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最近很忙。

作為朝中掌管財權的三司使，他的職責之重已不在政事堂幾位宰執之下了，尤其是當眼下又進到收取秋糧秋稅的要關頭，各地的錢糧收更是需要他最最後的核實，其中計算量之大，就算是他這樣的老會計，也到一陣疲憊。

但這還不夠，因為他又是孫璧最信重的臣子，所以朝中不其他政務皇帝也不了要與他商議的，每日裏至有幾個時辰他是在與皇帝，與宰執們商議國事，如此，放在三司衙門的時間就只能往後延了。

所以最近，李凌都是在更后才能回家，今日自然也不例外，然後就得到下人稟報，說是萬老爺在書房相候。

以兩人的關係，即便沒有提早打招呼，萬浪也是能直接登門的，而且是被徑直請書房喝茶，還有李莫雲從旁作陪。對此，李凌倒也沒有意見，只是心裏有些疑，知道對方沒有要事不會主前來打攪，這是縱橫商行那兒真出什麼大事了嗎？

心裏想著，他還是在換了裳后趕了過去。見李凌過來，李莫雲便先走一步，把空間讓給了二人。

兩人各自坐著，沒跟其他人一樣先作寒暄，便迅速了正題：「你怎麼想著今日來找我，聽說還等了老半天，可是有什麼事需要我幫手嗎？」

「兩淮那邊出了事了，大大地影響了咱們商行的買賣，所以我就想著你能不能出面幫說兩句，別讓我們的車馬在路上過多耽擱啊。」萬浪倒也實在，立刻就把自己的來意給說了出來，然後便看著李凌，等候他的回應。

李凌喝茶的作微微一頓，兩淮所發生的大案他在朝中自然也是有所耳聞的，只是沒想到居然還影響到了縱橫商行的生意，當下便問道：「他們是怎麼被影響到的？可是車馬貨什麼的被地方府給扣下了嗎？」

「這是一方面，還有新到一地，都會被當地府去一一盤問，這一問至也要兩三天時間。要是一兩地是如此也就罷了，可現在是整個兩淮都是如此，每過一個州府，一個縣城，都這樣，這路上的耽擱可就太長了。」

李凌一聽，眉頭更是皺得了：「還有這等事？」

「你不知道？這不是朝廷方面的意思？」

「不是，朝廷豈會下這樣的命令？」李凌搖頭否認，心中卻是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原委。

涇縣令被殺一案說大自然也是極大，可也不至於把整個兩淮都攪得人人自危啊。這顯然是矯枉過正，為了儘快抓到兇手，各級員都把其他事給拋到一邊了。而所以會有這樣的選擇，卻也跟這一年多來朝廷所推行的新政有關。

自孫璧登基以來，為了使天下安定，百姓富足，可沒出-臺全新的政策，說一句新政也不為過了。其中專門針對之前貪遍地，吏治腐敗的新法，更是了懸在天下員頭頂上的一把利劍。

這新法足有三十多條，其中既有對員貪墨之舉的種種懲治，也有對辦事不力者的考核置，尤其是對尸位素餐的員的整治更為用力，只要被查明，那不用多說，直接罷革職……

如此一來，效果自然是顯著的，只一年多時間裏，場風氣為之一新。但同時，當的也個個神張，事事小心，只要轄地出了什麼案子，他們都雷厲風行，不敢有一一毫的怠慢，就是有犯人可能流竄到自己轄區呢，這些員也會盡全力去查去辦，生怕被人揭發舉告，說自己尸位素餐。

對此種做法，李凌一開始還是支持的，因為他知道前些年大越的吏治有多腐敗，百姓深其害，現在正需要新法來清除這些貪污吏。但是，隨著新法的不斷加深推行，其中的弊端也就慢慢顯現了，已經有不吏因為不了新法的嚴苛而多有牢，而有些人更是本著寧枉勿縱的心思，在地方上加大力度，如此，百姓的日子其實也沒好過多。

李凌也想過是否該向孫璧進言稍微放鬆一下，只是還沒找到這個度。然後，今日，問題就落到了自己頭上，縱橫商行也到了此法的影響。

看李凌這時皺眉不語，萬浪也不覺有些張：「怎麼，此事難辦嗎？」

「如果我出面，或是拿我三司衙門的文書去的話，縱橫商行的車馬什麼的自然不會再被留難。不過如此一來的後果卻也不容小覷啊，那會壞了新法的威嚴的，甚至還有可能影響朝廷威！」

