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延年垂了垂眼眸,“臣聽聞,圣上龍欠安,近來時常會做些反常的舉,偶爾還會焦躁的自言自語。夜里興難眠,白日神不濟……或許是該太醫院為圣上會診了?”
“呵,你說朕那牙印,是朕自己咬的麼?”圣上猛拍了一下案。
“臣沒有這麼說。”景延年垂眸,雖有恭敬,卻面無表。
圣上瞇了瞇眼,“朕問了,那日,朕只見了你和蕭氏。”
景延年渾立時繃,他垂著眼睛,所以圣上看不到他眸中神。
若是能看到,定然能夠發現,他眼眸之中,如燃著一團烈火。
“所以朕猜測,年兒你定是知道朕的不太對勁,你同蕭氏關系非凡,蕭學士在金殿之上諫言,只怕你也是早就知。你既然已經猜到了,朕也不同你廢話那麼多。”圣上挲了一下龍椅案,“紀王朕不能廢,除非你能找到解決這藥讓眾臣依賴的辦法。”
說是眾臣依賴的辦法,其實是他自己害怕自己藥癮發作起來,卻無藥可解。
他害怕自己也會像蕭大老爺一般,匍匐在紀王的腳下,求他給自己藥。
他的臣子跪拜紀王,他尚且難以忍,倘若他自己去叩拜紀王……
真是想想都覺得誅心。
“臣……”
“朕不管你用什麼法子,若是不能解決,你看看,”圣上指了指一旁的一摞奏書,“已經有這麼多人在為紀王辯駁了!朕便是看明白了紀王的狼子野心,朕即便是想要狠下手腕來懲治他……難堵悠悠之口啊!”
景延年沉默片刻,“臣明白了。”
圣上揮揮手,“朕給你三日時間。”
景延年離開皇宮,便去了蕭家。
這會兒的蕭家,本沒人敢攔景延年。
門房前往通報,管家忙不迭的把他請到了花廳。
蕭玉琢匆匆而來。
景延年屏退眾人,“有許多文臣上奏圣上,為紀王說。”
蕭玉琢聞言一愣,“他們瘋了?”
看到蕭大老爺在朝堂之上那副形態,他們還在為紀王說?
難道他們也想變蕭大爺那樣?
“正是因為他們不想出現那般窘態,所以才要請圣上放了紀王。”景延年說道,“紀王在外,他們尚且能夠得到藥來,紀王不在,他們心急如焚,卻束手無策。”
蕭玉琢眼神暗沉。
景延年靠近一步,低聲道:“最大的阻力,其實來自圣上,是圣上擔心,沒有那藥,圣上害怕斷藥帶來的影響……”
蕭玉琢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
“先穩住圣上,若是能為圣上提供藥的保證,他便會下放紀王的心思。”景延年沉聲說道。
蕭玉琢瞪眼看向景延年,搖了搖頭,“你怎麼變得那麼快呢?先前是誰打算以試藥,好諫言圣上,讓圣上戒藥的?如今你又要主提供給圣上這毒藥?”
“毒藥若在紀王手中,就是毒害圣上,毒害天下的藥。可如今紀王被抓,這藥不再限于紀王手中,就是穩定政局,穩定天下的一劑強藥。”景延年沉臉說道。
他臉上不難看出,他其實并不想要把這藥提供給圣上。
可是一面要拿住紀王,一面要穩定人心局面,他就必須有所取舍。
蕭玉琢的心里,這會兒有些別不過這個勁兒來。
不是不明白景延年的意思,只是自己覺得別扭。
在大伯服食這藥的事上,已經覺得心中別扭了。
再提供這藥給圣上,手中所有也是有限的很,若想要長期為圣上穩定的提供,免不了的肯定要讓手中的商隊從外買。
如此一來,有機會接到這東西的人就會很多。
從一個打擊“毒販”的角,轉而變了“大毒梟”。
這心里惡心的不行,還沒變“大毒梟”,就已經開始厭惡那樣的自己。
只怕夜夜都會被噩夢嚇醒吧?
“玉玉,事急,如今的服食,是為了讓更多人不會再被這藥和侵害。”景延年勸道。
蕭玉琢低著頭,“你我想想……我手里的也不多……”
“可有辦法再準備一些?”景延年問道。
看吧看吧!
就要從一個正正經經的商人,變一個大毒梟了!
