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與大周戰多年,如今議和使臣京,自然引得坊間議論紛紛,尤其昨日使臣隊伍浩浩,聲勢迫人,與眾人所知蠻夷之邦大為不同,而做為戰敗國還如此張揚,對朝政了解幾分的,已對接下來這場議和擔憂。
這日一早,戚潯開院門便見江默在外候著,如今二人有了明面上的辦差之誼,天化日下相見也有了由頭,昨日訪四家藥商,如今還剩三家,二人也不耽誤,上馬便朝著剩下的三家藥商而去。
走在路上,戚潯看了一眼天,“兇手給的時限是到今日午時,也不知午時之后他要做什麼。”
江默道:“來的路上我聽見坊間議論更甚,更有人說拱衛司多年來雖為天子手眼,卻與鷹犬無異,手中不知造了多冤案,構陷了多朝中好,兇手是想讓百姓恐慌,而后將矛盾引向拱衛司的和朝廷。”
戚潯沉聲道:“可是拱衛司不可能因此放人。”
江默沉默片刻,“是啊,不可能因此放人,普通人想要喊冤實在是難如登天,幾乎沒有反抗朝廷的辦法,而三法司一旦定案,想要翻案,更是難上加難。”
戚潯一聽此言,便知江默想到了他們自己上,心頭一酸,強自道:“的確很難,但堅持下去,不一定就沒有希。”
江默不知在想什麼,“嗯”了一聲加快了馬速。
第五家藥商在平寧坊以南,二人剛到門口,便見有伙計搬著兩個木箱朝外走,箱子似乎十分重,二人走的磕磕絆絆,其中一人腳下一,眼看著箱子就要墜地,這時江默大步上前,一把將箱子替他們抬了住。
伙計二人趕忙道謝,江默問:“你們掌柜的在嗎?”
看他著公服,伙計二人不敢大意,忙道:“就在里頭”
伙計高喚一聲,很快出來個中年男子,江默隨即表明來意,掌柜的道:“我們的確出售砒石,我們這里也幫著煉制,不過最近有大半個月沒有藥鋪來下訂了。”
江默看向伙計抬著的木箱,“這里面是什麼?”
“是白礬。”
江默適才幫了二人的忙,伙計自然如實道來。
江默看向戚潯,戚潯道:“掌柜的可否將這半年采買砒石或者砒霜的名目給我們看看?有沒有不相的藥鋪,或者以私人名義來采購的?”
掌柜的有些猶豫,江默道:“查探這些,只是為了查案,絕不會泄出去。”
掌柜只好點頭,“那好吧,二位稍等。”
昨日去過的四家藥商,這半年賣出的砒石,皆是悉的商戶,每一家皆是京城之中頗有名號的藥房,接之人亦是相之人外加印押,并無異常,按照戚潯的設想,兇手不可能走通各大藥房的路子,因此一定是以私人的名義采買。
等了兩盞茶的功夫,掌柜的拿出一份名目走了出來,“這是大人要的。”
江默和戚潯接過來一看,也皆是瞧著眼的藥鋪醫館,這時,里頭夾雜著出現了兩個私人姓名,江默指著其中二人:“這二人是誰?”
掌柜的看過去,“一個是城北的張老爺,張老爺喜好煉丹,這砒石是他買去煉丹的,還有一個姚公子我不認得,不過此人也說是煉丹所用,砒石雖能淬煉出,乃是劇毒,可有些丹藥也需要此,例如紅升丹,白降丹等。”
戚潯和江默對視一眼,指著名單上的“姚誠”道:“此人莫非是胡誠?”
忙又問掌柜的,“他們是如何搬走砒石的?來的有幾人?這個姚誠是哪般模樣?”
“一共買了四箱,就來了三個人,一個領頭的便是這個姚誠,還帶了一輛馬車,東西搬上去拉著就走了,這個姚誠,材高大,不像買藥的主子,像下人,給銀子十分利索,看著力氣不小,面也有些黝黑……”
戚潯手邊沒有畫像,卻幾乎肯定此人便是胡誠!他換了個姓來采買砒石,是為了投毒早做準備,戚潯又去看時間,“竟是四月初來買的。”
掌柜的面微變,“大人,難道城中近來流傳的投毒案,乃是出自此人之手?”
