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一覺并沒有睡得很沉。

 我夢到了車禍現場的慘狀，半夜就驚醒了。

 醒來一的冷汗，睡都了，黏糊糊的在背后很難。

 我起想去洗個澡，才發現蘇清淵單手支頤，正坐在我床邊的椅子上。

 他眼瞼低垂，面幾分疲憊之，兩縷碎發散落在耳邊。

 后的月從窗外照進來，將他整個人籠罩在一片清虛之中。

 他睡耐看，眉眼比平時看著要和幾分。

 整個畫面得讓人不自覺地放緩呼吸，生怕氣大聲點就會驚擾他的夢。

 我就這麼趴在床上，靜靜的看了他十幾分鐘，本沒注意到墻邊的角落里蹲著一個黑影。

 “喂，小姐姐！”

 “小姐姐你別花癡了！”

 “快救救我！”

 我循著聲音看過去，才發現一個黃小子正抱頭蹲在墻角。

 他的影很淡，幾乎和暗融為一，一看就不是活人。

 “你，你誰啊你？”

 我驚得一屁坐起來，手就想去掏驅邪符。

 可一才想起來，裝驅邪符的背包放在客廳。

 現在的鬼魂都這麼囂張嗎？還敢往我屋里闖？

 真當我白湘是面團的？

 我一掀被子，準備去客廳，卻被后一只手給扯住。

 那雙手環住我的腰，把我拉了回去，我后背立馬到了一個實的膛。

 隨即就聽到蘇清淵略有些慵懶的嗓音:“有本座在，你張什麼？”

 他這麼一說，我也反應過來，我真是睡糊涂了！

 蘇清淵這麼一個大佬坐在這呢，區區一只小鬼能掀起什麼浪花？

 我瞄了一眼抱頭蹲在角落的小黃，稍稍定了定神，問:“他誰啊？怎麼跑我屋里來的？”

 蘇清淵把頭埋進我的脖頸蹭了蹭，似乎沒睡醒的樣子，聲音有些沙啞:“他是跟著你回來的。”

 “你剛拔完尸毒，氣運比較低，估計是在什麼地方不小心沾上的。”

 “本座沒有置他，就是想讓你醒來看看，是不是你認識的人。”

 聽蘇清淵這麼一說，我不由得探出腦袋又仔細看了兩眼那個小黃。

 小黃皮黢黑，服破舊，看著流里流氣的，不像是學生。

 年紀應該跟我差不多，但面生得很，我確定自己以前從沒見過。

 “不認識。”我搖搖頭，篤定道。

 蘇清淵了然，輕松道:“那就讓他滾吧，免得在這里礙眼。”

 那黃一聽我們要趕他走，立馬激起來，梗著脖子道:“我不走！我死也不走！”

 “是你把我帶到你家來的，除非你把我送回家去，不然我是不會走的！”

 看著小黃義憤填膺的樣子，我有點想笑，但想到他這麼年紀輕輕就丟了小命，心中也是凄然。

 于是語氣平和道:“大兄弟，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你已經死了！”

 “人死不能復生，你看開點，早點去下面報道，說不定下輩子還能投個好胎。”

 “我知道我已經死了！”小黃手還抱著腦袋，看著蘇清淵的眼神明顯帶著幾分畏懼，可脾氣卻很固執。

 “可我現在回不了家了，我也沒地方去，我只能跟著你了。”

 “什麼意思？你還賴上我了？”我冷笑，剛才生出來的那點同心瞬間磨滅。

 “信不信我讓你連鬼都沒得做！”

 不過這話，我也只是拿來嚇唬嚇唬他。

 這小黃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生魂，一沒犯法二沒傷人，我不可能平白無故的滅了他的魂魄。

 真要這麼做了，平白添了一筆罪業不說，還會折我壽。

 “那，那你滅了我吧！”

 小黃眼睛一閉，破罐子破摔道，“反正我活著的時候是個孤兒沒人要，死了也是臭塊地，逢年過節更不會有人給我燒紙錢。”

 “這輩子我活夠了，也不想有什麼來世，你滅了我的魂魄，一了百了吧！”

 小黃一番話直接給我整不會了。

 我見過找死的人，沒見過找死的鬼啊！

 他這年紀輕輕的，到底遇上了什麼過不去的坎，竟然這麼消極悲觀？

 看著他著脖子倔強的表，我有些無奈，只好放緩語氣道:“你先說說，你為什麼跟著我吧？”

 “我跟你無冤無仇的，也不認識你，你怎麼就纏上我了？”

 小黃看我一眼，猶豫了一下道:“我要是說了，你能幫我嗎？”

 我耐著子道:“別跟我討價還價，你先說，說完我再判斷你值不值得幫。”

