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迦葉寺用過早膳,而后只顧著趕路,并未再用什麼。”戚潯抿了抿,試探著道:“您若是不發落卑職,那能放卑職歸家嗎?卑職真了。”
傅玦只覺拿沒法子,一邊朝外看一邊道:“你歸家有飯吃嗎?”
說著也不等戚潯回答便兀自站起來,他走到廳門,朝外吩咐了一句什麼,又聽林巍應了一聲,而傅玦很快轉道:“馬上讓你吃飯。”
戚潯呆住,合著不發落,還賞飯吃?
上下打量傅玦,像還在猜度他的心思,傅玦瞇了迷眼睛,“你不會又開始胡思想了吧?”
戚潯連忙擺手,“不不不,先前是卑職想左了,往后卑職再不會了,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卑職只是嘆,自己總能遇見好人,您還是貴人——”
戚潯眼底帶著幾分激,傅玦聽著這恭維之語卻不見高興,指了指桌邊圓凳令坐下,一邊問:“說說你都遇見了哪些好人。”
戚潯走過去坐下,口中道:“當年在州,義莊里的老伯也是個好人,后來遇見師父自不必說,州的太守大人若不松口,卑職也不能跟著師父京,覃大人和李捕頭也并不苛責卑職,后來到了大理寺,大家都很好。”
傅玦便道:“我看那個周蔚的與你十分親厚,昨日他如何傷的?”
“從山壁上摔下去的,他不擅武藝,手腳比不得其他人利落,所幸沒重傷。”
傅玦緩緩走至桌案之前,“用了何種藥酒?”
戚潯不覺有他,“這個……這個卑職還當真不知,是寺里的藥酒,他上藥酒之時,卑職又去看了文殊菩薩殿和車馬房,并未問慧能師父是什麼藥酒。”
傅玦微抿的角一松,恰在此時,外頭行來一陣腳步聲,卻是白發老伯和林巍送來了飯菜,飯菜冒著熱氣,應當是才出鍋的,白發老伯邊進門邊道:“主子要得急,只隨意做了些家常飯食,還請姑娘莫要嫌棄。”
戚潯連道“不會”,又看向傅玦,心道傅玦今日帶過來,到底是為了問責還是為了吃飯?
飯菜擺好,傅玦道:“吃飯。”
戚潯不敢推辭,忙拿了碗筷,“是!”
利落的像完差事似的,一旁林巍看的稱奇,不知這片刻功夫,屋生了何事,傅玦坐在戚潯對面,也慢條斯理的了筷子。
戚潯是真了,也顧不上謙讓,只自顧自安靜吃飯,林巍和白發老伯在旁看著,傅玦用了幾筷,也停了下來,幾人一齊看著吃飯,吃的專心吃的香甜,傅玦本來覺得食不佳,片刻又拿起碗筷。
林巍吞咽了一下,忍不住道:“陳伯,咱也去吃飯去?”
陳伯笑呵呵應下,二人轉出了水榭,戚潯腮幫鼓著,看二人離去,又狐疑的看向傅玦,傅玦道:“不必管他們,吃你的。”
戚潯頷首,埋頭飯。
等吃完這一餐,戚潯又恢復了生氣,只是想到那般誤會傅玦,心底的窘迫一時難消,傅玦隨一起放下碗筷,此時不再留,“讓林巍送你回去。”
戚潯下意識想推拒,可念著自己做了虧心事,便應承下來,與傅玦告辭,走出兩步,又不放心的轉看他,“王爺,當真是卑職錯了,卑職向您賠不是。”
傅玦輕哼一聲,“行了,耳朵都聽出繭子了,這筆賬改日我想算了再算,今日暫饒了你。”
戚潯沒想到這件事還未完,一時又發起愁來,待走出廳堂,還一步三回頭的想與傅玦打個商量……要不這事以后別提了吧。
回家途中,林巍狐疑的問戚潯,“戚姑娘,剛才主子和你說什麼了?”
