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家世代武將,戰功赫赫,大宅坐落在安平坊中,與威遠伯杜家只隔了兩條長街。
馬車一路向北疾馳,戚潯借著外面的昏給傅玦看荷包扣,“這玉扣有四個棱角,不算尖銳,可掙扎時,還是容易在手腕上留下劃傷,因此齊明棠腕上的傷痕并無破口,只有淤青,我們前次宮查看二人飾,那兩串珠串我看的清楚,收口并無玉扣。”
傅玦接過玉扣細看,又用棱角在掌心過,可他道:“案發當夜驗尸之時,并未第一時間發現這道蔽傷痕,而這玉扣并未劃破死者手腕,其上必定不可能留下跡,既是如此,呂嫣如何會自己將玉扣拆下?”
戚潯秀眉微擰,“第二日一早,長公主帶著們回了宮中,當時們也不知我驗尸所得,難道是呂嫣自己想起來當時傷了齊明棠?”
此問傅玦也無答案,他將手串還給戚潯,“既然發現了疑點,便先去看看。”
戚潯應是,又掀簾去看外面街景,見馬車亦了平樂坊,便又回道:“如果當真是呂嫣,那當時和在一起的第三人又是誰呢?”
傅玦瞇眸,“此番查問,并未查出呂嫣有過從甚之人,這一切,得問呂嫣自己了。”
戚潯略一沉,“王爺,倘若此番想錯了……”
呂嫣已被定為與西涼聯姻之人,若懷疑錯了,自不好代,傅玦安道:“不妨事,案子真兇未出,就仍然未曾洗嫌疑,齊明棠之死本就對有利,只是先前毫無線索,如今卻大不一樣,莫說還未被冊封公主,便是已被冊封,該查仍一樣查。”
齊明棠是最有希被冊封公主之人,一死,眾人都知道呂嫣要頂替齊明棠的位置,但如果是呂嫣要因此而殺齊明棠,那在場之人為何有第三者?
戚潯想不明白,馬車此時了安平坊,不多時,便近了呂家大宅,一更已過,此刻的呂家一片燈火通明,馬車在門前停下時,正看到幾個小廝抬著禮箱往門去。
傅玦下得馬車,門房見他來訪,立刻上前來迎,一邊又吩咐人去向呂璋通稟,傅玦看著那幾個禮箱問道:“是哪家府上送來的?”
門房小廝喜滋滋地道:“是淮侯府送來的,是聽說我們小姐要被封為公主了,從今天早晨開始,已經有好幾家來送禮了。”
昨夜定下呂嫣,今日一眾京城世家自然都得了消息,但旨意還未下,傅玦沒想到這些人會這樣急著送來賀禮。
還未走到正廳,便見呂璋拄著手杖在門口等候,見到傅玦帶著人來,呂璋蒼老的面上生出幾分憂,他在朝中為多年,從前風無兩,自然明白傅玦登門,絕不會是來祝賀的。
“王爺,有失遠迎——”
呂璋虛虛抱拳,傅玦也不在意禮數,開門見山地問:“叨擾了,此番來,是為了來見呂姑娘的,齊明棠的案子有了些許進展,有一事要問問呂姑娘。”
呂璋面微變,“嫣兒眼下還未回府,不知王爺要問什麼?”
傅玦朝呂府深看了一眼,“未曾回府?”
呂璋應是,一邊請傅玦堂中落座一邊道:“下午說要出門會友,連隨從都未帶便走了,如今被定下與西涼聯姻,不知何時就要離開大周,雖說是自己愿意的,但真到了此時,也頗有些憂慮,想找朋友們說說話,便隨去了。”
落座之后,見傅玦不聲,呂璋又問道:“王爺要問嫣兒何事?”
傅玦道:“還是待會兒當面問呂姑娘為好。”
呂璋拄杖的手便攥了些,又吩咐下人上茶點,傅玦看向府門的方向,“這個時辰了,呂姑娘獨自外出,尚未歸來,可要派個人出去看看?”
