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房,戚潯已將幾截斷臂接好，“死者手臂細痩，較白，當是氣力不大之人,擅長奚琴之類的樂,極有可能是伶人或者樂師。”

傅玦便吩咐李廉：“搜索尸塊的事暫時給巡防營，你們衙門去調查死者份,死者為男子,年紀十六七歲,高五尺，擅長奚琴類樂，可往戲樓、青樓，南曲館子和畫舫找,一些唱曲兒的酒肆茶肆也可探問，此人失蹤至兩日，不可能無人知曉。”

李廉應是,“那卑職這便出發。”

時近午時，差事迫，傅玦頷首應允,李廉很快帶著屬下離開了刑部。

戚潯一邊清理尸塊一邊問傅玦，“這些是在何找到的？”

傅玦道：“早間巡防營和衙門的差吏分別往西市和長寧坊，勤政坊的方向找,左臂和左掌在長寧坊發現,右臂在勤政坊以南發現,都是類似暗巷水這等偏僻之地。”

戚潯想到昨夜找到的四，不由心底發涼，“兇手是要將尸塊拋至全城？”

“的確有此傾向。”

戚潯道：“這幾塊尸塊比昨日找到的腐敗更甚,似是同一日被拋尸，而兇手拋尸的范圍廣，橫貫東西，且靠近了安政坊、長寧坊這樣的金貴之地，應當不是尋常的販夫走卒，至對地形是悉的，會不會是更夫之類的人？”

“已經派人去查了，若不是更夫，各坊間倒夜香的夜香婦也有可能，即便不是他們犯案，他們也可能撞見過兇手。”

傅玦說完，戚潯也直起來，按照人形擺好了殘缺的尸，便見如今還缺死者一條，整個子和頭顱，而軀干和頭顱，才是最容易暴死者死因之地。

屋子里涼颼颼的，傅玦道：“巡防營的人已經往城南和神湖方向搜，若是順利，今日天黑之前，當還有所獲。”

戚潯目落在長案上，“若當真是伶人或者樂師，兇手為何下這般手？死者的兩只斷臂，創口也頗為糙，可肘關節之地，卻也被切割的頗為利落，腕骨雖是被砍斷，手腕脆弱，不計在，卑職還是覺得，兇手會些許醫。”

回憶起自己早年間學藝，“當年卑職拜師父門下，起初不敢剖驗尸，后來發覺許多案子剖檢更有助益，這才著頭皮去學，起初會在死者之上留下許多傷痕，創口也十分糙，兇手便好似那時的卑職，是極不擅刀法的。”

想到此，長嘆了口氣，“兇手不知是故意的，還是巧合為之，將尸表烹煮過后，會抹除許多印痕，死者死后的尸斑和表皮下的淤傷，此刻都看不明晰了。”

傅玦聽說到此，忽而問：“會否是懂仵作之的人？又或者是大夫？他們雖然悉尸，又或常給人看病，卻并不會切割尸，因此悉脈絡關節，手卻十分生，又怕尸上的痕跡暴，這才煮尸。”

戚潯眼瞳微亮，“的確像，不過整個京城，在役的仵作也只有幾人，從前做過仵作的人更不算多，大夫卻不，大夫們給人看傷，知道淤傷會留在表皮下的道理，且衙門有些案子，還會當真請大夫來驗看，他們的可能更大。”

二人想至一，卻也知道這些只是推測，要往這個方向搜查，還得京畿衙門和巡防營得到更多實證才好，然而眼看著日頭偏西，江默和李廉都未回來復命。

直等到黃昏時分，覃文州從京畿衙門過來，他今日有別的吏治事要置，下午才得了空閑，眾人又在刑部等到暮將至，江默才帶著兩個屬下回來。

他們在城中奔波一日，倆個屬下還算好，他自己面頰被烈日曬得通紅，眼看著有灼傷之危。

進偏堂回話時，江默便見戚潯也跟在傅玦邊，他視線不偏不倚的看著傅玦道：“王爺，神湖和西市都沒有任何發現，我們帶著的五條獵犬大街小巷都搜遍了，也沒發現任何異狀，若排除我們掉某些犄角的可能，屬下覺得兇手并未往那個方向拋尸。”

傅玦眸微狹，“也或許，兇手還沒來得及拋尸。”他看了戚潯一眼，“眼下搜到的尸塊不，兇手若是隨攜帶，必定十分矚目，他定然是分次拋尸，昨日我們發現了尸塊后便開始搜索城中，兇手或許悉，停止了拋尸。”

“府雖未大肆宣揚，可兇手必定暗中關注，見驚了衙門，不得要收斂許多。”他抬眸看了一眼外間天，“把你的人回來吧。”

江默出門吩咐兩個屬下，戚潯忍不住道：“昨日和今晨發現的尸塊，腐爛程度相當，可若一定要分個輕重程度，凰池，平樂坊，和東市的似乎是一起的，長寧坊、和勤政坊以及平寧坊的似乎又是一起的。”

“那便是說，兇手是城東一趟，城西一趟。”傅玦沉思片刻，“凰池早上和晚上都是游人稀，平樂坊和東市的酒肆，是晚上人定時分后無人，城西的菜市則是下午到第二日清晨無人，長寧坊和安政坊，也是晚間至半夜人”

傅玦說到此，當機立斷喚林巍，待林巍進門，傅玦便道：“去兵部找一份城防圖來。”

兵部就在刑部衙門不遠，林巍很快領命而去，覃文州道：“王爺要城防圖做什麼？”

