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玦著戚潯,忽然道:“不恨嗎?你那時候便是不救,也是有可原。”
戚潯抿道:“恨,又恨又怕,但終歸是一條人命,我這雙手驗過許多死者,他們各有各的苦楚,也有些人的確罪大惡極,這些時候,我總是站在公理的一方,幫他們冤,幫他們陳,這也是我所求的,因此我無法給戚淑判下死罪,下不去手。”
傅玦眼底暗沉沉的,出口的話卻低,在這昏暗的車廂里,帶著某種導意味,“但你到現在都未曾得到公理,族中冤屈也未,你幫了別人陳,卻無人幫你主持正義,心中的仇恨不會越來越深嗎?”
戚潯愣了愣,“人不能只帶著自己的仇恨過活,只有相信會有真相到來的一天,才會堅持到如今,公理與正義,的確很遙遠,可就算最終沒有降臨在我上,那我也希,這世上冤屈之人,能一個便是一個。”
傅玦沉默下來,可戚潯卻覺得他的目愈發灼人,好似實質一般籠住,一時赧然,“都是些大話,不過是整日與死人為伴,做些旁人不敢做的活計。”
傅玦忽而道:“很多年前,我也是滿心怨憎之人。”
戚潯微微一愣,傅玦極對講自己的事,凝神聽著,傅玦繼續道:“后來父親將我扔在戰場上,我看到許多士兵在我眼前死去,看到西涼的鐵蹄踐踏掠奪大周的土地,忽然便覺得,那些怨憎都輕了。”
他微微傾,“仵作與死人為伴,那我們是一樣的,我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
戚潯的心跳的又重又快,不知傅玦說的怨憎是什麼,可聯想到傅玦臨江侯私生子的世,只覺得必定與此有關,而傅玦故意說這些,似乎是為了安,又似乎在對說,他完全明白的心境歷程,他也是如此過來的。
戚潯心頭溫熱,卻又垂眸道:“但我……我與王爺終究不同,我只能頂替別人的姓名活著。”
傅玦言又止,忍不住拂了拂額際碎發,“總有一日,你會回本來的名字。”
他頓了頓,“回,渺渺。”
這陌生的兩字,仿佛在傅玦舌尖打了無數個轉,落在耳中,莫名有些纏綿意味,戚潯怔怔的看著他,心跳急,一令心口麻的暖流瞬間蔓延去四肢百骸。
見呆住,傅玦笑了一聲,“如今應當只有我這樣你。”
他語聲悅耳,像是十分滿意,戚潯住側的擺,面頰熱的厲害,本不知如何回應這份親昵,有些心慌,只覺傅玦再這樣待,心底那些小心思便要掩不住了。
見人顯然走神了,傅玦安道:“你放心,只有在無人時我才會這樣你。”
戚潯的指節猛地攥,呼吸亦變輕,心跳聲越來越大,大的自己都能聽見,而也是第一次覺得,這個已經快要被忘記的陌生名字,竟是這樣繾綣人。
將人送到家門口,又看著戚潯進院門傅玦才離開,待回到臨江王府,傅玦邊進門邊吩咐道:“人去城外找一塊合適的墓地,再買一口薄棺,到時將戚淑安葬了,莫管這些事了。”
林巍眼底微亮,“是!”
……
宋懷瑾和李廉將楊詠的宅子搜查完,帶著此前未找回來的油紙傘和紙燈籠回了衙門,此時的楊詠已經被押牢房,他臉上始終掛著怪笑,毫不懼即將到來的審訊。
李廉吩咐將人押到審訊之地,等他們一進門,便看到楊詠歪著子癱坐在地,跪都懶得跪,而看到他們進來,楊詠掀起眼皮看了他們一眼,半分都不張。
宋懷瑾在刑案之后坐定,由他主審,他一拍驚堂木,楊詠不僅不怕,還是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古怪的笑出了聲,“大人要問什麼,小人都會回答的。”
宋懷瑾道:“你是如何盯上廖晚秋和馮箏的?又是如何知道們的行蹤?”
楊詠吊著角道:“也沒什麼法子,偶然上過兩回便記住了。”
他眼底出兩分兇,又意味深長,仿佛在回味什麼,“廖家的姑娘喜歡是去書局買書,買了多回,聽說有些詩集還在我們工坊之中印,還未開始賣,有一次,竟然在書局門口攔住我,問我那些詩集何時才能印完。”
“長的不賴,聲音也好聽,我當時便在想,慘起來,一定很尖很厲,那天我本來是去送書的,只有十來本書,我一個人去的,路上卻遇見了,又問我那些詩集何時能印完,我說或許下午就要送過去了,聽到卻有些發愁,說下午要去送一件裳,我一聽,便知道機會來了。”
“后來去長平坊的私塾,我又見到了馮家那姑娘,離開私塾的時辰,與我們下工的時辰相近,我跟了兩回,發現回家之后,總還要出門去遠的藥店拿藥,本是千金小姐,卻沒想到,自己也做跑的活。”
不知想到了何,楊詠的神又惱恨,又著迷,面皮都搐起來,又惻惻的道:“誰讓們穿的那麼鮮亮?模樣本就水靈,又穿的花枝招展,以后多半是水楊花的人,這樣的人難道不可恨嗎?”
宋懷瑾迷起眸子,“你不是覺得們水楊花可恨。”
楊詠眉頭挑起,這時宋懷瑾也微微笑起來,“你只是喜歡們貌又富貴,但你自己出低賤,天生六指,大為不吉,生來便被人厭惡,卑賤的就好像那些馬糞,你配不上他們,也得不到們,所以你惱恨。”
他的嘲弄語氣令楊詠再也笑不出來,這時,宋懷瑾上下打量他,而后又以一種夸張的神盯著他下半,“更可悲的是,你為一個男人,那里卻不起來——”
楊詠猛地躥了起來,又握著拳頭朝宋懷瑾沖來!
可他剛沖出兩步,后周蔚等人一擁而上,將他重重地按在了地上。
楊詠氣的齜牙咧,顯然是被踩中了痛腳,宋懷瑾從刑案后走出,居高臨下的蹲在他面前,“現在能好好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