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崇烈的人把話傳過來,杜雋清立馬斬釘截鐵的回應——
“不去。”
來人一臉氣憤。“長寧侯,我們郡王好心好意邀請你過門一敘,也是想借此機會消除掉杜武兩家之間的嫌隙,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你果真要錯過嗎?”
呵呵呵。
顧采薇在一旁聽著,差點都要笑死了!
明明是姓武的有求于他們,可他聽這說話的語氣,搞得還好像是姓武的好心好意施舍給他們什麼天大的好一般,他們必須跪下來雙手高舉好好捧著才行!
他們可沒有那麼賤!
聽到這話,杜雋清越發堅定的搖頭。“本侯沒空,不去。”
“你……好!那長寧侯你可別后悔!”來人長袖一甩,立馬氣呼呼的轉就走。
然而,走出去幾步之后,杜雋清一直沒有出聲他回去,他慢慢的邁不步子了。無奈回轉頭,他又恨恨瞪了杜雋清一眼:“長寧侯,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你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答應?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你要是再錯過,就沒有下一次了!”
“那可真是多謝你了。”杜雋清角微勾,“只可惜……本侯說了本侯很忙,沒空前去拜見新安郡王。那麼現在,你的腳可以過門檻了。”
來人低下頭,看看自己正在門檻邊緣徘徊的雙腳,他終于一咬牙,狠狠心:“好,到時候你可別后悔!”
然后才無比艱難的提起腳,慢慢過門檻,慢慢的走了。
“我呸!”
顧采薇見狀,都忍不住低聲罵。“這些姓武的真本事沒多,作威作福的本事倒是多了去了。如今他們把新縣里那個小鐵礦給折騰什麼樣子,當我們不知道嗎?他們都已經焦頭爛額了,正是急需咱們幫助的時候,結果就這樣他們還要在咱們跟前擺什麼郡王的威風,他也真夠厲害的!既然這樣,那咱們也只能讓他繼續抱著他的名聲在那里囫圇過下去了。”
杜雋清輕哼:“他是還沒有認識到自己錯在哪里。不過沒關系,很快老天爺就會手把手的教他認識到的。”
顧采薇頓時撲哧一聲。
“你可真是越來越壞了。”忍不住輕聲罵他一句。
杜雋清眉梢一挑。“我再壞,難道你不喜歡嗎?”
“喜歡喜歡,太喜歡了!”顧采薇忙不迭點頭,“你越壞我越喜歡,我就喜歡壞男人!”
杜雋清這才頷首。“嗯,我也喜歡壞壞的你。”
這邊他們兩個人有說有笑,歡喜得不得了,那邊武崇烈聽到小廝回來后添油加醋的告狀,他氣得一把將跟前的案幾都給掀翻了。
“不來是嗎?好!杜七,有本事你這輩子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不然,只要你敢來,你看本王怎麼把你踩在腳底下,讓你哭著喊著來向本王搖尾乞憐!”
下頭的人紛紛朝后頭退讓過去,險險避過了飛過來的案幾,以及案幾上的碗碟等。
好一會,覺得他的怒火應該消得差不多了,一個管事才小聲問:“郡王,現在他們不來,咱們的計劃可該如何實施?礦上真的等不及了啊!”
“一群廢!”
武崇烈本來就怒火中燒,現在聽到這麼沒出息的話,此舉更是火上澆油。要不是跟前沒東西可砸了,他真想把這人的腦袋給砸稀爛!
“不就是一個小小的礦山嗎?不就是一群賤民嗎?他杜雋清能管的好,本王肯定也能管的好!世上那麼多礦山,不都被開發得好好的?本王也不是除了他就找不到別人幫忙了!”他咬牙切齒的吼了半天,可除了罵杜雋清、順便夸贊自己之外,并沒有想出任何實質的主意。
管事的看他氣得臉紅脖子的模樣,也不敢多言,只得頂著滿頭大汗小聲說道:“是,屬下知道了。屬下這就派人去別的礦山那邊請人過來幫忙。”
“等一等!”
