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十三年,呂璋正是宮中軍統領,長公主失蹤這樣大的事,其他妃嬪宮人或許不知,但他一定知曉,呂璋聞言變,“王爺怎知此事?”
“從一位舊宮人口中得知。”傅玦并不詳說,只問道:“當年長公主古怪失蹤,后來在未央湖中被發現,而后稱病兩月,如何墜湖的,卻被掩了下來,老將軍一定知道當初發生了何事吧?”
呂璋握著手杖的指節攥,混濁的眼瞳中驚詫未消,“此事……此事又與嫣兒被謀害有何關系?”
傅玦道:“當日呂嫣謀害齊明棠之時,邊還有第三人,這第三人極有可能是份尊貴,且與十五年前舊案有干系之人,此人應諾呂嫣,而呂嫣謀害齊明棠,極有可能是此人教唆,后來被人謀害,多半也是此人下的手,期間因果眼下不便對老將軍道明,但唯有從二十一年前的舊事論起,才能找到那人份。”
呂璋聽得不算十分明白,但他堅信自己的孫,絕不會一個人生出殺人之意,他沉聲道:“這也是我要說的,嫣兒若無人挑撥,絕不可能去害齊家姑娘——”
呂璋對齊家有愧,更想找到謀害自己孫的兇手,心一橫道:“雖然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但事關皇家,還王爺慎重,免得招來殺之禍……當年這件事,的確發生的十分突然,皇后娘娘聽到公主宮中下人稟告,還不敢置信,先命人暗地里搜尋了一遍,未果,這才告訴陛下,陛下將我了去——”
“那時孫氏勢大,皇后也頗有城府,起初只是說公主近來不適,寒冬深夜尚未歸來,不知是否出了事,陛下很是擔心,立刻下令搜宮。”
“那夜我點了一隊親信,將整個后宮搜了一遍,但搜了半晚上,也未發現任何蹤跡,那時,我們甚至懷疑公主是否跑出宮了,可就在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有人在冰湖之中發現了長公主——”
呂璋嘆了口氣,“我未親眼看到長公主的樣子,但陛下看到了,長公主墜落冰湖,雖然撿回了一條命,可了那樣的凍,此后重病了一場,三日之后,才從高熱之中醒來,問起是如何墜湖的,長公主全然想不起來,皇后沒法子,狠狠將長公主邊的宮人懲罰了一遍,長公主養了兩個月才好起來。”
傅玦沉著眉眼問:“因此,老將軍也不知長公主被何人所害?”
呂璋道:“此事太過古怪,陛下震怒萬分,也令我在宮中查訪過,但毫無所獲——”
說至此,他眼底閃過一分猶疑,“后來長公主醒來,皇后也查問未果,陛下便讓我就此算了,但我想,按照陛下對長公主的寵,不該如此簡單了事。”
“先帝當時是否知道了什麼?因此不令你查了?”
呂璋搖頭,“說不清,但這件事,直到我告老,在我心中也是一樁懸案。”
傅玦又道:“長公主說記不起來了,可是真的?”
呂璋應是,“當是真的,那之后長公主不好了兩三年,但也未再生過怪事,后來挑中了駙馬秦瞻,又與駙馬大婚,一直順順利利,只是……長公主多年無子,雖不知到底因為什麼,可我猜,必定和當年那場墜湖重病有關系。”
傅玦沉片刻,“老將軍可否說說,瑤華之那天到晚上事發,瑤華宮可曾生過古怪?”
呂璋如今也搞不清楚傅玦為何如此問,但既開了頭,也沒什麼好避而不談的,“上元節,行宮里上下都十分喜慶,夜宴在晚上,白日陛下和臣子們論政,皇后娘娘則帶著后宮嬪妃和其他眷們找些別的樂趣——”
“我負責宮中守衛,并未時刻伴在陛下側,到了傍晚時分,便帶著人守在了行宴的玉茗殿外,天還未黑,朝臣們便陸陸續續帶著眷們到了,殿早早點了宮燈,照的燈火通明,到了酉時過半,賓客們差不多就來齊了,這時,其他皇子公主都到了,唯獨二皇子未至,不過二皇子份尊貴,自然也無人苛責。”
“又等了兩刻鐘,陛下和皇后帶著后宮妃嬪們到了之時,二皇子還未至,那時所有賓客都來齊了,陛下沒看到二皇子,正生薄怒,就在此時,外面有人來報,說二皇子院起火了。”
傅玦此時道:“也就是說,當夜火勢是在酉時六刻著的?”