傅玦道：“從勤政坊到平寧坊，馬車要走大半個時辰，若是步行，則要走兩個多時辰，城東從凰池到東市也是一樣，若兇手是分了兩次拋尸，必定有個行走路徑，看看他何時走的，而后去找目擊者。”

覃文州恍然，戚潯自己心底默默算了一遍，很快道：“除了看尸塊的腐壞程度，這拋尸范圍亦太遠了，兇手不太可能單獨去一地拋尸，那樣太耽誤功夫，且在一個方向上，路上來回次數多了，也很容易被人看見，卑職也覺得多半是分了兩次拋尸，就目前找到的尸塊，只需要兩個形同卑職驗尸箱籠那般大的便可裝下。”

傅玦頷首，沒多時江默從外進來，傅玦便問：“你們巡防營每天晚上巡邏是何時？最近兩晚上可曾發現過異常？”

夜半城中宵，除了巡防營和衙門公差之外，街市之上鮮有人來往，但凡被巡防營撞見，也會多加盤問，江默聞言便道：“我們巡邏之時，十人一隊，每天三隊，城南一隊，從巡防營衙門開始，自西向東，另外兩隊，一隊城西，一隊城東，自南向北一個來回，固定的路線沒幾日一變，走過的也都是那些街市。”

“從酉時過半開始，各自從衙門出發，往勤政坊方向走需要一個半時辰，也就是亥時到勤政坊，而后再回衙門，子時過半下值，這幾日暫未得底下回報，想來不曾發現異常。”

江默似乎知道傅玦是何意，略一思索道：“最近幾日夜里巡邏，走過平寧坊的地方，距離我們發現尸骨的菜市不遠。”

傅玦便在心底盤算一番，待林巍將城防圖取來，他將圖紙在案幾之上鋪開，這圖紙二尺見方，其上描畫著京城所有民坊、街市與各衙門，雖不算細致，卻令整個京城布局躍然紙上，傅玦找來一支筆，在圖紙上將前次拋尸點標注上，頓時令他適才所言清晰了許多。

“勤政坊到平寧坊，中間要路過長寧坊，安寧坊，平康坊，以及西市，凰池到東市，中間則要路過安政坊、安平坊以及平樂坊，若是在一日之拋尸，首先要錯開人流最集之時，還要避開巡防營的巡邏。”

“住在坊間的百姓要知道巡防營巡邏的時辰并不難，難就難在，兇手要一口氣拋尸幾，勢必要想好如何走得快，還不被發現。”

傅玦看向覃文州，“這幾民坊打更的更夫與夜香婦，可是有數人？”

覃文州頷首，“一個更夫要負責兩民坊，夜香婦也是亦然，除非民坊范圍不大，因此總得算下來，還是有數人。”

外頭天昏暗，夜幕將至，傅玦命人點上燈火，極快的在紙上測算起來，沒多時道：“平寧坊的菜市從下午開始無人，如果兇手第一拋尸的地點在菜市，且等巡防營巡邏出發之后，再過西市往勤政坊的方向去，便能一定避免上巡防營之人。”

“最終其人在勤政坊以南拋尸，時辰便是亥時初刻前后，在巡防營返回之前，又至長寧坊以西拋尸，那時至多亥時二刻。”

“此后歸家取剩下的尸塊往城東，子時過半之后，城東巡防營已巡邏完城東，便沒了顧忌，倘若本王是兇手，便仍從東市出發一路向北，如此可減輕許多負擔，趁夜拋尸完畢，在卯時之前歸家，除此之外，其他的安排不順路，也容易撞上巡防營，還無法滿足戚潯所驗。”

覃文州道：“這是最完的設想，可巡防營這一路上路徑不同，如果當夜本要上，卻被兇手躲過去了，豈非便是別的時辰經過？”

傅玦道：“此人分尸碎尸后，還做烹煮抹除痕跡，幾拋尸地也未留下更多線索，可算得上心思縝，他大著膽子四拋尸，很難不做萬全準備，除非他不怕被府抓住。且東西兩條線路，必定有一條是后半夜出發，而這幾起點之中，只有菜市是最早無人的，其他諸如東市、安政坊、勤政坊，晚上亥時之前，皆頗多人來往，縱然拋尸蔽，可也絕非無人經過。”

傅玦掌兵多年，行軍定策之時，要權衡天時地利，他照此法揣測兇手拋尸路徑，自然得出個完全之策，卻不知兇手是否如此行事，傅玦這時只希兇手更敏銳周全些，如此他們也不必大海撈針一般的尋人。

覃文州道：“若是如此，兇手必定提前踩點過，以保證一夜之間拋尸完，總不能帶著發臭的尸塊在大街上耽誤工夫。”

傅玦頷首，如今拋尸之地過多，且如果當真像他所料的那般，搜查的難度便又加大了，甚至可能找不到人證。

他正繼續研究圖紙，想看看有何之地，李廉這時從外歸來，他進門便道：“王爺，我們先往城中幾大戲樓去尋人了，這一日找了十多家戲樓，的確有幾個樂師好幾日未曾出現，有告假的，也有無故消失的，附和年紀形以及擅長奚琴的人，只有兩個。”

李廉了口氣，“第一個在城西的妙音樓，失蹤之人十六歲，馬洋，第二個在城東長福戲樓，名康槐安，將將十七歲，都是拉奚琴的，這兩個人一個消失了三日，一個消失了四日，都未曾告假”

戚潯聽得專注，待聽見“長福戲樓”四字之時當即皺了眉頭，再往江默那方向一看，果然見他也面微變，二人下意識對視一眼，又飛快撇開目。

這時傅玦道：“先去長福戲樓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我頭禿了這是什麼算題……

大家隨便看看，千萬別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