江默道:“有這個可能,今日之后,若他還來買砒石,務必告知府。”
掌柜的眉頭幾皺,“他買的砒石,足夠淬煉出大半斤砒霜了,那些藥足夠下滿整個神湖,只怕……只怕他不會再來了。”
聽此一言,江默和戚潯一顆心更往下沉了些,戚潯忙問,“這些砒石淬煉所用當需要特制才對,可有何賣嗎?”
“要找匠人定做,或者找到舊的丹爐才行。”
“去一般的鐵匠鋪子找?”
掌柜的點頭,“還得找到會做的。”
戚潯和江默皆是神一振,二人告辭,為了保險起見,又往剩下兩家商鋪而去。
……
傅玦到刑部衙門之時,日頭初升,宋懷瑾和李廉皆在衙門相候,傅玦對二人擺了擺手道“免禮”,一邊往后堂走一邊道:“昨日查的如何?”
李廉先道:“屬下帶人幾乎跑遍了全城的藥鋪和醫館,都沒有發現可疑之人,這等劇毒賣的時候,大家都會掂量掂量,誰若是要買許多,他們自然有印象,可屬下一一問過,他們都沒見過這樣的人。”
宋懷瑾跟著道:“下帶著人去調查了城南幾乞丐窩,被選中送信的兩個小乞丐還記得那人模樣,其他人卻沒什麼印象,不過我已經代了幾人,若是再遇上那日之人,便早早去衙門稟告,若當真抓到人,重重有賞。”
三人后堂落座,李廉看了一眼外頭的天,狐疑道:“這個時辰了,怎麼江校尉還沒來。”
傅玦也覺得古怪,隨即又想,江默未至,戚潯也沒來,雖然沒有的差事,可素來勤懇,往日總是比其他人出現的更早,難道說……
他劍眉微蹙,一定不會是他最不愿看到的那種猜測。
“或許巡防營有別的差事。”
傅玦也看外面天,“距離午時還有兩個時辰。”
兇手送信,期限到今日午時,如今未找到關鍵線索,兩個時辰本抓不到人,而他們投毒之地難測,府更不可能全城布防。
“兇手要下第五次毒了。”李廉有些著急,“可是京城這麼大,水井這麼多,他會去何咱們實在是難測。”
宋懷瑾道:“他投毒之總在尋常百姓民坊,是想令百姓們恐慌害怕,幫著他造起聲勢,到時候百姓們都以為拱衛司冤枉了潘霄漢,便是最終給潘霄漢治罪,坊間也必生不利朝廷的流言蜚語,更有甚者,引起子也不一定。”
“平頭百姓似乎不夠。”傅玦沉著,“拱衛司早有威名在外,尋常百姓不敢明著議論,且他下毒害死了人,他會利用百姓輿論,府一樣可以利用,到時候他了殺人犯,百姓們又怎會幫他喊冤,除非,有位高權重之人幫他。”
李廉道:“可朝中百也知拱衛司是陛下親自掌管,誰敢輕易指摘拱衛司的不對?”
傅玦不知想到何,眸忽而一寒,“如果他找的并非周人呢?”
李廉和宋懷瑾皆是變,宋懷瑾道:“不是周人,又位高權重,那王爺的意思,他難道還要將主意打到西涼使臣上去?西涼使臣又為何幫他?”
傅玦站起來,“西涼人當然不會幫周人,可如果他們能得到利益,那就不一定了,昨夜宮宴之上,西涼二皇子李岑說西涼不著急議和,此番他來除了議和,更要見識大周風土人,還要西涼和大周結秦晉之好。”
“秦晉之好?”宋懷瑾一驚,“他還想向大周求親不?這不對啊,他們是戰敗的一方,這求和,也是他們力主的,我們還沒讓他們割讓城池,他怎還想向大周求親?并且他說的這些話,本就是不著急制定議和條款,而是要拖延!”