武崇烈突然又了聲。
管事的心中暗一聲不好,但也只能轉回頭,臉上還必須揚起一抹笑:“郡王殿下還有什麼吩咐?”
“你們就算現在去找人,那來回路上也要浪費許多時間,這期間那些賤民還不知道又會跑多。現在他們不能再跑了!”武崇烈沉聲說道,“所以現在,你們一方面要好好看住礦山上剩下的那些人,另一方面則是去附近的村鎮,抓一些青壯年回來挖礦。年紀十二歲以上的,一直到五十歲的,只要能走得路、背得起東西的,全都給我抓過來!”
武崇烈吩咐完了,他又想想點頭:“你們都太沒用了,那些人就算給你們怕是也管不住。算了,在你們把幫手找來之前,本王先去那邊鎮著。我就不信了,有本王在那里看著他們,那些刁民誰還敢私自離開礦山!”
他也的確說話算話,立馬就讓人收拾東西,然后就帶著姬妾們浩浩的往礦山那邊去了。
新縣這邊的礦山規模并不大,但這座山卻在深山里頭,每次進去都十分艱難。武崇烈既然擺明態度要過去鎮那群不聽話的刁民,那就意味著他要在那里常住。既然是常住,手下不得要趕征調民夫從縣城里給他把王府里的東西都給搬過來。還有他的住,也要用心修繕,一定要讓他住得舒服才行。
這樣一來,本來礦山上數量就不多的民夫,他們還要分出來一部分來給武崇烈修筑山里的郡王府,于是分攤在他們肩頭上的任務反而更重了。
雖然很快又有許多鄉鎮里的壯丁被抓了過來,稍稍填補上了人數上的空缺。但武崇烈這麼一通折騰,反倒又管事將更多的預算都花在了他上,再加上新來的壯丁吃飯又是一大筆錢……可他們手里哪還有那麼多錢花?
到頭來,管事的只能將民夫的飯菜等級再降一個檔次。
好在現在春暖花開,山間到都是野菜,每天伙房里的人出去挖上幾筐回來,煮一煮就夠人吃了。運氣好再遇上幾只野兔野什麼的,那就是加餐。
只是,菜好解決,飯卻是個大問題。在預算被到實在不能再的況下,負責采買的人只能買了最劣等的糙米回來。這些東西煮出來的飯,一口里頭就有半口砂石,一不小心就崩掉人半顆牙。每次開飯后,民夫們再累再,也不敢捧起碗就狼吞虎咽,還必須小心翼翼的將碗里的沙子石頭給挑出來,挑得差不多了,然后才敢小口小口的吃進肚子里去。
這樣的日子可想而知——大家都吃不飽飯,一天一天越發的面黃瘦,走在山上的步子都是虛浮的。
大家私底下的抱怨聲越來越大。但只要想到從長安城來的新安郡王現在就在這里看著他們呢!新安郡王的人手也一天到晚的盯著他們,所以他們心里有怨氣也不敢發作,只能咬牙忍著。
本來日子就夠難過了,但很快又出了問題——一天中午,大家吃過飯之后,突然許多人開始上吐下瀉,口吐白沫,眼看著翻著白眼倒在了地上!
工地上瞬時一片恐慌。
礦醫過來檢查了一下,很快找到了原因所在:“他們這是吃了山里有毒的野菜,所以現在食中毒了!”
可這礦醫本就是從附近村子里找來的赤腳大夫,讓他治點頭疼腦熱還行,像這麼大規模的食中毒,他就有些束手無策了。如今他只能挨個給這些上吐下瀉的民夫按催吐,可自己忙得渾是汗也只弄好了七八個。
就這樣,看管民夫的人吃完了飯,又過來驅趕民夫上山挖礦。
“他們都已經這樣了,現在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哪還有神去挖礦?”一個年歲大一點的民夫終于忍不住說道。
他話音剛落,管事的鞭子就朝他臉上了過來。
老者被一鞭子倒在地,其他人也都嚇得臉大變。
管事馬上又上前幾步,對著老者一頓狠,得老者渾是、滿地打滾哀嚎不斷,他才收手對其他民夫高喊:“你們敢不聽話,這個賤民就是你們的下場!現在,沒有中毒的人全都繼續給我上山挖礦!中毒了已經吐出來的,也給我上山!其他排隊等著催吐的,回頭等吐完了也給我上!郡王每天可都是安排了任務下來的,你們敢不完,晚上就全都給我著!”
