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家的青棚馬車蒙上了一片彩雲似的錦繡,車上的流蘇和風鈴在風中微微擺,發出音樂般聽的響聲。
李氏的心思,歐暖當然猜得到,尤其是當看到重新裝飾過的馬車的時候,這種預更加明確。
一夾紗常服的歐爵看著這輛馬車,目裡出一驚異,隨即看向自己的姐姐:“姐,這是……”
歐暖一淡淡綠的素羅,襬猶如一波又一波泛起漣漪的碧水,面串著若若現的珍珠,發上只簪了一白玉纏枝的簪子,簪面上嵌著一顆幽冷的藍寶石,更襯托出面容清麗,若柳,整個人有一種清新而淡雅的自然之。
歐暖看了一眼如今已經現出俊俏年模樣的歐爵,微微笑了笑:“爵兒,這是祖母的心意,不必多想。”說完,便扶著紅玉的手上了馬車。
歐爵想了想,面慢慢舒展開來,也快步上了馬,一路伴隨著馬車駛向太子府……
歐暖來的很早,剛到的時候門前馬車還不多,一路被人引著走過遊廊曲橋,只見到一樹樹長柳臨水而立,枝頭葉底,迎風微。歐爵被人引偏廳喝茶,歐暖則由人引著進院。
慢慢走過花園,逐漸近了林元馨所在的墨荷齋。墨荷齋坐落於整個府邸的西側,迎面是碧波盪漾的湖水,湖中種植著無數株荷花。正值盛夏,花朵盛放,珠滾,如一匹靡麗的畫卷在歐暖的面前霍然抖開,無數馥郁芬芳的花香撲面而來。歐暖略略放緩了腳步,因爲已經看見了林元馨就靠在齋前的欄桿上,拿了細餌撒在池子裡,逗那些藏在翠綠的荷葉下游著的錦鯉。
歐暖看見對方,清淡的面上浮出了一抹笑容。
林元馨邊的丫頭山先看見了,立刻輕聲提醒了猶自出神的林元馨,林元馨向這裡過來,一看見歐暖,臉上立刻流出喜悅的神,起快步向這裡走過來。
歐暖微笑著向行禮,林元馨無奈地笑了笑,自從爲皇長孫的側妃,就再也不能像往常那樣隨意了,“起來吧。”微笑著手虛扶了一下,等到進了墨荷齋,立刻輕輕挽住歐暖的手臂,拉著進了室。
墨荷齋裡,自明亮的銀紅窗紗進屋裡,室顯得格外窗明幾淨。一旁的案幾上,一浮鮮豔的荷花盛放在汝窯圓波小缸中,那鮮妍的澤令人之愉悅。
“可算盼到你來看我了!”兩人在繡凳上坐下,林元馨的臉上掩飾不住的歡喜,兩年來,每隔半個月就會邀請歐暖來陪伴,可是歐暖卻格外恪守禮儀,要麼是來參加宴會,要麼是陪著沈氏一起來,這樣算起來,邀請十次也不過來一兩次。
桃夭捧著托盤走上來,盤子裡是江南特貢的茶,白玉的碗壁,澄澈的茶葉,那清香的味道,即便不喝,只捧在鼻下細細的聞著,也不令人神思舒暢,然而林元馨早已對這一切視若無睹,臉上有著淡淡的落寞。
“表姐,要是大舅母看見你這樣,又該說你了。”歐暖笑著搖了搖頭,聲音如水般清涼,然而卻帶著一難以察覺的溫。
林元馨挑起長眉,眼神清亮亮的:“那是因爲,母親本不知道,我在這裡的日子是什麼樣的。”
歐暖看了一眼山,見到已經將所有的丫頭都遣了出去,並且輕手輕腳地放下了珠簾,這纔看著林元馨道:“表姐,皇長孫待你不好嗎?”