 小黃沉默了一陣，這才緩緩開口:“因為剛才，你也在車禍現場。”

 “我聞到你上有香味，不知不覺就跟著你回了家。”

 “也？”我捕捉了這個敏字眼，腦子一下子反應過來，“難道你是車禍里遇難的人之一？”

 小黃蹲下來，抱著膝蓋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我這下明白了，難怪我從醫院回來的路上總覺上冷颼颼的，肩膀還格外的沉重。

 原來是因為小黃的鬼魂一直跟著我。

 不過，一般遭遇事故的人鬼魂會在事故現場徘徊幾日，直到回魂夜當天，親屬喊魂才會回去。

 但小黃說他是孤兒，大概是沒有人會為他喊魂了。

 如果不是跟著我離開車禍現場，他可能會一直在那附近徘徊游。

 要麼怨氣日增，化作冤魂厲鬼禍害過往的車輛，要麼意識渙散，變孤魂野鬼，在漫長的歲月中孤獨無助，直至消亡。

 不管是哪一種，都是極悲慘的下場。

 “對了，你剛才不是說你要回家嗎？”我想起他話里自相矛盾的地方，忍不住多問一。

 “你一會兒說你是孤兒，一會兒又要回家，到底哪句話是真的？”

 “如果想讓我幫你，你起碼要對我說實話吧？”

 小黃聞言，眼睛頓時一亮:“這麼說，你愿意幫我了？”

 我面無表道:“這話我可沒說，你先跟我講講到底怎麼回事，幫不幫你看我心。”

 小黃嘿嘿一笑，拍馬屁道:“車上那麼多人，我就看你最面善。”

 “小姐姐你是好人，你肯定會幫我的。”

 “你給我戴高帽。”我白他一眼，“要是你說話不老實，滿跑火車，我就讓這位大佬收拾你！”

 我說著，指了指后的蘇清淵。

 蘇清淵自帶氣場，威攝人，一個眼神就能讓黃忍不住的哆嗦。

 剛才我沒醒的時候，黃就是在蘇清淵的看管下，抱頭蹲在墻角，屁都不敢放一個。

 果然，提到蘇清淵，黃面幾分懼意，連連點頭道:“我一定說實話。”

 “那行，說出你的故事吧。”我順勢坐在了蘇清淵的上，找了個相對舒服的姿勢。

 蘇清淵的手一直不老實的放在我腰上，我掙也掙不開，就這麼由他抱著了。

 他似乎很喜歡從后面抱著我，把我當孩子一樣在懷里，下搭在我的肩膀上。

 完全不顧及黃就在邊上。

 黃吃了一狗糧，也不敢說什麼。

 他站起來，下定決心一般開口道:“我很小的時候就被人販子拐賣了，買我的是一對中年夫婦。”

 “山里重男輕，我到那家的時候，上面已經四個姐姐。”

 “一開始，他們對我還不錯，畢竟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雖然條件不好，但至沒讓我過肚子。”

 “可隔年，我那養母又懷了一胎，生的是個兒子。”

 “親生骨跟我這個一萬塊錢買來的自然不一樣，從那之后，他們對我的態度就變了。”

 “家里的重活累活都讓我干，每天只能吃兩頓，還不管飽。”

 “服就撿姐姐們穿小了的。”

 “因為是買來的，我連戶口都沒有，也上不了學。”

 “好在我跟村里的其他幾個同齡的孩子關系還不錯，靠著他們一個個的教我，小學課本上的字我基本能認得。”

 “不過，隨著弟弟一天天的長大，全家人都圍著他轉，我顯然變了一個多余的外人。”

 小黃說到這，苦的笑了笑:“那時候我就在想，我總有一天要找到我的親生父母，我也會有自己的家人。”

 “因為有這這個目標，我一直在附近的工地給人打工，攢了一筆路費之后，我就離開了那個村子。”

 “可到了外面我才知道，原來世界這麼大，我一個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人，上哪在茫茫人海中去找我的親生父母？”

 “不過，我被拐賣的時候已經有四歲了，約還殘留著一些小時候的記憶。”

 “我只能靠著打零工掙點錢，憑著記憶里細碎的畫面在網上尋找我家鄉的信息。”

 “我找了四年，去了很多地方，鞋子都磨破了好幾雙，經歷過一次又一次的失和絕。”

 “就在我有點撐不下去的時候，我突然在一張旅游宣傳冊上看到了我記憶里的畫面。”

 “我敢肯定，那就是我四歲之前生活過的地方。”

 “于是，我立馬在網上找到了地址，跟人拼了一輛面包車，準備回去找我的親生父母。”

 “可沒想到……”

 后面的話，黃沒說完，但結果我已經知道了。

 他遇到了車禍，人還沒家門口就沒了。

 他到死都沒能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