戚潯面上發熱,輕咳一聲道:“說案子。”
林巍了然,“我們主子可算料事如神的吧,昨日主子回京,去了大理寺,知道你是去迦葉寺了,當下便猜到了你的意圖,昨夜后來還去了京畿衙門,直接問了李家在城西的產業。”
戚潯沒想到傅玦昨夜會去大理寺,如此便也解釋了他在京中的安排,思及此,更覺不好意思,傅玦智謀超群,若當時告訴他的懷疑,說不定他能在京中做更多安排!
“原來如此,世子當真敏銳的!”
林巍有些得意,“那自然,我們主子在幽州用兵如神,更別說這些疑案了,而且,戚姑娘你應該發現我們主子待你非同一般了吧,這是何意,應當不用我明說了吧?”
戚潯生怕再會錯意,“要不……你還是明說吧。”
“我們主子是將你當做半個妹子相待的!”林巍和氣的道:“主子本就是格外惜才之人,你又十分不易,因此便對你多幾分照拂,今日帶你去的地方,是主子一私宅,還沒有外人去過,你也算自己人了。”
連林巍都這樣說,戚潯如何還能不信?越發愧,“王爺待我如此大恩,我的確無以為報……”
林巍便道:“怎無以為報,如今主子在刑部掌事,不得要你一展所長幫忙。”
戚潯聞言立刻應下,“我一定隨時聽王爺吩咐!”
林巍將戚潯送回家,再回到私宅之時,便見傅玦站在窗前,此刻月被云擋住,外面黑漆漆的并沒什麼景致,林巍上前道:“主子,將戚姑娘送回去了。”
傅玦點頭,面上卻有些興致缺缺,也不知怎麼,與戚潯的誤會已算解除了,戚潯認錯也認得利索,他也將話說開了,可他心底還有些許郁氣未消。
林巍發覺他不對勁,便問:“主子怎麼了?是在為議和的事煩心?”
近來朝中議和相關之事頗為繁雜,傅玦雖刑部,可議和是他打勝仗打來的議和,建章帝仍以他為中心排兵布陣,他不得要參與其中,可謂深其煩,想到此,他抬手了眉心,“明日要宮,與那些老臣商議禮節,最是無趣。”
林巍想起來也覺頭疼,“最無趣的是您如今還不能棄了椅,還得一直坐在那聽他們爭辯。”
傅玦看著外間茫茫夜道:“裝不了幾日了。”
……
歸家的戚潯雖對傅玦頗為歉意,卻卸下了心中大石,這一夜可謂睡得十分安穩,第二日一早至衙門應卯,剛進門便上早來的周蔚,驚訝道:“你來的這樣早?上的傷如何了?”
周蔚夸張的聳了聳肩,“啥事沒有,腫都消了!”說著又略帶好奇的問:“昨天晚上王爺尋你做什麼啊?”
戚潯邊往值房走一邊道:“沒什麼,就問了去迦葉寺的事。”
傅玦也的確問了迦葉寺,這時,戚潯看向周蔚,在他開口之前道:“你可別說那些不中聽的,王爺不是你想的那般。”
周蔚被識破心思,了鼻尖,低聲道:“你又不了解男人。”
戚潯走得快沒聽清,只自顧自問:“卿大人昨夜可有結果了?”
周蔚忙正道:“李家那個大爺捉回來了,他不認!卿大人已經審了一晚上了,我來的時候他才去班房睡下,說睡兩個時辰之后喊他。”
戚潯猛地駐足,“他不認?”
周蔚沉聲道:“是的,不認,卿大人去清風茶樓里外搜了一遍,沒有找到百閉殼,他還一口咬定,說自己沒養過,問了一晚上,各種話都用了,也沒套出話來。”
戚潯腳下方向一轉,直奔地牢去,大理寺的地牢是臨時關押犯人所用,占地并不大,獄卒也只有二人,見到和周蔚,二人并不阻攔,戚潯順著甬道往里走,很快看到了關押在牢房之中的李赫。
李赫雖被審問了一夜,卻并未用刑,此刻除了面容有些頹唐疲憊,更不顯多麼狼狽,而更讓戚潯意外的是,他竟然也在草席上睡著了。
在大理寺的牢房里還能睡得著,這是多沉著冷靜!
戚潯看著李赫,忽然想起在楊梧靈堂時所聞,轉朝外走,又對周蔚道:“李赫一定是提前做了準備,我們得找到那個被楊松發派離府的親信隨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