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輕在楚庭張的靈堂前守了三天三夜，然后才下葬，等做完這一切，已經是第四天的清晨了。

從林間回來，踩著一地的晨，一襲素長袍，白的綢緞束發，襯得姿纖細拔，像極了一青竹，看似單薄無依，卻剛毅拔。

懷里放著一紙狀書，到了衙門前就擊鼓鳴冤，若是縣令不肯接，那麼就必定想盡辦法進衙門里，不管用什麼代價，都要讓縣令給一個代。

楚輕途徑清水鎮的清水河時，前方卻是圍了不的人，吵吵嚷嚷的，好不熱鬧。

天剛亮，楚輕經過時，聽了一通，大概是河里溺死了一個人，苦主的婆娘抓著一個疑兇不放手，以至于鬧得衙役來了不，婦人的哭嚎聲嚎得楚輕不由多了幾眼。然懷里還有一份狀紙，并沒忘記此行是給師傅報仇的。

“天殺的啊，你怎麼就能這麼狠下心啊丟下我們孤兒寡母啊，干脆我也死了下去陪你算了，蒼天啊為什麼死得不是我啊”哭嚎聲拔高了尖響徹在涼風送爽的清晨，隨即又拔高了一個分貝：“你這個殺人兇手你還我相公命來還我相公命來啊”

“殺他某還不屑。”一把年輕卻老沉穩的男聲傳來，“還有，殺人與否自有衙門定論，你一婦人如此行事，小心某告你誣蔑，按朝堂刑罰當關上幾日以儆效尤。”

男子的威懾似起了作用，婦人拔尖的嗓音戛然而止。

過層層的人群，剛好出一道隙，讓楚輕看到了哭天搶地的婦人劉二渾的婆娘劉許氏。

死的難道是劉二渾

好歹楚輕也跟著師傅出過幾次龍門鎮，自是知道劉二渾是鎮上有名的混混，仗著自己的叔父是龍門鎮首富劉家的家主，所以在龍門鎮里科打諢無惡不作，喜賭博，把家底都輸沒了，后來劉家的那位老爺干脆也不管他了，放任他自生自滅。劉二渾卻是借著劉家的名頭開始騙吃騙喝，可因為他有靠山，倒是也真沒出過什麼事。

楚輕當即就決定管了劉二渾這件事，是他姓劉跟龍門鎮劉家有關這件事，就足以讓手了。

正找不大由頭去調查劉家，這不就送來了嗎

只是要怎麼驗尸，卻是個問題。

師傅剛剛出事，還是被用那麼臟污的手段污蔑，眾人躲都還來不及，不過楚輕倒是在人群里看到一個悉的人，衙役的頭頭崔大頭。

想了想，走了過去，也不出聲就站在人群外往里看，崔大頭幾個衙役都沒攔住那劉崔氏，他們雖然是衙役，可擋不住男有別啊，也不敢真的手，否則以這婆娘不管不顧的架勢，能把他們給罵得連個底都不剩。

崔大頭愁得頭疼，突然頭一偏就看到了人群之外的楚輕。

畢竟在一堆歪瓜裂棗的糙漢子映襯下，楚輕那就是一株白楊，怎麼顯眼怎麼來。

青青翠翠的，就跟一棵小蔥似的，模樣俊俏白皙，招人得。

崔大頭眼睛頓時就亮了，實在等不了衙門里的仵作了，一把把楚輕給拉到了尸旁：“楚小哥來幫個忙，給驗個尸”

楚輕斂了眼，不聲：“崔大哥，這不合理，我是仵作，但還沒有得到縣太爺驗狀是不能隨便驗尸的。”

“這有什麼不合理的誰不知道你得了跛子張的真傳，跛子張那麼厲害你還不”崔大頭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扇了一下自己的，可擋不住話已經說出口了，只能著頭皮干笑了笑：“哈哈，楚小哥幫個忙了，這劉崔氏說這位公子殺了漢子，道是昨個兒他們跟著這位公子起過爭執，他還打了漢子，晚上漢子就沒回家，可明明我們親見這劉二渾是溺死在河里的啊，只是劉崔氏一直如此不依不饒的，我們恐著劉家的勢力，所以還是勞煩楚小哥你趕給驗驗，大伙也好給縣太爺與劉家一個待啊。”

若是普通人，崔大頭直接給弄衙門去了，可偏偏這兩位公子可是貴人啊，他前兩日可是在衙門里親眼見到縣令大人給他們恭恭敬敬端茶送水什麼的，這萬一要是真得罪了，別說是他了，連縣令大人恐怕都

