為讓他們承認還需要費一番功夫,如此一來倒是省了自己不舌。
「很好。」
榮音拿警杵了杵地面,掀起眼皮看著劉管家,「管家,他們都說認識你,你為何說不認識他們呢?好像一個月前,他們還替你做過活,買賣一結束就過河拆橋,太不講江湖道義了吧?要不要我當著大家的面,說一說你讓他們都做了什麼活,也讓大家開開眼,看看一向忠厚樸實的管家,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劉管家臉發白,腦門生汗,有些扛不住了,他萬萬沒想到,朱龍朱虎兩兄弟會被榮音找到,並逮起來。
是怎麼做到的?
求救的目朝大太太看過去,然而大太太這會兒始終目視前方,像是本接收不到他的信號一樣,全然無視。
榮邦安聽了半天一頭霧水,「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這兩個人是誰?」
「老爺,這二人一個朱龍,一個朱虎,是江湖殺手,專門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而這個人——」
榮音拿警指著朱虎,「他就是當年,被安排爬上我阿娘的床,太太們口中的那個『夫』。」
「什麼?」榮邦安聞言兩眉頓時擰了一。
「啊!是他!」
三姨太突然驚一聲,指著朱虎道:「就是你,瘦長臉,刀疤男,你就是曉娥的野.男人!」
榮音冷冷的目掃過去,「三太太,飯可以多吃,話不能說。你只是看到這個男人躺在我阿娘的床上,就認定他們兩個有不正當的關係,可你有沒有注意到,我阿娘的服始終是完好無損的,我阿娘當時之所以沒有反抗,是因為一直被人用刀抵著肚子,威脅不要出聲,出聲就要了腹中孩子的命。
投鼠忌,卻被認為是做賊心虛。可即使這樣,還是沒能保住肚子裏的孩子,八個月大的孩子,連帶著我阿娘,全沒了……」
榮音眼眶充,舉起警就狠狠向朱虎,喝道:「說!當年的真相,到底是怎麼樣的!」
朱虎被打得子一歪,牽扯到胳膊的傷,疼得冷汗淋漓,著嗓子道:「我、我說……是,是劉管家給了我一筆錢,他讓我這麼乾的……」
「你胡說!」
話音未落,劉管家就像被狗咬了似的衝出來,「老爺,我冤枉啊,我本就不認識他!」
榮邦安冷眼瞧著跪在地上的朱虎,神十分複雜。
當年他只是聽太太們義正言辭地說抓到了曉娥與別的男人,因此才然大怒,問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誰的種,他無法容忍人給他戴綠帽子,更不允許榮家的脈出現一一毫的雜質,但他並沒有看到那個夫,他趕到的時候,那個夫已經跑了,事後他讓管家去追查過,卻始終沒有什麼結果。
可榮音竟然說,當年的這個「夫」,就是管家一手安排的……
到底誰是真,誰是假?
「不認識他,那麼劉管家,還認識我嗎?」
伴著一個冰冷蒼老的聲音,一個婦人走進來,一揚斗笠將臉出來,那一刻,劉管家嚇得當場,朝後跌去,「你,你不是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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