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默并未回永寧坊，而是在永康坊轉了一圈到了水兒巷，他直奔張記點心鋪子，到了跟前，便見鋪子已關了門，門之后，來開門的人是張嬸。

一看到江默，張嬸面張道：“爺怎麼來了？”

將人迎進門中，江默掃視一圈，“張伯不在？”

張嬸憂心忡忡道：“不在，昨日小姐來過，代了老頭子去辦事，今日老頭子早上和下午都出門了，我們打烊也很早，就在剛才，有人來找老頭子，不知去做什麼，到現在都沒回來，爺可知是什麼要之事？”

江默不知，卻猜到了三五分，當下心尖一，只覺不祥的預變了現實，忙道：“我暫且不明，我在這里等他回來。”

夜幕初臨，江默看著外間的天一顆心越來越沉，足足等了兩盞茶的功夫，才聽到張伯進門的聲音，江默快步從后堂迎出來，剛走出門，便見張伯撐著傘的手一邊發著抖一邊往里走，那模樣慌張急了，令江默忍不住走進了雨中。

“張伯，出了何事？”

看到江默在此，張伯仿佛看到了希，“爺，爺從何來？可見到小姐？”

江默道：“在一個時辰之前被忠國公府的人接走了。”

張伯本就心底發慌，聽到這話，更是眼瞳一瞪，面駭然，“忠國公府？難怪，難怪他們去了綢緞莊”

江默聽得云里霧里，“到底是怎麼回事？”

“爺，只怕是要出事了，那個被拱衛司指揮使帶回京城的戚家姑娘，發現了小姐的破綻，寫了信去找戚家人查問，如今那封信就快回京城了，小姐昨日來找我，讓我扮做那戚家姑娘的遠房表親攔下那封信而后換掉，我已與那伙計說好了！”

張伯語速極快道：“可就在剛才，那伙計悄悄來找我，說是贛州的信剛剛送到，但是綢緞莊去了人，說是忠國公府去辦差的，而后將那封信取走了！”

張伯太著急，忍不住抓住江默的手，“爺，那封信未換得，小姐又被帶走了，這可如何是好？他們是否要發現小姐的份了？”

江默大為震駭，信里一定有十分重要的線索，可如今信已經落到了忠國公府的侍從手中，要取回來已經不可能了，該如何救戚潯呢？

他不知信中會寫什麼，而戚潯已被帶走，江默深吸口氣，迫自己鎮定下來，又問張伯，“那伙計可靠嗎”

張伯道：“我給了足夠的銀錢，又說戚家姑娘在忠國公府當差，這信是因與人生了私，與有私之人，犯過忠國公府的忌諱，那伙計害怕，自不敢多言一句。”

江默咬了咬牙，“你們做好最壞的打算，這鋪子不能待了，戚潯的事我想法子。”

張伯和張嬸俱是驚駭不已，江默不再耽誤工夫，立刻出了鋪子。

……

馬車從京畿衙門出發，一路向北，路上走的不急不緩，一看便知孫律下的命令并不著急，戚潯聽著外頭的瀟瀟雨聲，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信還沒有到，一定是國公府要盡快將戚淑送走，戚淑沒辦法了將攀咬了出來，既然信沒到，那一切便還有轉圜的余地

馬車在國公府門前停下之時，已經是夜幕初臨，韓越帶著戚潯進府門，一邊走一邊打量戚潯，見戚潯一副若無其事模樣，心底對戚淑的話有些將信將疑起來。

見韓越看自己，戚淑彎，“韓校尉可能一二，今日是何差事？”

韓越面無表的，“等你見到世子便知道了。”

戚潯點點頭，神仍是放松，韓越一路將帶到正院，門口的侍從見狀立刻朝里面稟告道：“世子，王爺，韓越回來了，人也帶來了。”

傅玦和孫律皆已等候良久，孫律聞言面微沉，傅玦也擰著眉頭向門口，很快，戚潯一臉茫然的走了進來，乖覺行禮，待起之后，看看孫律，再看看傅玦，本不知孫律將過來是為了何事。

“戚潯……”孫律先念了一遍的名字，而后問道：“你出自蘄州戚家，可還記得戚家的事？”

戚潯眨了眨眼，恭敬地道：“記得的不多，當時家里出事，我還不到六歲，之后又得過一場大病，記得的事便更了。”

孫律繼續道：“可記得你的堂兄？”

戚潯道：“依稀記得，他們……”

孫律瞇眸，“如何？”

戚潯不知想到什麼，微垂眉眼，“卑職只記得，他們待卑職不太好。”

這話合了戚淑之意，孫律皺眉，開始上上下下的打量，“可還記得名字？”

戚潯面無辜，“記不得了。”