呂璋頷首,“差不多,冬日天黑的早,那時天已經黑了,那邊著火,宮人跑到玉茗殿,至多也要不到半盞茶的功夫——”
傅玦沉思起來,“當年定案的那三家,殿中之時可早?”
“他們是陸續來的,最晚來的是陸家大將軍,是酉時三刻來的……”
傅玦自然也看過瑤華之的卷宗,他仔細回憶,又問道:“本王記得,當年案發之時,二殿下院中親隨被盡數遣走了,是因他要給陛下和皇后獻上元節之禮,你可記得,二殿下的侍從到玉茗殿是何時?”
呂璋眉頭地擰了起來,“十多年了,已經記不清了……我只記得那次夜宴,只有二殿下備了禮,是一對前朝流傳下來的玉如意,正好獻給陛下和皇后,可寶箱還未打開,二皇子便出事了,他們……他們好似是酉時初刻便到了。”
酉時初刻下人離開,那二殿下的院閣,在酉時正便無人了,而起火是在酉時六刻,這中間大半個時辰,正是兇手手之時。
按照呂璋的說法,在酉時過半,賓客便到得差不多了,既是如此,火為何酉時六刻才起?
傅玦瞇了迷眸子,“長公主和駙馬是何時到的?”
呂璋眉頭一揚,先是問長公主從前失蹤之事,此刻又問長公主和駙馬是何時到的,難道呂嫣的案子,和長公主夫妻二人有關系?
“他們……他們到的不晚,似乎也是在酉時三刻到的……”
呂璋力的回憶,“不確定是不是酉時三刻,但應當不是最早到的,也不是最晚到的,我還記得他們到了,許多人起行禮,場面頗為浩大……王爺為何有此問?莫非,他們和如今的案子有關系?”
傅玦道:“還無法確定,但不瞞老將軍,如今的確有此懷疑,當然,乞巧節夜宴之上,份尊貴之人并不只有他們,因此還需查證。”
呂璋驟然愣在當下,傅玦雖然未曾肯定,可既然有此懷疑,那多有了線索,呂璋無法相信,會是長公主夫妻害了自己的孫。
“這……這不可能……”
傅玦并未多加安,反而問:“當年先帝,是否當真想過立長公主為皇太?”
呂璋角微,“陛下他,他猶豫過,但本朝從無立皇太的先例,便是皇后娘娘,都不希長公主搶走二皇子的寵,再加上朝中一干老臣絕不會答應,因此陛下從未在明面上提過,但我看得出,他是猶豫過的。”
呂璋說至此,還想再問些什麼,傅玦先一步道:“老將軍要問的,本王眼下無法給出答案,如今瑤華之的舊案重新出現在世人眼前,朝野外,也皆有議論,若呂嫣之死,當真與舊案有關,到時候還要請老將軍助我們一臂之力。”
呂璋心驚不已,“若是那般,那……”
傅玦沉聲道:“那很有可能,當年的舊案乃是一樁冤假錯案,而呂嫣之所以被謀害,是因為無意之中發現了舊案端倪,而那幕后之人謀害的法子,和當初謀害二殿下的法子一模一樣——”
呂璋呼吸都了,“什麼?這……這可能嗎?王爺的意思是,當年謀害二殿下的另有其人,而此人隔了這麼多年,仍然活在世上,此人有可能是……公主與駙馬?”
他總算明白傅玦為何要讓他屏退左右。
傅玦道:“十五年前得逞的計策,如今再用一遍,也的確達到了毀尸滅跡的效,但兇手到底是誰,本王未有定論,倘若老將軍想到了什麼,不管是十五年前的案子,還是呂嫣歸府之后還有何古怪言辭,皆可隨時至王府告知,另外,今日本王所問,想來老將軍不會告知外人。”
天雖還早,但傅玦已不打算多留,呂家的發現驚人,若真是他猜測的那般,那這兩件時隔了十五年的命案,竟然詭異的聯系到了一起,傅玦心弦繃,他頭一次這樣清晰的意識到,為瑤華之翻案的機會,可能真的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