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多數商人紛紛表態,事也就定了下來。
當然,這只是一個初步的約定,至於之後的種種細節,比如那錢票怎麼花銷,這些商家到手的錢票又該如何跟府兌換什麼的,就得等接下來朝廷再派人與他們作更深的詳談了。
定下了合作意向,又沒有太多的計較后,這場酒宴也就變得更為融洽。就連李凌也沒再端著自己朝廷高的架子,與眾商人不斷杯說笑,拉攏著雙方關係,倒真算是一場賓主盡歡了。
如此,酒宴直到三更後方才結束,眾商人各自而去,而李凌則與萬浪同乘一車,沿著空曠的長街緩緩向前。
兩人都喝了不酒,此時酒意上頭,各靠在車廂一邊,也沒說什麼話。直過了好一陣后,萬浪才遲疑著問道:「溫衷,你跟我說實話,這錢票真是你的意思?」
「怎麼,你覺著還有別人會想出這樣的法子來嗎?」李凌也沒睜眼,隨意問道。
「我總覺著這事過於蹊蹺了些,更像是朝廷為了攫取民間銀錢想出來的一個……謀。」說最後兩字時,他稍微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如實說了出來。
李凌略微一笑,這才說道:「你這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這是我的主意沒錯了,而且一早我就把咱們的縱橫商行給拉了進來,你不會以為我真會因公廢私,任咱們的商行遭大損失吧?」
「可是這錢票……它真能如你所說般通行天下嗎?」
「為何不能?以朝廷之力想要推行,就跟銅錢一樣,只要讓大家相信其價值,再加上各地商人的支持,自然就不存在阻礙了。當然,這很可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相信我,只要了,便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說著,李凌終於是睜開眼來,神鄭重道:「不瞞你說,其實我早就想要推行這紙錢了,只是之前沒個機會,現在契機到了,自然不會放過。」
「你早就有這樣的想法?」萬浪更是一愣,好奇問道。
李凌點頭:「嗯。我來問你,如今我大越的商業比之前宋如何?」
「差不多吧……」萬浪思忖后,含糊道。他只是一個商人,又沒有統攬全局的本事,怎麼可能知道這一點呢?
「其實是不如的。」李凌卻嘆了口氣道,「雖然我大越論國力遠在前宋之上,但真論商業之繁茂,卻還是不如前宋。至於原因,不在於國力強弱,而在需要顧及的地方的多寡,前宋因為北方大片城池早被遼人所佔,西北又有夏人盤踞之故,導致他們真正能掌控的就只有中原一帶,外加江南等地而已。
「雖然這樣的況讓前宋百年來總是於守勢,但也讓他們徹底放開了包袱,不用再去為諸如北疆、邊藏等地的百姓的生存考量,就連西南,其實都與前宋朝廷無關,自然就能集中更多銀錢辦事了。
「而這還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在於,前宋國土更小,使得他們的貿易買賣就好做得多,就算是用金銀銅錢為貨幣,運送著也不算太難。可到了本朝,隨著國土擴張,各種買賣要做遍天下,難度就翻上幾番了。我想,這一點你應該是深有會的,別的不說,是把那大批量的資金帶上路,就不容易的。」
萬浪點頭,想到了當初去西南,去北疆時所遭遇的種種艱辛,路上有多提心弔膽,生怕半途就被哪方賊匪給打劫了。
李凌的話還在繼續:「就連前宋之時都曾因商業繁茂而催生出了紙質貨幣,那我朝況要比他們艱難得多,自然更要推行此有效能促進商業的手段了。
「我既為掌管朝廷財權的三司使,總是要為此想出些法子來,促進商業,盈國庫的。而這錢票制度,便是其中最關鍵的一環了。
「當然,也不能說我就是完全站在商人角度定下的此一策略,錢票一在能給天下人帶來便利的同時,也能給朝廷帶來一定的掌控力。你想啊,要是今後天下人所用皆不再是什麼金銀銅錢,而是錢票,那就意味著天下人完全和府融為一,再有某些別有用心者想要攪局勢,都不用府出手,便有的是擔心錢票出事,自損的人站出來對付他們了。」
萬浪靜靜地聽著,越聽,越覺著李凌所言在理。
確實,錢票一能給整個天下帶來的好可太多了,這不是商人可得利,尋常百姓也是能通過商貿的繁榮而過上更好的日子。然後百姓富足,便有利於天下安定,自然就是朝廷所願意看到的了。
環環相扣下,李凌可以說是用這一張小小的錢票,就把可能導致天下不安的因素給杜絕掉了。試問,還有比這更有效實惠的手段嗎?