呂璋無奈道:“不知去了何,自小跟著他父親母親在軍中長大,時還習過兩年武藝,并非尋常兒家,我們對拘的也不算,只是的確有些晚了,再等等吧,嫣兒不是沒分寸的孩子。”
傅玦不接此言,呂璋這時道:“此番議和,只怕不令王爺滿意。”
傅玦捧著茶盞喝茶,等呂璋說下去,呂璋果然長嘆一聲,“當年先帝在世之時,多想看到西涼落敗的那日,可最終也未等到,此番大周終于得勝,多虧了王爺和先侯爺,先帝在天之靈一定欣非常,只是西涼人詭計多端,也不知此番議和能管幾年。”
呂璋打量著傅玦,見他面上喜怒難辨,便更謹慎地道:“嫣兒出呂氏,自小在軍中見慣了死傷,雖未去幽州,卻對王爺和幽州將士十分佩,此番聯姻乃兩國前所未有之誠心,嫣兒知曉后便想一試,若真有一人能維系兩國和睦,也算對大周有功。”
傅玦此時才道:“西涼苦寒,又離大周千里之遙,此一去,便再無歸家之可能,無論是誰愿意遠嫁西涼,都是膽魄不俗之輩,呂姑娘亦是如此。”
呂璋聽他如此說,似乎微微松了口氣,又與他論起幽州之戰來,片刻后道:“只可惜西涼納貢之數還是太,只要他們一日有足夠之重騎,我們便沒法子高枕無憂。”
傅玦道:“今日之數已是多番爭論之果,且西涼大敗,已是元氣大傷,三五年,已是他們能拿出來的最大之數。”
傅玦一邊說著一邊朝外看,只覺呂嫣怎還未歸來,呂嫣既被選定,又未出馬腳,應當也無逃竄的可能,只是他們在呂府,萬一橫生枝節便不好辦了。
傅玦當機立斷道:“呂姑娘獨自出府,那帶宮中的侍可在?”
呂璋頷首,“在的。”
“煩請將喊來,本王有話要問。”
呂璋神微,吩咐門外的小廝道:“去將雨眠喊來。”
戚潯站在傅玦后,因是子,頗為惹眼,呂璋對有幾分印象,這時問道:“這位姑娘,是大理寺差吏?”
傅玦道:“是大理寺仵作。”
呂璋輕嘖一聲,“能大理寺,還被王爺帶在邊,必定是技藝不俗,真不錯,世上子若有技藝傍,還能一展所長,是世道開明之象。”
戚潯面恭敬,未曾多言,不多時,那雨眠的侍婢被帶了過來,當夜案發之時,也在上林苑之中,進門看到傅玦帶著侍從在此,攏在前的雙手頓時握住。
呂璋揚了揚下頜,“這便是嫣兒帶在邊的侍婢,王爺有何話要問?”
傅玦看著雨眠,“你們小姐今日離府之時可戴了飾?”
雨眠怯生生的點頭,傅玦又問:“戴了什麼?”
雨眠略作回憶,“戴了一對翡翠鐲子,和一支碧玉玉蘭發簪。”
傅玦聞言便道:“前次宮之時,本王見過的那對蠟南紅手串當還在吧,將手串取來,本王要查看。”
傅玦說完看了一眼林巍,示意他跟著同去。
然而雨眠一聽此話面上卻躊躇之意,“那……那對手串……”
垂著眉眼,“那對手串被小姐賞賜給人了。”
傅玦狹眸,“賞賜給人了?那不是從華嚴寺求來,護佑你們小姐平安的辟邪手串嗎?怎會隨意賞人?賞給誰了?”
雨眠張的佝著背脊,“賞……賞賜給宮里一個不知名字的小太監了,那小太監經常幫著太后娘娘送賞賜,我們小姐一個高興,便將那對手串賞了他,那手串本是辟邪的,但……但那天晚上,上林苑不是生了命案嗎?我們小姐覺得那手串已擋過一次兇煞,以后應當無用了,便賞賜了人。”
戚潯秀眉蹙,絕不相信,傅玦冷聲道:“不知名姓,但你們應該記得樣子,往芙蕖館送賞賜的太監也不會多,本王立刻帶你宮認人。”
傅玦站起來,雨眠小臉微白,下意識往后退了半步,呂璋見勢不妙,亦起道:“王爺,這是怎麼回事?那手串有何不妥嗎?”