“不,他待我很好,可他待誰都是一樣的好。”林元馨看著歐暖,眼睛裡說不出的靜,令歐暖不由得心裡一驚。
林元馨想起周芷君嫁進府中的時候,自己悄悄去新房觀禮,漆泥金雕花三屏風式的妝臺上銅鏡映著紅燭,燭嫣紅若晚霞鋪陳開來,只見到新娘子一的正紅禮服,烏黑的發上帶著赤金的冠,前繡著繁雜富麗的圖案,那絢麗的紅令人頭暈。那時候才突然明白,對方和自己的區別,作爲正妃,周芷君可以著正紅禮服,而自己的禮服縱然華麗,卻也不能是正紅的,這種令人目眩的正紅,代表誰也無法撼的地位。
“暖兒,我實話與你說,這兩年來,他邊已經有了一位正妃,一位側妃,四名侍妾了,還有不各級員送來的人。”林元馨微微一笑,撥弄著茶盅蓋子,徐徐道,“他爲皇長孫,必要做到雨均沾,一個月到這墨荷齋,終究來不到幾次的。”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並不悲傷,只是淡淡的,反倒讓歐暖生出一愕然來。
歐暖看了看室的緻奢靡的擺設,輕聲道:“姐姐得到皇長孫的青睞是好事,可是登得高難免會有小人忌恨,他這樣做,對你也是一種保護。只是他言談舉止之中,終歸會流出一些真,否則姐姐住的也不會是墨荷齋,這裡的佈置也不會是院中數一數二的緻。”
林元馨輕笑道:“你素來聰敏慧黠,猜的縱然不說全對,卻也不差多了。他雖然並不時常來,但對我還是十分憐惜照顧的。”想了想,微微一笑,已是舒展的神,“暖兒,不要總說我的事,再過五個月,你也要及笄了吧,可有什麼打算。”
歐暖微微一愣,一言不發。
林元馨不以爲杵,只含笑道:“你有祖母、父親,原本不到我來替你擔心,但是他們那樣的,哪裡會真心爲你考慮,你自己還應當多想想出路纔是……”說到這裡,突然認真看著歐暖,道,“你想要嫁皇室嗎?”
歐暖淡淡道:“表姐,我並無攀附之心。”
林元馨看著,黑亮的眼睛澄澈一片:“暖兒,你這幾次來,皇長孫哪怕再忙,也是每次必到,你沒看出來嗎,他真心的喜歡你。”
歐暖不卑不道:“姐姐,你還記不記得,當初祖母曾經讓你我共同挑選春裳的事。”
林元馨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提起這個,面上有了一疑。
歐暖淡淡道:“當初的那件春裳十分的麗,暖兒也很喜歡,但那是姐姐所鍾的,但凡姐姐喜歡的,我絕不會一下的。”
林元馨一愣,目中浮現出一之,口中慢慢道:“暖兒,我剛纔說的話,絕非是在試探你。你我之間,本用不著說那些虛話,你的心思,我全都明白。我知道,你若嫁進來,也一定會幫著我的。可是,我還是不希你嫁給他。”
歐暖的眼中浮現出一笑容,這時候只以爲林元馨是出自一顆子的心在拒絕,然而林元馨卻繼續說了下去:“暖兒,皇長孫再喜一個人,也不會爲不顧一切的,他這樣的男人,本沒辦法捂熱你的心,沒法給你的幸福的。最重要的是,我已經陷進這片沼澤來了,我不希連你都出不去呀。”
歐暖怔怔著林元馨,心中的緒翻滾,臉上的笑容在那一瞬間也全都不見了,再一次意識到,眼前這位天真、本善良的表姐,是這樣的可親、可……想到這裡,不由自主地出手去,握住了的。
皇長孫的心思,歐暖也有了覺察,每次自己到訪,他都會來這墨荷齋,初時以爲是偶然,次數一多,也便什麼都明白了。只是,他不過陪著們笑語兩句,大多數時候只是遠遠坐著,像是在靜靜的觀賞,反倒不好把拒絕的話說出口。平心而論,依自己的份立場,能嫁給皇長孫已經是很好的出路了,但哪怕是爲了表姐,也不願意。們是在這世上僅有的互相依靠的親人,不願意冒一點點失去的風險。更何況,說的沒有錯,皇長孫這樣的男人,可能喜歡一個子,欣賞一個子,但絕談不上寵溺和疼,這樣一來,自己的弟弟也不過是他衆多妻弟之中的一個,又能得到多照拂呢?