“你若沒有辦法,我再去想別的辦法。”景延年許是不想看為難,連忙握了握的肩頭,語氣輕輕的說道。
蕭玉琢聞言一驚,“我有辦法,還是我來提供吧!”
景延年錯愕看。
蕭玉琢抿了抿,“讓你直接接,我不放心……”
景延年無奈的笑了笑,“你還怕我去嘗試不?”
“有句話好奇害死貓。”蕭玉琢低聲說道。
景延年點了點頭,“你若肯幫忙,自然最好不過。”
蕭玉琢答應下來,景延年便離開蕭家。
他出蕭家,倒是沒旁人懷疑。
畢竟蕭家大老爺如今也是備關注,他如今在家中戒毒,倒了公開的戒毒。
幫助他戒毒的幾個太醫,都了太醫院的熱門。
許多人向他們打聽,蕭家大老爺戒毒的效如何?有沒有希完全擺藥癮?
對會有什麼樣的傷害?等等。
蕭玉琢一面竹香通知梁生,讓他想辦法從大食和波斯商人手中買阿芙蓉。
一面香把手上剩下的阿芙蓉都制純度稍低的丸藥,好送宮中給圣上。ωWW.166xs.cc
當初告誡梁生,整個同盟會都不可接阿芙蓉。
任何人不可染指,若有發現,家法置。
如今卻要自己把吐出去的話,給吃回來。
蕭玉琢心里別扭極了。
這般違反自己的原則,違背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卻還是未能圣上滿意。
聽聞圣上再吃了香所制之藥后,大發雷霆。
說這藥本就沒有讓他興,沒讓他有渾充滿了力氣的覺。
沒有讓他飄飄仙的妙會……
他還要景延年出阿爾來,讓阿爾為他制藥。
景延年自然不肯。
圣上一只茶碗,砸向景延年,若不是景延年偏了偏腦袋,那茶碗定要砸在他那一張俊臉之上。
蕭玉琢輾轉聽聞了此時,心頭惱怒。
為了圣上,都從一個對毒嫉惡如仇的人,變了自己最不齒的“毒梟”了,圣上居然還敢砸的男人?!
“莫要管這藥會不會對他危害頗大了!他不是要興?要飄飄仙麼?你只管照著他的要求,為他調制!劑量不至于他立時斃命就是了!”蕭玉琢氣惱不已的同香代。
在梁生尋到貨源以前。
香就是想要調制高純度的藥,況卻是不允許。
且如此還是圣上“斷貨”了兩日。
據說,那兩日圣上大發雷霆,杖斃了數百宮人,還拿碎瓷片割傷了龍。
痛苦的在龍榻上直打滾兒。
好在梁生是真有辦法。
先前的那麼嚴,且波斯和大食的商人,似乎和紀王有什麼約定。
那藥除了紀王的人,他們不肯賣給旁人。
梁生不知用了什麼計策,當真從他們手中買來藥來。
“純度不差!”香看過了藥后說道,“這下圣上該當滿意了。”
香信心滿滿,圣上卻未曾買賬。
他沒說這藥不好,卻還是暗中對梁恭禮表示,沒有阿爾給他的藥更他爽快。
他未曾知道這藥于不好的時候,是一個人放著吃,不跟旁人分。
如今知道這藥的危害,知道這藥會產生依賴,反而他邊伺候的宮人,都來和他一起“用”。
梁恭禮被嚇得不輕,每次都躲得遠遠的。
也有那想要討好圣上的宮人,竟然連藥會上癮都不計較了……
反倒圣上疏遠了梁恭禮。
……
以往年節之時,圣上總是會賜下宴席,群臣與他同樂。
君臣共宴席,同看表演,君臣同樂。
如今圣上倒是在他自己的殿中,辦了個“宴席”。
他的宮人和不曉得那藥有多大危害的妃嬪們,和他一起“”飄飄仙的滋味。
他甚至還自己發明了新的玩兒法。
把香制的藥,投香爐之中,吸食那藥散發的氣……
長安城從來沒有過過如此清冷的年節。
街面上放竹,走親訪友的,只有平民百姓,那高門大戶好似今年都冷淡下來。
串門兒的人都了。
至于宮中是如何靡……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圣上為了堵住那些求他放了紀王,給紀王說好話的人之口。
便把景延年提供給他的藥,賜給那些臣下。
蕭玉琢原本以為圣上一個人用藥,藥量不會太大。
沒想到,圣上一個人“獨樂樂”不夠,還要“眾樂樂”。
這麼一來,蕭玉琢倒還真了“大毒梟”。
“這錢不能讓我出,憑什麼他們做癮君子,還要讓我出錢出力?”蕭玉琢惱怒道。
掙錢,可不是為了養一群離不開獨品的廢的!