孫律冷冷牽，又看向門外，“把戚淑帶來。”

戚淑焦急的在院子里等了良久，一聽說孫律讓去前堂，眼底立刻出希冀，早先撒潑哭鬧了一場，此刻氣聲有些重，可想到今日是留在京城最好的機會，打起神往主院去。

到了廳門之前，便見悉的背影也站在堂中，戚淑眼底微亮，孫律竟然已經將戚潯抓了過來！這是已經半信了的話！

戚淑跟著侍從進門行禮，滿眸蠢，戚潯則有些疑的看向戚淑，又低聲道：“姐姐，生了何事？”

戚淑似笑非笑的著戚潯，這時孫律道：“將你適才說的話，說給戚潯聽聽。”

戚淑得令，著戚潯的眼神頓時冷了下來，“你不必我姐姐，你本不是戚潯！”

戚淑第一句話便讓戚潯愣住，攏在袖中的手倏地攥，面上卻只是愕然，“什麼？姐姐在說什麼？”

見戚潯竟還繃得住，戚淑立刻道：“你小時候本不吃核桃，一吃核桃便要渾長疹子，可前次我們在茶肆，你竟開始吃核桃糕了，你還敢說你是戚潯？當年我們從養濟院走的時候，你病得進氣多出氣，本就活不下來……你到底是誰？你是不是當年那個到都在通緝的逃犯？你是陸家人對不對？”

戚淑咄咄人，“我妹妹死后，你冒充了，頂替了，只為了掩藏份，因為我妹妹判不到死罪，可若你被抓住，便一定是必死無疑！”

越說越急，兩眼冒著狠意，膛也不住起伏，戚潯仿佛聽呆了，看看戚淑，再看了看傅玦和孫律，似乎覺得格外荒誕，而這片刻功夫，終于知道自己在何出了破綻，竟是那核桃糕

“姐姐為了留在京城，竟要如此構陷于我？”

戚潯苦笑，“姐姐當年拋下我的時候，便是為了自己不被我拖累，如今為了留在京中，竟又要再一次舍掉我的命嗎？姐姐可知道你說的陸家人是何等份，我若是陸家人，當真是必死無疑。”

戚淑見戚潯不僅不認，還指責于，當下氣的呼吸急促，額頭都生出冷汗來，“你休要說這些，你只管說，我剛才說的話，你要如何解釋？！”

戚潯面上毫無畏，“姐姐說的不錯，我時的確不吃核桃糕，可后來我做了仵作之后，這病不知為何便好了，為了彌補時的憾，我后來格外喜好甜糯之。”

“病好了？這樣的病還會好？當年父親為了你，請了城中最有名的大夫來，大夫都說你這病靠藥是治不好的，你如今竟說自己無端好了！當真可笑！”

面對如此指責，戚潯痛心的道：“是姐姐誤會了，卻要因這誤會誣陷我，可是姐姐有沒有想過，孫指揮使和王爺多得是查證的手段，他們怎會被你蒙騙？我的病就是無端好了，我也不知怎麼回事，若是孫指揮使和王爺不信，可請大夫來看。”

孫律沉片刻，“去請個得力的大夫來。”

侍從應聲而去，而戚淑見孫律竟被戚潯說，更覺惱怒，“那你母親做核桃糕的事怎麼解釋？你母親本就沒有做過核桃糕！早逝多年，哪里會為你做核桃糕！”

戚潯泰然自若的皺眉，“我何時說過我母親會做核桃糕？姐姐張口便來？姐姐昨日找我之時，還讓我幫忙向王爺求，令你留在京城……我知道了，是因姐姐今晨問我，我說還沒有機會向王爺稟告嗎？可姐姐知不知道，我昨日便向王爺開過口了。”

戚淑聽得一怔，戚潯繼續道：“便因此事，姐姐便記恨上我？當年姐姐棄我不顧，我已不與姐姐計較，可我沒想到，這麼多年，姐姐竟一點都沒變。”

戚淑只怕孫律氣不懂規矩，竟打起傅玦的主意，急忙看向孫律，“不是的世子，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了，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有證據，信……那封信……”

只憑空口白舌，戚淑本不是戚潯的對手，亦沒想到，對著拱衛司指揮使和臨江王，戚潯還能如此鎮定，亦能咬死不認，心中著急不已，就在這時，忽覺口一痛，間仿佛有砂石堵住，刺痛之中，窒息如水一般朝涌來。

“信，那封信……我……”

戚淑字不句，又捂著口大口大口的息起來，因爭吵而紅的面頰迅速變白，人站不住的癱倒下來，沒想到會在此時犯病，當下又急又怒，然而如此更加劇了窒悶之，翻著白眼往地上倒去，“我……”

