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對話傳出屋外,見里頭漸有劍拔弩張之勢,戚潯和宋懷瑾對視一眼,都替傅玦擔心,畢竟孫律直掌拱衛司,可是建章帝的親信!
傅玦道:“源便在鹽引制,鹽場被府管轄,說白了,乃是陛下的,可陛下無法親自監管,于是有了底下的僚,哪家鹽商能販賣鹽,全靠底下當的說了算,因此,才生了自下而上的貪腐。”
“員們貪得無厭,鹽商自然也是不甘,要麼苛待鹽工,要麼哄抬鹽價,最終苦的是鹽場的鹽工和買鹽的百姓,而場和鹽商勾結貪腐巨大,虧空的是陛下的稅收。”
孫律見傅玦說的有板有眼,面上不快也淡了幾分,“你說的大家都明白,可鹽鐵有施行了百多年,不過一個貪腐案而已,難道你還想改了這制度?”
傅玦道:“也不是不行,改制自然引得靠鹽務牟利者不滿,可如果長此以往,下一次會有別的鹽務稅收虧空百萬兩白銀,這些銀兩,足夠建起數十萬的兵良將,大周可靠此開疆拓土,又何必打了勝仗,還要人掣肘?”
孫律這下是發自肺腑的笑了,“你繞了一圈,繞到了打仗和談上,你到底想說什麼?”
傅玦沉聲道:“禹州鹽務案應當嚴辦,且趁此機會,改良鹽引之制。”
孫律眉頭越挑越高,“這又繞回了辦案上,你的意思是,應該將潘霄漢之后的人揪出來,可你知道那人是誰嗎?”
傅玦面無表道:“趙詮。”
孫律一下坐直了子,傅玦又道:“梁文忠是趙詮的人,他在禹州所得,必定也有趙詮的一份,陛下疼這個弟,趙詮本人看著也算大周肱骨,可這次的事,陛下只怕心底也窩火。”
孫律涼聲道:“你既然清楚,難道還想讓陛下殺了信王?”
傅玦沉默了片刻,忽而問孫律,“你執掌拱衛司多年,手上多冤魂?”
孫律冷笑道:“與你何干?”
傅玦道:“自然與我無關,只是百年之后,我傅氏滿門忠烈,而你孫氏,或許只有史寫下的寥寥數筆,謂你孫律,不過一朝廷鷹犬也。”
孫律角的冷笑都散了,他惻惻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傅玦輕嘆,“忠言逆耳。”
孫律蹭的站了起來,“我也勸你,縱然頂著潑天的戰功,也莫要將手到不該的地方去,免得讓傅氏絕了后!”
傅玦蹙眉,孫律卻不再多言轉便走,門一開,門外站著的戚潯等人皆是噤若寒蟬,孫律冷冷掃了眾人一眼,大步流星離去,等他腳步聲遠了,戚潯幾個才抬起頭來。
戚潯擔憂的看向屋,不知這樣如何收場,這時,傅玦卻從里面走了出來,他看起來氣定神閑,似乎盡在掌握。
“王爺,孫指揮使他”
“無妨,早料到了。”傅玦說完,到底面微沉,隨即吩咐林巍,“備馬車,我要宮一趟。”
林巍領命而去,宋懷瑾也忍不住道:“王爺要面圣?”
傅玦頷首,宋懷瑾看了一眼孫律離去的方向,“孫指揮使說的話雖然刺耳,可……可那是信王,王爺您為了這案子,沒必要平白為自己招惹災禍。”
這話說的戚潯更擔心起來,傅玦見目切切的著自己,不由牽,“如此倒也不全是為了查案,若此事真了,倒是一件頗有功德之事。”
戚潯見他輕飄飄道出此言,擔心之余,卻覺心頭一震,驗尸為仵作積的是小功德,而傅玦要去做的乃是大功德,可如果因此令他深陷泥沼,那又是何苦來哉?
“王爺三思……”
傅玦溫聲道:“沒你們想的那般嚴重,或許會有折中之法,為了此事將自己搭進去,還不值當,我自有分寸。”
他說完只覺差不多時辰,便朝外走,戚潯和宋懷瑾跟著,沒有想到這才小半日功夫,便走到了這麼一步,傅玦雖為最年輕的異姓王,可異姓異姓,又哪里能比得上陛下最疼的弟呢?
出衙門,傅玦上得馬車,沒多時便離開了衙門之前,戚潯看著傅玦的馬車越走越遠,一顆心沒由來的發慌,忍不住問宋懷瑾,“卿大人,最壞的結果是什麼?”
“王爺剛剛封王,又值和談之時,陛下至多會大發雷霆,不會明面上如何,可如果信王知曉此事,等和談一結束,便不一定了,王爺本就份顯赫,若到時候陛下再不信任他,只怕是后患無窮。”
戚潯聽得揪心,卻又覺得這才該是傅玦,戰火中淬煉出的一腔肝膽,孤勇無畏,絕不似尋常朝,眼看著馬車即將消失在長街盡頭,心底忽然生出一個念頭,或許,心底的便是被傅玦悉也無妨,他必定懂得忠臣良將含冤莫白的苦楚。
午時之后,江默到刑部衙門之時,便見戚潯憂心忡忡,宋懷瑾正在準備胡誠和宋志的口供,神也有些沉郁。
江默不解,一問才知,潘霄漢的案子有如此,而傅玦竟有將潘霄漢的案子一同查了的打算,他宮未歸,還不知是何后果,因此戚潯顯得十分擔憂。
江默沉片刻還是道明來意:“巡防營的人在搜查永康坊的時候,有人說見過和潘若愚畫像相似之人,我已經派人去搜捕了,特來說一聲。”
宋懷瑾一聽神一振,“那我也帶大理寺的人同去,他爹再大的冤,如今他也是我們頭號通緝之人。”
宋懷瑾將證供給刑部小吏,自己去調集人手,江默看著戚潯道:“可是在擔心王爺此行不利?”
戚潯對上江默的眼神,想點頭也未點的下去,江默沉默片刻,“他位高權重,不會因這點事責難,或許只是一試呢?”
戚潯不知如何接話,宋懷瑾卻在外喊江默,他轉離去,走出數步回頭去看,便見戚潯又垂著眉眼,心神不屬。
待日頭西斜,戚潯也沒見傅玦歸來,在刑部到底是外人,幾個相的小吏問在此干等誰,戚潯輕笑一下,自然不好說等傅玦回來。
直等到晚霞漫天之時,戚潯才聽外頭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猛地驚醒,連忙跑出夾道去看,果然一眼看到傅玦歸來!
他仍是早間的月白華袍,融金的余暉落在他肩頭,令他俊逸耀目,傅玦似乎沒想到還在此,微訝的朝走了過來,“你怎還沒走?”
戚潯心跳的微快,“卑職想等王爺……的消息。”
傅玦看出眼底的雀躍神,晚霞映的面若春桃,靈秀眸極專注的著他,他笑意頓時落眼底,“等我……的消息,那我沒有讓你失。”
作者有話要說:嗚嗚親媽!是雙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