所以,對於歐暖而言,皇長孫並不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我經常邀請你過來,一方面是讓你陪我說說話,更重要的是,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親近的表妹,將來你嫁出去,他們看在皇長孫的面上,誰也不敢欺辱你。”林元馨認真地說,上的紫凰絳綃薄裳熠熠發,卻怎麼也比不上眼裡的華奪目。
歐暖笑的十分溫和,目中泛著一星不易察覺的淡淡溫:“這些暖兒都明白,多謝表姐爲我掛心。”
林元馨關自己,何嘗不明白,正因爲如此,纔不願意一直往太子府跑……
“林妃,到了宴的時間了。”山輕聲提醒道。
林元馨微笑著站起,對歐暖道:“咱們走吧,可別遲到了。”
兩人相攜著而行,邊談笑邊欣賞景緻,一路亭臺樓閣,玉橋橫臥,緻富貴非比尋常。走過一道假山的時候,林元馨卻突然停住了,目凝滯地向前方去。
歐暖順著的目看過去,卻瞧見蓉郡主著淺櫻紅縐紗上衫,銀白勾勒寶相花紋的長,整個人如同一株人的碧桃花,正含笑站在一棵柳樹下與一名男子說話。此時此刻,上的長迎風擺,恍如漣漪,更加映襯的人比花轎。
歐暖只看了一眼,便認出那名華服男子是皇長孫,擔憂地看了林元馨一眼,卻見到面容平靜,脣畔的笑容十分恬淡。
蓉郡主眼波盈水,不笑便如同一副笑模樣,一副風流婉轉的態,肖衍面對這樣的人,自然也是千般萬般的耐心,兩人正親地說著話,然而,卻被驀然而來被一聲輕呼截斷:“殿下。”
蓉郡主一愣,微微側首,看見涼亭一側的湖石假山旁邊,站了兩個年輕子。
在那一瞬間,肖衍臉上的笑容更深,蓉郡主看了們一眼,臉上也隨之出自然的笑容。落在漾著笑意的眉目間,彷彿連的笑都漾著華,耀目地讓人睜不開眼。
在這一瞬間,歐暖敏銳的覺到,林元馨明亮的眼睛黯淡了下去。
肖衍快步走了過來,看著林元馨,笑道:“馨兒來了。”說完,他看向旁邊的歐暖,眼神瞬間有一欣喜閃過:“歐小姐,你可真是太難邀請了,馨兒一直都盼著你,卻輕易請不來啊。”
他的眼底,似乎有一種莫名的責怪,歐暖微微一笑,道:“殿下護表姐之心,真是令人羨慕。”
肖衍眉頭微微皺起,顯然對這樣避重就輕的回答不太滿意,但他清楚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只是笑笑,對林元馨道:“馨兒,你幫我招呼蓉郡主吧,前廳來了很多客人,我要先走一步。”
林元馨微笑著恭敬地行禮,道了聲:“是。”
這時候,蓉郡主已經微笑著走上來,道:“皇長孫不必擔憂,林妃和歐小姐,早就與我悉了。”
肖衍便笑著對點點頭,再次深深看了歐暖一眼,轉快步離去。
蓉郡主盈盈含笑道:“兩位,多日不見了。”
林元馨臉上的笑容很淡,卻沒有一不周到之:“蓉郡主在宮中,自然不是尋常可以見到的,能有這樣的機會邀請到您這樣的貴客,自然是我們的榮幸。”
蓉郡主笑意款款,眉目濯濯,別有一番人心。微笑道:“這也是太后見我在宮中日久,怕我煩悶,所以才特許我出宮的,倒是不想在這裡遇見了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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