「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萬浪突然道出了這麼一句,看向李凌的眼中更滿是敬佩,自己還擔心朝廷會藉此斂財呢,現在看來卻是自己過於短視了。
李凌謙虛一笑:「不過這終究只是我一想法,能否真還得看將來,需要時間來給出答案了。不過有一點我倒是可以跟你保證的,此事朝廷一定會儘力去辦,你們也必然能從中獲得不的好。」
這句話算是給萬浪吃下了定心丸,他立刻點頭:「我知道了,接下來我會做出安排,好好配合朝廷把在錢票一給推廣出去的。」
「唔,一切會從京城開始,只有在這兒打開了局面,才會讓天下各地都相信朝廷的決心,從而讓錢票一真正通行天下!」李凌也是一臉憧憬,作為穿越者,他可太清楚紙幣對整個商業的推有多大了,但同時更明白,這條路會有多難走,即便有朝廷背書,自己也必須小心應對,不得出任何差錯。
不過有一點卻是他沒有告訴對方的,他在此時推出錢票可不是一時的心來,而是據眼下出現的變故定出的策略。
在有人打起天佑通寶主意后,他便知道暗地裏還有敵人在蠢蠢。所以,哪怕這次把江南的變故給暫時按下了,別也說不定會有新的麼蛾子。既如此,那還不如給他們設下一個更容易讓自己發揮的戰場呢,錢票,就是李凌給那些暗地裏的敵人設下的全新戰場!
現在,就只看對方會不會自投羅網了……
……
時間過得飛快,又到臘月底,即將過年。
而隨著新年臨近,朝廷將在明年推出錢票這一全新貨幣的說法便已經傳遍天下了。那些走南闖北的商人對能影響自家買賣的消息,總是格外留心,也更願意去散播的,所以只個把月時間,這一況已連江南的百姓都已有所耳聞。
對此,大家自然是眾說紛紜,總來說,懷疑和不信任的人更多些。畢竟,這麼一種本不備任何價值的紙幣,實在人無法相信它有什麼購買力,拿諸多品換來一張小紙片,誰又能到踏實呢?
最是關注朝廷變化的趙無憂自然也很快就弄明白了錢票的來歷目的,此時更是出了得意的笑容來:「他們這是在給我聖教送上破綻啊。本來我還想著在天佑通寶已不好再做手腳的況下如何行事,他倒好,現在又給了我如此好一個機會。」
說話間,他看向了面前這位:「你家主人可有提過怎麼應對嗎?」
這位冷肅著臉的男子把頭一搖:「主人只讓我把消息送給趙先生,其他的都沒提。」
「那你就回去告訴他,這是我們攪天下的好機會!他不是一直想要報復嗎?現在機會來了。只要他能弄到錢票背後的種種辛,比如那玩意兒是如何防止別人偽造的,還有那錢票的紙張印墨什麼的原料是什麼,我便能趕在錢票發出來的同時給他們送上一份大禮。」
趙無憂說著,嘿嘿一笑:「我想這一點對你家主人來說應該不會太難吧?畢竟,他現在可是朝廷里地位超然之人,就是皇帝對他也是極其信任的呀,連那天佑通寶的錢範外泄,都沒有懷疑過他……」
「我家主人說了,他正在試著取到那些線索,不日就會功。還有,主人還說,趙先生這次來京城,也是想要干大事的,卻不知目標又是誰呢?」
趙無憂看了他片刻,又咧一笑:「咱們雙方既然合作,目標當然得一致了。錢票是什麼人推行的,我就想法拿下他!如此,就算之後錢票造偽一事外泄,也不會有人懷疑到你們主人頭上。」
這位平靜地點點頭,好像早知道了這一答案。然後又道:「那我家主人的意思是,他也能在此事上幫你一把,讓你們能更輕易地拿下他!」
「哦?什麼法子?」趙無憂頓時來了興趣。其實這次去,他真就是沖著李凌這個大敵而去,只是到底該如何行事,還沒個準主意。
可現在,有那位於背後相助,或許事還真能更輕易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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