“姐姐！”越是迫，戚潯越要自己鎮定，見戚淑倒地，本打算不理，可見容不對，終究忍不住上前，又看向孫律和傅玦，“世子，王爺，犯病了”

戚淑今日幾番折騰，又怒急攻心，病來的又急又兇，片刻功夫，不但出了一臉冷汗，人都窒息的搐起來，戚潯看的真切，自然知道的危險，這時傅玦和孫律都走了過來，孫律道：“怎麼在這個時候犯病。”又朝外吩咐，“去看看的藥在何。”

戚淑渾抖如篩糠，雙手胡揮舞，一把抓住了戚潯，到了生死之際，哪里顧得上指證，只朝戚潯出哀求的神，“救……”

戚潯略通醫理，最明白的痛苦，前次戚淑差點死了，便是自己救了，可戚淑卻恩將仇報，那這一次呢？

戚淑間氣作響，人亦搐的厲害，眼看著要一口氣上不來，戚潯手臂被抓的生疼，可這一回，心底卻多是漠然。

蹲在戚淑邊，額發掩住眼睫，在旁人無法窺見之地，冷冷的看著如將死之魚一般掙扎的戚淑，心腔子里咚咚直跳，耳邊轟然有聲，這瞬間，孫律和傅玦都已遠去，這空落落的正堂中仿佛只剩下了和戚淑兩人。

只要不開口，戚淑死了也與無關。

“得找大夫來，不然會死！”

戚潯繃著背脊，只覺這聲音仿佛不是自己的，“有藥不夠，比那日還要兇險，得將送去溫暖通風之地等大夫來。”

像一把刀即將刺進戚淑的膛，可下不去手，又將那刀扔在了地上，這話說完，戚潯頭猛地哽住，一時不知是該可憐自己，還是該痛恨自己，沒法子見死不救，哪怕明知道這個人活下來只會害

“來人！將人抬回屋子里去！再去請大夫！”孫律高喝一聲，待兩個隨從將戚淑抬起來，他目掃過戚潯，又對戚淑道：“你放心，信已經派人去守了。”

這話好似垮戚潯的最后一稻草，起之時甚至踉蹌了一下，這時臂上一熱，竟是一旁的傅玦扶住了，惶然看過去，正對上傅玦深邃的眼瞳，心頭一，驚一般從傅玦掌中掙開，又道：“卑職跟去看看！”

戚潯跟著那兩個小廝，面上只有淺薄的擔憂，可只有自己知道，手腳冰涼，腦海之中猶如一團麻，本不知如何應對那即將到來的信，有那份信，戚淑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了。

待到戚淑的院子，戚潯幾乎憑著本能指揮兩個小廝如何安放戚淑，嗓音低啞，心尖焦急難抑，一瞬間鼻尖有些發酸，或許真沒辦法了！

跟來的傅玦和孫律站在屋外，看著戚潯帶著兩個小廝忙碌，孫律只覺這幅場面十分古怪，傅玦道：“若你是那在逃之人，能如此救嗎？”

孫律抿未語，這時，府門的方向卻快步走來個門房上的小廝，他幾步跑到孫律跟前，大聲的道：“世子，巡防營來人了，說是發現了疑似郡主的線索！”

孫律面大變，“人在何？”

“在門口候著”

孫律哪里等得及，想著戚潯反正不會逃跑，立刻便往府門趕，傅玦目送他離開，又往屋看了一眼，立刻進了屋子。

屋戚潯正道：“就是這兩味藥，一定要快，速速送來！”

戚淑靠在床頭，面白如紙，雖已無意識，嚨里卻還在嗬嗬作響，兩個小廝快步去取藥，戚潯神魂未定之下，冷冷的盯著戚淑，忽然覺得有道目落在自己上，這才轉眸看到進屋的傅玦。

信還未來，仍撐著最后一理智，竟還能扯出一無奈的笑意，“王爺信嗎？這……這實在太荒唐了……”

眼底盡是防備，攏在袖中的指尖在發抖，呼吸也頗為不穩，自覺偽裝的尚好，可只有傅玦看得出是何等的驚惶無錯，這國公府如同牢籠，便像等待宣判的死囚，而更可怕的，是這些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人承。

心志堅韌，或許經得起這些磋磨，可這瞬間，傅玦將孤立無援的絕看的真切，他本不忍心將拋在如此境地。

傅玦頃刻間做了決定，他快步走近，在戚潯想要躲避之時抓住了的手。

戚潯被他此行嚇呆了，還以為他要質問自己，然而怎麼也想不到，傅玦將拉近到前，一字一句對道：“信來之前什麼都不要說，沒有人能認出你……”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不算掉馬的掉馬？你們仔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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