崔大頭說話的當頭，楚輕只覺一道視線落在自己上。

抬起頭直

接看了過去，那年輕青袍男子，正用審視的目瞧向楚輕，看到看過來，似乎詫異，“你是跛子張的徒弟”這倒是湊巧了，他這邊剛打聽到清水縣最出名的仵作就是跛子張，他還沒找到人，這跛子張的徒弟倒是送上門來了，那就且等他瞧上一瞧這跛子張的徒弟可否有真本事。

“這位公子認識楚某”楚輕淡淡地掃了眼青袍男子問，不解他看到自己為何出這般神。

卻見青袍男子已經斂了臉上的表，沉穩頜首：“聽聞清水縣最出名的仵作就是跛子張，某好奇罷了。”

楚輕也不甚在意，只是略微一頜首，算是應了崔大頭的求助。肩膀上正好背著跛子張的仵作箱，楚輕輕輕掀了掀眼瞼，睫飛快地了下，崔大頭不經意看過去，覺得這楚小哥長得真的比小姑娘還俊兒，探過頭問：“楚小哥，需要哥幾個幫什麼忙不”

楚輕蹲下，點點頭：“勞煩崔哥給記下驗尸單。”

“行行，這個還是可以的。”崔大頭連忙應和。

楚輕輕“嗯”了聲，打開仵作箱，里面擺放的整整齊齊的，與先前的凌完全不同。

仵作箱一共有三層，最上面一層放了驗尸用的薄刀、鑷子、短鋸、合針、紗布；中間一層則是驗尸單，干干凈凈的一疊，是翠悅軒上好的宣紙，跛子張的俸祿最燒錢的大概就是這些他一筆一劃記錄的驗尸單了；最下面一層則是放了蒼、皂角、姜、醋以及火折子。

劉崔氏看得楚輕開始驗尸，雙眼的盯著尸，抓著年輕男子的手也不知不覺松開了。

楚輕拿出一片姜含在里，凈手之后，隨后用火折子在尸旁焚燒蒼皂角，把這些做完之后，這才開始觀察尸的表象。

同時邊說邊讓崔大頭記錄：“男尸一，尸長約五尺三寸。衫完好，并無外傷，腹部腫脹，按有積水，角有蕈狀泡沫。前兩側見深紫尸斑，后頸有稍許尸斑痕跡，指甲有稍許絮狀，推斷死亡時辰為昨夜子時三刻。”

楚輕話音剛落，青袍男子適時開口道：“彼此，本人已經安歇在貴縣最大的客棧里，客棧的掌柜伙計皆可作證。不知如此可洗某的嫌疑”男子的目落在楚輕上，并未出半分擔心，反倒眸仁銳利沉穩，多了幾分考量。

楚輕頭也不抬：“這是衙門捕快與大人的事，問楚某并沒有用。”說罷，并未他的影響，檢查完尸的表面，用薄刀切開了尸，觀察里是否有傷，不多時站起，繼續讓崔大頭記錄：“腹部積水，并伴有泥沙進肺部口鼻，全浮腫，初步斷定為溺水而亡。”

話音一落，劉崔氏嚎啕了起來：“你怎麼就斷定是溺水而亡了你看我漢子這上，青青紫紫的，一看就不對勁啊，更何況我家漢子他會水啊會水啊絕對是被他們給打死的，然后再拋下水的啊，天殺的啊，這還有沒有個天理了啊，冤家啊，你死得好冤啊。”

“劉崔氏”崔大頭頭疼，怒嚎一聲：“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專門跟劉二渾估計惹事，讓事主打上一兩下然后坑人家銀子，你要是不服，看我崔大頭不把你送進牢房關幾天更何況，什麼青青紫紫的，你夸大其詞，連我都知道那只是普通的尸斑罷了”

他這麼一句話落，劉崔氏跟定住了一樣，沒嚎出來，打了個嗝，了起來，卻也不敢再鬧事了。

楚輕等四周又恢復了沉靜，才緩緩掃視了一圈，把眾人的神看眼底，目落在一時，斂了斂眉角，這才重新看向崔大頭：“說的話，也不是全無對的。”

“啊”啥崔大頭一臉懵，沒反應過來。

“劉二渾的確是溺水而亡，可溺水也分兩種，一種是自己不小心溺水而亡；還有一種，卻是外力脅迫他溺水而亡。”楚輕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劉崔氏再次熱沸騰了起來，剛想嚎，被崔大頭一眼瞪過去，憋了。

“楚小哥，你剛剛這話是什麼意思啊”崔大頭一臉茫然。

什麼做外力脅迫溺水而亡還是他殺

“不排除他殺。”楚輕輕合上仵作箱，站起，朝著青袍男子看去：“不過劉二渾臨死之前卻是在殺人者上留下了一些訊號，若是這位公子真的想立即排除嫌疑的話，就把你的手出來吧。當然，大家也把手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