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閣老展開一看,他頓時臉大變。
“鐵礦?在永興縣發現的?長寧侯,你說的這些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去年我出了一趟京城,就是特地去那里看礦的。回來的時候,我還特地帶了一些礦石回來。”杜雋清說著,又出來一小塊灰撲撲的鐵礦原石放在他面前。
狄閣老連忙拿在手里,就著窗外照進來的燈仔細看了又看,他才又不驚嘆:“這礦石里頭鐵的含量可是不低呢!”
“何止不低?簡直高得嚇人好嗎?”顧采薇連忙話,就將自己的那把匕首掏出來給他看,“狄……閣老您看,這把匕首就是從永興縣的鐵礦里挖出來的生鐵打造出來的!”
狄閣老拿上手掂量一下,頓時雙眼放。“果真是一把好匕首!看似樸實無華,但實則鋒芒斂。所有殺氣都蘊藏在看似普通的刀之,一旦人的殺意被激發,刀子也會產生共鳴,到時候這就是一把殺人的利!”
說完了,他看看杜雋清,卻馬上又將目轉向顧采薇。“這把匕首已經見過了吧?”
“您真是神了!”顧采薇聞言連忙豎起大拇指,就將那次對付張昌宗的事代了。
狄閣老聽完大怒。
“這等卑鄙小人,鼠目寸、不識好歹,就知道仗勢欺人。不過是個以侍人的賤婢,卻仗著太平公主的權勢欺負無知婦孺,簡直可惡!你當時真該一刀子劃爛他的臉,看他以后還怎麼仗著那張臉四招搖撞騙!”
別看這位閣老平時樂呵呵的,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但一旦發起火來,他霎時鋒芒畢,雙眼中也寒意四濺,瞬息讓整個書房都像是被冰封住了一般,顧采薇和杜雋清兩個人這麼堅韌的子,在遭這樣的沖擊后都不心口一,四肢發涼。
顧采薇趕深吸口氣,然后才小聲勸他:“您以為我不想啊?當時看到他那張臉,我就想殺了他!可他偏偏貪生怕死得很,一直都讓別人堵在他前頭,他在后頭張牙舞爪。后來一看況不對,他直接丟下自己人跑了!我都還沒反應過來呢,他就沒影了!”
“所以說,豎子不足與謀!這等下賤的貨,也就只配淪為玩了!”狄閣老還在氣憤的罵。
罵完了,他又冷冷看向杜雋清。“還有你也是。堂堂男子漢,居然連自己的夫人都保護不了,還要讓自保。虧得夠機靈,也迅速反應過來把人給趕走了。不然,你該如何向阿爹阿娘代?”
杜雋清連忙低頭。“我錯了,以后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
“你最好說到做到!”狄閣老冷哼,依然火氣重得很。
顧采薇有點看不下去了。“那個……那件事已經過去了,您就別再提了。眼下,咱們還是好好聊聊這個鐵礦的事吧!”
“鐵礦的事當然是要聊的,但這也不能阻擋我先罵他幾句!”狄閣老氣呼呼的又瞪了杜雋清一眼,才又將那一卷絹布展開細細看看,他頓時眉頭皺得更。
“平心而論,咱們大周朝的土地上又發現了一座鐵礦、而且還是這麼好的鐵礦,老夫應該高興才對。可是,一旦想到鐵礦的消息公布出去之后,又會引來多狼子野心的人覬覦,更不知道會害了多人命,老夫又高興不起來了。”狄閣老長嘆口氣,“而且我老了,雖說皇陛下依然信任我尊重我,但我一把年紀,許多事都力不從心。最主要的,我怕是活不了幾年了。可鐵礦
的歸屬卻是一個大問題,至要牽扯好幾十年,在這件事上萬萬不能疏忽大意。”
杜雋清聞言臉上蒙上了一層影。“狄閣老您的意思是不打算管了麼?”