傅玦頷首,“這個二皇子狡詐多端,此番大抵是想胡攪蠻纏了,若是此案牽連到他們上,不得被他們借題發揮。”
傅玦邊說邊朝外走,“本王去凰池會館代一聲。”
話音剛落,傅玦停了下來,因他看到戚潯和江默一齊進了后院,二人明顯是一同來的,上傅玦,他們神也是微變,很快,江默先上前行禮,戚潯連忙跟上。
傅玦道了免禮,江默便將他們走訪藥商之事道來,“這個姚誠是四月初買的砒石,藥商掌柜的說,那些砒石可以煉制大半斤毒藥,足夠下毒整個神湖,他們應該早有準備,不過煉制的容十分特殊,要找鐵匠人定做,這許是一條新線索。”
江默說完了口氣,李廉快步上來,“江校尉今日晚來,便是去查藥商了?”
江默點頭,又看了一眼戚潯,“不過不是我的功勞,是戚仵作昨日想到的,去藥鋪問了淬煉之法,想到兇手極有可能在藥商那買原材,因此要了藥商名目,我們一共走了七家,只在這一家找到了可疑之人,據掌柜的形容,此人樣貌和胡誠很像。”
傅玦目在二人上了一個來回,吩咐李廉,“的確是新線索,你和江默一同去查。”
李廉大為雀躍,“沒想到你兩來得晚,竟是查到了這樣重要的線索!城中鐵行和鐵匠鋪子,在衙門大都有名冊,我們一起去跑!”
江默應是,二人又與傅玦告辭,很快離了刑部。
戚潯跑了一早上,總算沒有白費功夫,一雙眸子亮晶晶的,后面宋懷瑾上前道:“你怎麼和江校尉一起的?”
這話問出了傅玦的疑。
戚潯道:“昨日卿大人離開之后,我去了藥鋪,查問之后回了衙門,當時只有江校尉在衙門,見有了新線索,便與卑職一道去查問,昨日查問了四家,今日查了三家,總算有了些許眉目。”
言辭間很是振,傅玦著那神,心口莫名攢了幾分郁氣,這時戚潯問:“王爺和大人要出去?要去查何?”
宋懷瑾道:“王爺擔心凰池會館出事。”
戚潯微驚,這時,外間忽然傳來說話聲,一個刑部小吏急匆匆跑進來,“王爺,禮部侍郎孟大人來了!”
傅玦心底生出不好的預,立刻朝前院走,剛走出夾道,便看到禮部侍郎孟遮急匆匆的在外站著,一看到他,孟遮幾乎是大步撲上來,“王爺,會館里出事了!”
宋懷瑾和戚潯倒吸一口涼氣,怎麼也沒想到適才的擔憂這麼快就了真!
傅玦容沉穩道:“何事?”
“西涼二皇子邊的親衛中了毒,人事不省,醫已經請了,下也是第一時間趕到會館,那二皇子非說是我們要毒殺他們,下說話不管用,他一定要見王爺您。”
傅玦大步朝外走,宋懷瑾跟上,傅玦走出幾步又回頭看戚潯,“你也跟來。”
戚潯連忙上前,待出衙門,傅玦又掀開簾絡令上馬車來,很快,一行人朝著凰池會館而去。
六部衙門距離凰池會館不算遠,馬車轔轔而行,傅玦面沉如水,戚潯也覺心弦繃,這些西涼人必定非善類,此番若真的出了人命,只怕難以收場,看著傅玦劍眉擰的模樣,一時只覺自己幫不上什麼忙。
一路無言到了會館,馬車剛停下,便又有幾人迎了上來,皆是禮部負責接待使臣的吏,孟遮上來便問:“醫將人救回來了嗎?”
“救回來了,不過這劇毒難解,或許會損傷臟腑,二皇子這會兒還在做怒,下們實在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沒事,王爺來了。”
眾人齊齊行禮,迎著傅玦進了大門。
戚潯跟在隊伍后面,暗自打量這會館,此靠近凰池,兩面鄰水,一進門,便有一子沁涼之意迎面而來,會館假山亭臺棋布,百花芳樹點綴其間,潺潺流水貫穿大半個園子,著巧韻味,是西涼絕對見不著的風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