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坑是提前挖好的，就在馬路后面的一片荒山之中。

 抬棺匠把棺材抬到了半山腰，我站在那個位置一看，前無遮擋，后有靠山，山腳下還有一個水潭。

 難得的是，那水潭里的水清澈見底，上有源頭，下有流水，水是活的。

 看來這墳坑挖得歪打正著，倒是一塊不錯的風水。

 要是風水好的話，這橫死的潘海，說不定能消停。

 可宋三缺站在邊上看了一圈，面卻不太好看，似乎是發現了什麼。

 我湊過去小聲的問他：“怎麼了宋老板？是發現有什麼不妥嗎？”

 宋三缺指著那個水潭道：“風水上有個講究，雄水湍急，宜葬男，雌水靜緩，宜葬。”

 “這分明是一潭雌水，人葬在這里，興家旺宅，五畜安定，但男人葬在這里，容易積怨氣，不是個好位。”

 宋三缺祖上干的就是倒斗的勾當，最擅長尋探寶，所以在風水上面也頗有造詣。

 他既然都這麼說了，那肯定錯不了。

 我有些擔憂道：“這潘海本來就是個絕戶，村里人肯出力幫他辦個面的喪事已經仁至義盡了。”

 “眼下天都黑了，重新找地方挖墳坑也來不及呀。”

 “要不，先讓他土為安，說不定有了這金蓮鞋，他就不鬧騰了。”

 “實在不行，我們就在梅莊呆兩天，要是不消停，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宋三缺大概也想不出別的好辦法，只能點點頭：“行，先這樣吧。”

 送葬的隊伍人多，干活也麻利，不多時就把棺材落了葬，堆起了墳包。

 因為潘海無兒無，也沒有孝子賢孫在墳前哭喪，一應繁復的習俗也就免了。

 安葬好潘海，燒了些銀元紙錢，一干人等都松了口氣，趁著月趕打道回府。

 荒山不好走，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

 我跟宋三缺也只能憑著記憶，跟著村里人朝著大馬路的方向走。

 走著走著，不知怎麼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青磚堆砌的墳塋。

 那墳塋占地面積不小，邊上還有墳圈，可見墓主人落葬的時候排面不小，家里也十分講究。

 但奇怪的是，這麼一個規整的墓，前面卻沒有記載墓主人份的墓碑。

 而且，墓室前面荒草叢生，有些茅草都已經長得一人多高，像是很長時間沒人打理，地上也沒有往年祭拜過的痕跡。

 像是一個荒蕪已久的無主孤墳。

 不過，仔細想想也正常。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世間萬事變化無常。

 可能這墓主人一家人丁凋零，子孫后代出了什麼變故，沒人來上墳祭拜也不罕見。

 我無意沖撞，對著墓拜了拜，道了一句勿怪，然后繼續跟著村里人往前走。

 路過那個墳塋之后，宋三缺的臉就不大好看，眉頭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們沿著大馬路大概又走了二里路，遠遠的就看見有條水泥小路延至一個村莊。

 那就是我們要找的梅莊了。

 我看宋三缺愁眉苦臉的樣子，還以為他在擔心那只金蓮鞋的事，就寬他道：“宋老板，你也別多想了，潘海既然那麼喜歡那只鞋，你就當破財免災白送他了。”

 “只要過了今晚那只鞋沒回來，那人應該就不會再來纏著你。”

 宋三缺搖了搖頭道：“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他稍稍低聲音在我耳邊道：“剛才你沒發現，我們路過的那個墳塋后面有盜，里面八是被人盜過。”

 我一驚，眼珠子瞪圓，有些難以置信：“你確定？”

 那墓看上去是近代所造，咱們現在可是新社會，不講究陪葬這一套。

 最多燒個紙人紙馬什麼的，哪還有人往棺材里面塞值錢的玩意兒的？

 宋三缺篤定道：“我仔細看過，砌墳

圈的磚料至有百八十年了，那時候的大戶人家還是有陪葬的習俗。”

 “大多是墓主人前喜的件，以前看來未必貴重，但現在拿到市面上去賣，那也是罕見的古董，很多藏家搶著要的。”

 他這麼一說，還真是。

 他之前經手的那個金蓮鞋就是收藏價值高于本價值的東西。

 所謂以稀為貴，有人花錢買，自然就有人鋌而走險干這種缺德事。

 而且，這墓孤墳一個，無名無姓的，就算真的被人盜了，也沒人多管閑事。

 不過，這種事，宋三缺應該見多了，不至于專門提起。

 他說這話肯定想到了別的。

 我小聲問宋三缺：“你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宋三缺看我一眼，也沒瞞著，著聲音道：“剛才我留意了一下，那個墓從山勢上看居于主位，它對應的風水眼應該就是山腳下的那個水潭。”

 “我要是沒猜錯的話，墓主人肯定是個人。”

 “潘海以紅棺落葬，要是鬧起來的話，勢必會影響到那個風水。”

 “到時候，麻煩的可就不止一個潘海了！”

 宋三缺的意思我明白，這風水的風水眼養的是居住主位的墓，要是風水眼被怨氣沖煞，容易生出變故。

 如果墓的主人是無怨無尤自然死亡的，那就沒事。

 但如果是無端橫死，或者怨氣很重的，那就麻煩大了。

 我和宋三缺都知道這件事的嚴重。

 心里不由得暗嘆：今晚肯定是個不眠夜。

 又走了幾百米路，總算進了村子。

 可我一進這梅莊，立馬就發現了不對勁。

 這個村子家家戶戶的門楣窗戶上都掛著梳妝鏡，門口還倒立著笤帚。

 一副嚴陣以待，風聲鶴唳的陣仗。

 鏡子自古就有鎮宅驅邪的作用，對于一般的邪祟確實能起到震懾的效果。

 而門口倒立笤帚也是鄉下不養狗的人家用來辟邪的一種手段。

 以前世道不太平，院子里養狗是用來保家護宅的。

 而且，狗天生有眼，能看見不干凈的東西，聲可以震懾邪祟。

 不養狗的人家把笤帚倒立，裝是狗尾，一般的邪祟看見了就不敢門。

 當然，這種視覺上自欺欺人的辦法只是一種心理藉，不如直接掛銅鏡，撒黑狗來得有效。

 但村民的種種行徑足以證明，這個村子最近不太平。

 如果只是死了一個潘海，應該不足以給村民造這麼大的恐慌。

 畢竟生老病死，人生無常，什麼年月都會死人。

 死個人就這麼大驚小怪，那正常人的日子就別過了。

 這里面怕是有什麼古怪。

 我暗暗拽了拽宋三缺的袖子，給他遞了個眼神，示意他看一眼周圍。

 宋三缺算是半個行，他自然也發現了這些可疑的地方。

 看來，有必要找村長好好聊一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