民夫們被眼前這和兇殘的一幕嚇得大氣都不敢一口。他們立馬不再多說,都乖乖又排隊上山去了。
就連那個被打得遍鱗傷的老者,他也不能幸免,依然被同行的人攙扶起來,一瘸一拐的繼續上山去干活。
只是今天中午中毒的人有幾乎一半。這一半人躺在山下等著礦醫來給他們治病,剩下的一半上山干活。沒了那一半的勞力,他們的工作效率大幅減慢,自然沒有完武崇烈的要求。于是,他們的晚飯沒有吃上。
這也就罷了。等他們從山上下來,竟然發現好些中毒的人直到現在都沒得到治療!好些人都已經昏死過去了!
武崇烈得知有人食中毒的消息,他也并沒有往心里去,只懶洋洋的說道:“這些賤民不是從小就吃山里的東西長大的嗎?吃多了,他們的腸胃也就適應了,哪有什麼中毒不中毒一說?現在他們肯定就只是有些不適應,可為了懶,故意裝作什麼都干不了,你們不能慣著他們!”
至于去出去鎮上請好點的大夫過來給他們看病熬藥?那更是不可能的!
他們手頭經費有限,誰舍得把錢花在這些螻蟻一般的賤民上?
因而這一晚,民夫住宿的棚房里哀嚎聲不斷。到了第二天一早,就已經有三個人扛不住沒了命。
管事的知道后,直接人過來將死掉的人尸抬走,至于扔到哪里,不得而知。
第二天,許多前一天中毒的人還頭重腳輕雙眼發花,可管事也沒給他們休息的時間,又拿著鞭子著他們上山去干活。
然而這樣的狀況下,他們又能干得好什麼?
不出意外,這一天礦山上意外頻發:要麼有人走著走著從路上摔下山去,運氣好點缺胳膊斷,運氣不好直接一頭撞死在了山石上;要麼有人抬礦石的時候腳下一,人就被沉重的礦石給住,斷了氣。以及昏過去的、被太曬暈的,那更是數不勝數。
這一天的任務量他們自然又沒有完。
到了晚上,管事清點采下來的礦石,眼看就那麼小小的一堆,好些原鐵石上的人都還沒有干呢!管事立馬沉下臉:“你們這群廢!白吃飯不干活是吧?想耍是吧?那好,今天你們也別指吃飯了,全都給我著!老子還省一頓口糧了!”
說完,他又抓過來一個早累得頭暈眼花的民夫一通暴打,才氣呼呼的回去喝酒吃散心了。
這一晚,棚房里的哀嚎聲越發重了,但約還有一異常沉重的氛圍縈繞在所有人心頭。許多人整晚都沒有睡覺。
接著,第三天,第四天……
到了第五天晚上,武崇烈看著管事送上來的賬冊,他一張臉變得鐵青。
“這就是在你的引導下,這些民夫開采出來的鐵礦數量?為什麼被征調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可挖出來的鐵礦卻越來越了?你是怎麼辦到的?”
管事連忙低頭。“郡王,屬下知錯了!只是近期不是因為發生民夫集食中毒一事麼?許多人都生病了,沒力氣上山去干活,所以才會導致這樣的結局。不過屬下已經礦醫給他們熬草藥喝了,想來這幾天他們就能好起來了。屬下已經計劃好了,等他們的力氣恢復給四五,屬下就催著他們趕干活,一定抓把這幾天損失的量都給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