顧采薇卻搖頭。“他老人家不會不管的。他只是在慨自己力不足,而且不能從頭管到尾。那麼,他老人家應該會給我們推舉一個合適的人選。”
狄閣老聽了,他一臉的鄭重上就出現了一皸裂。
“你個小娘子,就不能讓我先好好裝一裝嗎?這麼快就穿我干什麼?”
顧采薇吐吐舌頭。“我錯了。”
狄閣老又輕輕嗓子。“不過老夫剛才說的也是實話。老夫年歲大了,現在本來就力不濟,朝政也大都能放手的就放手。所以這件事,我最多只能給你們牽個頭,然后介紹一個可信的人給你們,再在一開始為你們保駕護航一段,這就是我所能做的全部了。”
聽著老人家暮氣沉沉的說辭,顧采薇心口都揪了一團。
“狄阿翁……”
“好了,你也不用勸我。”狄閣老連忙打斷,“人都有生老病死,這正是天地循環之道。我活了六十多歲,一生幾起幾落,過最上等的榮華富貴,也遭遇過無數次的饞誹謗,但最終我還是站在了這里,蒙著皇陛下的恩寵、也被全天下的百姓所戴。就連你們遇到難事,也第一時間想到來找我,這就足以證明我在百姓心中的威名有多深。老夫此生無憾了!”
“而且,眼看著當初志同道合的朋友們一個接著一個離世,只留下我一個糟老頭子茍活在這世上,其實這樣的覺也難的。我早盼著趕也去地下陪著他們,說不定那群混蛋早已經在下頭吃喝玩樂,還嘲笑我在這里辛辛苦苦,一把年紀了還被困在朝廷里不得自由呢!”
“不過,等我百年之后,皇陛下必定會為我風大葬,賞賜無數仆從車馬。這樣,等到了九泉之下,我也一定會傲視他們。到時候他們可就沒資格嘲諷我,倒是要想方設法的結我還差不多!”
說到這里,他放聲大笑。
既然他老人家都已經把道理想得這麼明白了,顧采薇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誠然,對一位年老邁的老人家來說,有時候死反而是解。尤其人的衰老是不可逆轉的,就算再怎麼用藥調養,其實也收效甚微。在這種況下,安排好手頭的一切,然后安然和這個世界道別,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杜雋清聽到這些,他也頷首。“閣老您說得很對。只不過,您打算安排誰來接管這個鐵礦?”
“這個老夫還得先考慮考慮。茲事大,不能兒戲。”狄閣老立馬又換上了一副認真的表,“這一卷絹書先放在我這里,我得再仔細看看才行。”
這是小事,杜雋清當即答應了。
說完了這件事,狄閣老才來外頭的小廝,讓他去看看閣老夫人那邊的狀況。
小廝去看了回來。“老夫人剛又出了一汗,說是松快得很,就換了服睡下了。”
“那就讓睡吧!也好久沒有睡過好覺了。”狄閣老連忙點頭,就又轉向杜雋清,“閑來無事,長寧侯可愿陪老夫下一盤棋?”
“在下求之不得。”杜雋清毫不猶豫的點頭。
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和狄閣老單獨相的時間,現在白白送到他跟前,他除非是瘋了傻了,否則怎麼會拒絕?
狄閣老滿意頷首,小廝就趕進來擺上棋盤。
兩個人各自落座,狄閣老再對顧采薇點頭。“長寧侯夫人你也坐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你從旁觀一下、幫長寧侯出出主意也不錯。”
“還是算了吧!去再去給您倒一杯酒來。您喝了,也能多坐一會。”顧采薇連忙起。
狄閣老也就點頭。
等顧采薇走后,兩個男人就開始落子。互相出過幾招之后,狄閣老雙眼微瞇:“長寧侯果然深藏不啊!你的棋風和你的人一樣,看似清淡和,但實則步步,讓人一不小心就被你給吞吃腹,卻還莫名其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虧得老夫見多識廣,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也見過幾個,不然怕是真要上了你的當了!”