聽他說得嚴重，萬浪也犯起了難來。他知道，李凌雖然是縱橫商行大東，但他最重要的份還是朝廷高，自然一切要以大局為重。可眼下這一局確實很難應對，不提賠錢，是對商行的口碑影響，就是相當要命的。

「要不……你幫我這一次，一次就行。」權衡了一番后，萬浪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提出了一個要求。

「怎麼說？」李凌也有些愧疚，便沒一口回絕地問道。

「這次咱們商行在江南接了一筆大買賣，會把上萬件上好的銅轉運京城等地，貨主也給了高價，只求能在十一月前送達……可現在，兩淮這麼一鬧，路上可就要大大地被耽擱了，恐怕行程上要出問題。所以我想著，你能否出面照顧一下，就這一筆就。」萬浪小心地說出了自己的請求，又眼地看著李凌。

李凌苦笑著思忖了片刻，終於還是決定幫一把。這不是因為縱橫也有自己的份，更在於兩人間的。當初自己在幽州籌運糧草後勤時，只去一封信，萬浪便不顧危險地趕了去，親自押送軍糧深草原都沒任何怨言，現在人求到跟前，他又怎忍心真箇拒絕呢？

「好吧，就此一次。這樣，明日午後，你來三司衙門，我會讓人給你出相關文書，你再給商行隊伍準備上，足以讓他們從兩淮安然來京了。」

聽他這麼說來，萬浪自然大喜，連聲稱謝。即便不在場，可以他大商人的見識卻也知道三司衙門開出來的文書有多大分量，沿途各級府自然不敢再作滋擾。

看他如此歡喜，李凌也笑了。然後兩人又一起吃了些酒飯，萬浪方才告辭而去，而李凌則是在稍稍坐了會兒去了酒氣后，也回了後院，去見自己的妻。

如今，楊輕綃肚子裏又有了一個孩子，李凌可不想帶了酒氣去陪。還有，家裏更大的一件事，就是月兒真箇出嫁了，如願地嫁給了當今皇帝孫璧……

本來李凌對這樣有著一定易分的婚姻不是太看好，但架不住自己妹妹確實喜歡孫璧，最終也只能點頭答應。

所以現在的李凌不是朝中重臣，還有一個國舅外戚的份。不過因為他現在鋒頭正健，朝中又多是他的朋友，皇帝又對他極其信重，才沒有惹出太多事端來，沒人說什麼外戚干政……

但李凌已經在為將來打算了，或許等到一切穩定后，自己真可以急流勇退，從場，當一個真正到底大商人呢。畢竟現在的環境對商人已相當友好，自己的底子又夠厚，還能有更多時間陪伴家人……

心裏想著這些，他人很快就到了後院。隨即，腦子裏又轉到了商行的事上，不過仔細想來，商人終究還是多有掣肘啊，自己是不是該再看看呢，比如這次……

不對啊。

突然，一個之前被他忽略掉的細節從腦海里跳了出來：「這筆生意是把江南的銅運來北方，可江南可不盛產銅，他們哪來的這許多原材料？上萬件銅，是耗材就怕要有幾十萬斤的銅了吧，要是從別送過去，然後再製造了轉運北方，那開銷只會更大，有這麼做買賣的嗎？」

李凌越想，越覺著這事有些古怪，可一時又不知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就在他有些糾結地立於院中，來回走想著問題時，自己的臥室門一開，已然顯懷的楊輕綃便走了出來：「李郎，你在外做什麼呢？」

「哎呀，你出來做什麼，可別涼了。」李凌一見妻子要出來，趕就把心中的疑給拋了去，三步並作兩步就迎過去，一把攙住了，「你還有孕呢，有什麼事人出來說便是了。」

楊輕綃靠在丈夫懷中卻是白了他一眼：「我雖然懷了孕，也沒有到這般弱不風的地步，真手，你還是打不過我……」

「是是是，夫人所言甚是。」李凌只能賠笑，都說懷孕的人子古怪，自己這算是切會到了。不過也只能小心服侍著，給妻子說著好話，好生安一番，然後兩人才進了屋去，又是一陣溫存。

陪在楊輕綃旁，李凌自然不好再多想有的沒的，事也就被暫時擱置了。不過他心裏已經多了個留意，想著明日問問萬浪便可知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