以給圣上斷藥為威脅,蕭玉琢從國庫里套了銀錢出來。
雖然這錢來的比當初做任何生意都簡單,都快捷……
可這錢,是蕭玉琢掙得最不痛快的錢了。
大約是這錢,圣上花的也不痛快了。
上元節剛過,圣上便下旨要抓捕在大夏境的大食和波斯商人。
至于他究竟是想用這種手段,肅清大夏境的阿芙蓉。
還是想借著這些商人,來換更多的阿芙蓉……那就不得而知了。
只知道,上到長安下到州縣,但凡有過路過常駐的大食、波斯商人,都被抓捕拘,送長安。
“這可是個昏招!”蕭玉琢皺眉說道,“又不是所有的大食波斯商人都有錯,販賣阿芙蓉給紀王的畢竟是數。圣上這麼做,卻是會激起國與國之間的仇怨。”
像是為了印證蕭玉琢的話似得,這話才說了沒多久。
就聽聞大食帝國率兵忽悠著西域眾多小國,一起攻向蔥嶺,發向著安西都護府的戰爭。
一度打了安息州。
圣上盲目自大,以為大夏乃泱泱大國,了不起的很。
卻沒想到一開始和先太子李恪戰的時候,就耗費軍資,勞民傷財。
且紀王用藥控制大將的暈招,現在副作用漸漸顯示出來。
原本穩定,指揮有方的大將,如今也變得晴不定,喜怒無常。
便是不犯藥癮的時候,也是說沖,就沖起來了。恍如理智都被狗吃了,大戰當中,昏招不斷。
可倘若是現下把那些人都替換下來,卻也是不現實。
大戰當中,想要查清楚哪些人是沾染過藥的,本就存在著莫大的困難。
且能領兵作戰的將領,那都是有一定的作戰經驗的。
現在臨時上哪兒找那麼多有經驗,能服眾,能領兵的將領去?
偏偏大戰正在西域,綢之路因為戰,也被切斷了。
打仗要花錢,大夏的茶葉,綢,卻又不能及時的賣出去。
商人們把這些東西屯在手中,圣上想從他們手中摳出現錢來,卻也不容易。
打仗打的就是銀子,財政大臣日漸焦急。
偏西域又傳來西域“恒羅斯戰役”失敗的消息。
朝中一時間,放了大食和波斯商人,放了紀王回來的聲音更是水漲船高。
甚至不知哪個蠢貨,派了死士,潛宮中,想要營救紀王。
幸而景延年將紀王轉移到了羽林軍的牢獄之。
圈紀王在宮,不過是冠冕堂皇的說法罷了。
……
憂外患,大夏恍如一座搖搖墜的樓閣,倘若再找不到一種平衡,就會巋然倒塌。
“娘子,將軍派人來說,阿爾不住刑,招供說,有辦法朝臣大將戒除藥癮!”竹香急匆匆從外頭進來,“將軍說,旁人沒有香清楚這藥癮發作的況,香去刑獄里聽聽阿爾的話可不可信?”
蕭玉琢聞言皺眉,“戒除藥癮的法子?這事兒豈會有什麼捷徑麼?我怎的未曾聽說過?”
“娘子,您看不香過去一趟?”竹香問道。
蕭玉琢點點頭。
竹香正要走。
“等等,”忽而又開口,“我也去。”
蕭玉琢來到羽林軍的刑獄。
大約是所有的刑獄都是這樣,一冷的味道,冷寒肅殺之中,還裹著濃濃的腥之氣。
已經許久許久都沒有見過阿爾了。
其實若是不帶偏見的細看阿爾,的五是很漂亮的。
眼窩略深,顯得眼睛有神而邃遠,眼眸泛著些綠,恍如靈一般。
眉濃重,如繡畫而出,皮白皙,正紅。
可是今日再見。
阿爾卻已經不是當初那樣子了。
依舊很白,卻是蒼白的。
眼睛半睜半合,眸中幾乎了無生氣。
微翹的上,干裂皮,并無紅潤。
“說,戒除藥癮的方子是什麼?”刑吏一鞭子在阿爾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