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秦沉了許久,問:「真到了那個時候,你離開了長平伯府的庇護,又打算怎麼?」
「外祖能在先帝眼皮子底下姓埋名數十年,父親又怎知我不能?」
顧雲聽信口反問。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當然不可能只是姓埋名而已。
像這種在刀尖海里活習慣的人,早就瘋了,安然度日是不可能安然度日的。若天下太平,那就退走江湖,但若是逢變局,那不攪弄一番風雲、擾得那些禍害的人永無寧日,豈不是對不起這一番死而復生的奇遇麼?
「我一日在伯府的屋檐之下,我與伯府便一日是榮損與共的關係,真遇上那種進退兩難的形,反倒是彼此拖累。父親是久經沙場的將帥之才,總不會不明白棄卒保車的道理。」
「棄卒保車,難道這『卒』是自己的兒麼?」
他低聲自語,無能為力的覺難免令人格外疲倦。
顧雲聽心念一。
拋去長平伯這個份,顧秦也不過是這一家兒的父親而已。
「如果還有別的辦法,自然更好,若是沒有,父親也不必替我多慮。」
退了一步,不再多言,拉著顧川言離開了。
回青芷居的路上,顧川言道:「自從鳴雁山的事之後,你啊,變了很多。」
「是麼,可能是鬼門關前晃了一圈,所以豁然開朗了吧。」顧雲聽笑問,「這種變化不好麼?」
「我也說不清是好還是不好,不過至不再像個無意識的傀儡一樣,每天都由著別人擺佈,這倒是最值得慶幸的事。」
「那麼大哥又為什麼要裝紈絝,用遊手好閒的假象掩人耳目?既然想自在地活著,不人擺佈,那隨心所不是更好麼?」
顧川言一怔,繼而笑道:「我現在還不夠隨心所?」
「是隨心所,只可惜隨的是別人的心。」顧雲聽一針見,「大哥原該是個如父親年輕時一樣的人,而不是心甘願地在京城裏做一個膏粱子弟。」
顧川言聞言,低笑:「……你這一旦開了竅,倒是比誰都懂,猜別人的心思也是一猜一個準。是啊,我是想和父親一樣,男兒生當帶吳鈎麼,只不過如今大祁的江山不需要我去拋頭顱灑熱,反而是這個家,若是不好好守著,只怕哪一日一著不慎,就葬送在泥潭之中了。」
顧雲聽每次見到這大哥時,他都是弔兒郎當的,從未像今日這般,剝開重重假面,出最真實的模樣。
他的確很像顧秦了。
這對父子兩個的眉眼都生得儒雅,正經時就浸染著熱剛毅的神。明明心頭熱難涼,卻要在日復一日的猜忌和爭鬥之中虛擲無數年華。
這大祁的江山啊,或許也是真的該大刀闊斧地整改一番了。
……
顧雲聽回到青芷居的時候,只有月門的兩盞燈火還亮著。
原以為兩個丫鬟已經睡下了,所以並沒有刻意控制門頁開合的靜,卻不想剛一進屋,外間的桌子上九點起了燭火。
小鸞和綺羅睡眼惺忪點了燈,睡眼惺忪地著,都獃獃的,好一會兒沒做聲。
「怎麼了?」顧雲聽被們蠢萌的樣子逗樂了,笑問,「怎麼不回房休息?」
在這涼颼颼的桌面上趴一宿,隔夜起來哪裏還能有神。
「小姐,你怎麼才回來啊!」
「哦,我在父親書房裏商議一些事,所以回來遲了。」顧雲聽道,「都回去睡吧,有話明天再說。」
兩人都愣愣的,都是一副想說又一時困得記不起要說什麼的模樣。
顧雲聽頓時明白過來:「我不在的時候,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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