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喜，快回來，我得回老家理喪事，你姥姥去世了……但是咱們白家的殯儀館不能沒有人。”

我自是不愿。

“舅舅，就不能找別人嗎？我剛找到一份工作，我不想接手殯儀館。”

在葛莊縣城和深山一眾小村子之間，有一家私人殯儀館，就是我家開的。

主營接運、整理儀容、守靈、告別等。

當然肯定是不帶火化服務的，這個私人絕對不允許干！

因為這兩邊相距實在太遠，村里死了人沒辦法直接送到縣城的殯儀館，所以就得先拉來我家進行一系列的喪葬事宜，最后由我家帶著理好的棺材去到縣城。

“事發突然，我上哪找人替？再說了，你從小長在這里，所有規矩你都知道，我再別人，還得從頭教，怎麼能最快上手？”

新聞里播報著我住的這棟樓今天發生了自殺跳樓的事件，我一邊看著一邊心煩意。

“那……那找七！”

“別說傻話，你弟弟那子能干這個嗎？主事的規矩，先男后，你弟弟那子要是干了，不得被村里人著脊梁骨罵？”

“總之你給我明天就回來，明晚我就要坐火車走了。”

舅舅掛了電話，我深吸一口氣。

是，我弟弟白七子確實有問題，他是男又是，似男又非，他是雙人，就是老家俗稱的人。

他自小不人待見，但我……我真的不愿意去接手殯儀館。

從小到大，我就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殯儀館里的家屬哭泣難，我卻要瞪大雙眼，努力去分辨，哪些才是真正的活人。

也正是這時，新聞里的尸被打上了馬賽克。

主播嘆子如此年輕就自殺，實在是令人心痛。

我掃了一眼，那人穿了條紅子，時值金秋，正好摔在了一片枯黃的落葉上。

“咚咚”一聲敲門聲，讓我回過神來。

“誰啊？”

沒有人回我，我起走到門口，敲門聲又起。

“誰呀？！”

大晚上的，我從貓眼往外看，外面是黑的……黑的？

現在縣城的樓房也是聲控燈了，外面有人不可能不亮，莫不是等的時間太長，外面燈自己滅了？

這麼想著，我從屋里按開了我家門口的燈，只是隨著燈亮，我卻發現外面什麼人都沒有。

人走了？

我剛一轉，“咚咚”聲又起。

“誰啊？”

我再從貓眼看，外面還是沒有人，但我卻看到了我的門口有一堆枯黃的落葉。

新聞里依舊播報著自殺人的信息，我的腦海里開始頻繁閃現馬賽克尸下的落葉……

不會……不會吧？！

我吞了口唾沫，就聽門外傳來聲音，“我想找你要點東西。”

是細細的聲。

“你是誰啊？就想、就想找我要東西？”

“那你再從貓眼看看我……”

我僵地轉過頭，又看向了貓眼，開始一瞬間不聚焦，我只看到了紅的服，枯黃的葉子。

后來聚焦了，我看到了一張已經摔爛的臉……

我猛地后退數步。

回頭看看新聞，又看看門。

敲門聲繼續，我上的冷汗就下來了。

“你開開門，我想找你要點東西。”

我沒有回答，那門把手就開始轉，我趕過去鎖上門，就聽外面一聲輕，似是痛呼。

我仰頭看到我門上面掛了個鏡子，是對著外面的，這是我舅舅給我的鏡子，是我執意要離開殯儀館除外討生活的時候，他塞進我手里的。

外面沒了靜，我卻不敢一下。

出來小半年了，我以為我會徹底逃離那樣的生活，但現在看來并不是……我不管在不在殯儀館，都將看見這些可怕的東西……

我忍不住捂著臉，渾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我不敢去睡覺，驀地，又一聲“咚咚”的敲門聲，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還沒走嗎？

“白三喜，我是樓長，之前你說你家沒通氣，我過來看看，好給你上報。”

是樓長大媽！

我往門邊走了幾步，又對著貓眼看，確實是，我之前也咨詢了通煤氣的事。

那個人應該走了吧？我這有舅舅給的鏡子。

就在我要開門的時候，我留了個心眼，地上的落葉沒有！而樓長大媽的肩膀上搭著一只歪七扭八的手！

我趕后退數步，任憑樓長大媽不停地拍門。

“白三喜，你在家的吧？你這門口的燈還開著呢……白三喜，白三喜？”

后來樓長大媽的聲音沒了，敲門聲也還在繼續，敲的我慌張又心煩，我躲進臥室里，拿被子蒙著頭，哆哆嗦嗦。

以前在殯儀館，還有舅舅和弟弟在，起碼家里有個人，而現在，這新租的屋子里只有我自己……

我的腦子很，這種生活，我怎麼就逃離不了？

不知過了多久，敲門聲沒了，我才緩緩放下被子，客廳的燈還亮著，但似乎離我很遠。

就在此時，我聽到窗戶傳來“叮叮”的聲音。

我立即回頭，摔變形的手指在敲擊我的窗戶！

這里是六樓，那手指在我的窗戶上帶出一道又一道痕，我大張著，客廳的燈開始忽明忽暗，然后直到完全熄滅。

我整個人都于了黑暗之中。

有老舊窗子挪開的那種刺耳聲，我不敢回頭。

其實我想立即奔到鏡子那去，但是我又怕我出了被子，就看見什麼可怕的東西。

靜默……靜默……

忽然耳邊傳來一聲細細的輕喚。

“我想找你要點東西，你為何就不給呢？”

那一瞬間，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慌地拍著，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拍到。

我只是瘋狂地跑到鏡子那，跑出了門。

秋天的夜晚已經很涼了，我穿著拖鞋一直跑，跑出了小區，跑到了街道上。

我不敢停歇，總覺有什麼在后面追我一般。

后來我跑到了公站，那時候天空泛起魚肚白，我就像個要飯的人一樣邋遢。

我什麼都沒帶，唯一慶幸的是，手機一直在口袋里。

我出來，哆嗦地按了舅舅的號碼，“舅舅……能不能來縣城接我一下……我、我接手殯儀館……”

因為我無論在哪，都能看到那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