傅玦盯著雨眠,“那手串是證,今夜務必要找到的。”
呂璋急道:“但此時已經宵,宮門也已經落鎖了……”
傅玦分毫不退,“無礙,若有要事,想來陛下也不會怪罪深夜闖宮之行。”
聽見這話,雨眠更是慌,地攥著雙手,下意識往外看,顯然也著急等著呂嫣回來,呂璋也看出不對來,出聲問道:“雨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若真是不妥,可只能宮去找人了!”
雨眠語聲哆嗦起來,“奴婢不知道,求求王爺,還是等小姐回來再說吧,小姐或許記得那小太監的名字,奴婢……奴婢或許記錯了……”
雨眠一個小侍婢,哪里敢真的隨傅玦深夜宮?看著轉向府門的模樣,傅玦和戚潯皆肯定在說謊,既是如此,倒不必宮,傅玦吩咐林巍,“去府門口守著,呂姑娘一回來,立刻帶過來!”
林巍應聲而去,雨眠也想走,傅玦立刻出聲,“你留在此。”
雨眠額上冷汗盈盈,卻不敢違抗,呂璋瞧面,瞳底也滿是憂慮,忍不住問傅玦,“王爺,嫣兒的手串怎會是證?”
還未見到呂嫣,傅玦自不會直言,“稍后見到呂姑娘老將軍便知道了。”
呂璋心底生出不祥的預,又想讓呂嫣早些歸家說個明白,又怕呂嫣真惹上了事端,見傅玦油鹽不進,又忍不住道:“會不會是誤會呢?”
傅玦涼聲道:“等呂姑娘回來吧。”
有傅玦在此看著,呂璋想吩咐點什麼也不,雨眠站在門口,面慘白,是個經不住事兒的主,顯然已慌了,呂璋見如此,心底越發煎熬。
又足足等了兩盞茶的功夫,呂嫣仍然未歸,呂璋不僅憂心證,更開始擔心起呂嫣安危來,“這是怎麼回事,平日里便是晚了些,也絕不會在二更之后歸府。”
傅玦來呂家之時,已近戌時過半,如今快等了半個時辰,眼看著二更都要過了,呂嫣卻仍然毫無蹤影,傅玦問雨眠,“你們小姐今夜是去見誰了?”
雨眠哆嗦著道:“奴婢不知道,小姐只說要去會友,離開之時興致頗高,或許……或許是去見幾位好友了。”
傅玦越發覺得古怪,竟然無一人知道呂嫣去見誰?
“此前也經常獨自出府會友?”
雨眠搖頭,“不算經常,不過也有數次出府游玩不喜帶人,我們小姐子活泛,亦不,與其他出門必定前呼后擁的世家小姐并不一樣。”
傅玦看向屋外的夜空,心底不安,戚潯站在他后,也越想越覺得不妥,奈何無人知曉去了何,便是要去找尋,也全無頭緒,總不至于是心虛害怕獨自逃了。
夜如墨,屋角落里的燈盞都變暗了三分,呂璋吩咐小廝挑了挑燈花,待廳堂再亮起來之時,終于忍不住地道:“不,得派人出去找了,無論與誰會面,都不可能這個時辰還不歸府,近來京城可不太平,來人——”
呂璋喊了管家來,可他還未吩咐完,門房卻忽然帶著兩個衙差進了正院,屋的傅玦和戚潯定睛一看,跟在門房后的,竟然是京畿衙門的李廉!
“老太爺,京畿衙門的李捕頭來了!”
李廉本是來拜見呂璋,看到傅玦和戚潯也是一驚,幾人四目相對一瞬,傅玦比呂璋的反應更快,他站起來,“你怎來了?”
李廉也顧不上禮數了,他沉聲道:“半個時辰之前,城西一個水月軒的茶肆著了一場大火,有人被困在火場之中未出得來,我們趕到之時一邊幫著救火一邊查問被困之人是誰,水月軒的小廝說被困之人是呂將軍府的大小姐。”
呂璋驚呼出聲,“你說是嫣兒?!”
李廉點頭,“天黑之前去茶肆,進門便要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上銀兩卻似不夠,于是自報家門,讓小廝先記在賬上,因此不會錯。”
呂璋眼前一黑,子亦向一旁栽倒,傅玦和戚潯對視一眼,皆未曾想到會有如此變故,傅玦立刻道:“帶路,去火場——”
作者有話要說:七月結束啦,爭取八月底能寫完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