“狄閣老您也不差,甚至偽裝得比我還要更厲害些。”杜雋清淡聲回應。
狄閣老立馬又放聲大笑。“你這個后生有意思!老夫就說嘛,你要沒點拿得出手的地方,那丫頭怎麼可能乖乖任憑你擺布?”
杜雋清眉心微擰,卻突然又聽到狄閣老問了句:“你可知道,老夫和老夫的夫人婚五十年,一直到現在還和,幾乎從不吵架的原因是什麼?”
杜雋清愣了愣。
“在下不知,還請閣老您告知。”
“很簡單,兩個字——敬重。”狄閣老連忙說道,“既然娶進門,那麼就是要陪伴我一生的那個人。只要品德上沒有任何瑕疵,那你就應該理解、敬重,不能因為是一名子就小瞧了。而且不管遇到什事,你都要相信、把應該給的都給。你不給足夠的信任,又怎知道會給你帶來多驚喜?”
杜雋清越聽越迷茫。“狄閣老何出此言?”
“哎!”
狄閣老頓時一聲長嘆。他再下了一子,才手來拍拍他的肩膀:“年輕人,你聽我的不會有錯。我是過來人,不會害你的。”
“狄閣老您能把話說明白點嗎?”杜雋清又問。
狄閣老立馬搖頭。“要是把話都說得明明白白的,哪還有什麼意思?老夫現在也只能把話說到這里了。至于接下來怎麼辦,那全靠你自己。不過呢……老夫還可以給你一個忠告——這世上的有些小娘子,們有趣得很。你如果好好和相,越挖越深的話,肯定會對于愈發沉迷,最終罷不能!”
顧采薇去倒了酒,回來正好聽到狄閣老的話。就問道:“狄閣老您這是在說誰家的小娘子啊?就不怕閣老夫人知道了生氣?”
“我說的就是我夫人啊!”狄閣老笑呵呵的回答,“我夫人可是我手心里的一塊寶。我們在一起五十年了,可每每和相的時間長一點,還是能讓我笑口常開。現在是想到我就心里歡喜得很呢!”
顧采薇撇撇,就將藥酒給他放下了。“這次的藥酒相比上次的稍稍改良了一點,不過也只是增減了一些藥材的分量,您嘗嘗看。”
“好啊!”狄閣老連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他立馬點頭,“這次改得很好。喝過之前的藥酒半個月后,我的熱已經除了約莫一半了,現在應該著重在除痹上。”
得到他的肯定,顧采薇臉上才揚起一抹笑,再看看杜雋清,就見他眉頭皺,雙眼死死盯著眼前的棋盤,一副十分為難的樣子。
“你怎麼了?”忙問。
杜雋清不語,狄閣老就呵呵笑道:“沒什麼,老夫的棋藝太過高超,他下不過老夫,所以為難了!”
杜雋清點頭。“狄閣老說的是。”
顧采薇也就頷首。“好吧,就當你們說的是真的好了。”
說完,又將一碗看似平平無奇的水遞給他。“這是給你的。”
杜雋清接過來喝了一大口,他頓時雙目閉,五都難得皺在了一起。
“你怎麼沒告訴我,你在這里頭放了這麼多芥末?”好容易反應過來,他連忙問顧采薇。
“芥末是個好東西,通竅宣鼻,提神醒腦,不是正適合你現在和狄閣老對弈用嗎?”顧采薇一本正經的回答,“而且我還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芥末溶于水而無形,看起來就跟沒有加過芥末一樣的呢!”
杜雋清幽幽的看了一眼,但還是又端起碗喝了一口。但是這一次,他這一口小多了。
狄閣老將這一幕看在眼里,他也不呵呵一笑,也喝了一口自己的藥酒,才似是自言自語的嘆息一聲:“年輕真好啊!”
這圍棋一旦下起來,時間就沒個準。顧采薇對下棋不興趣,也就只能看個大概。就看著狄閣老和杜雋清不停的各自落子、撿子,然后互相勝負了兩盤后,約莫兩個時辰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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