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你再看看,他還有氣……”年輕的民壯道。
另一個年長的民壯抬起傷兵的胳膊:“行了走吧,你也不看看他流了多……”
年輕的民壯喃喃:“這小姑娘誰啊,說了能算麼?明明還有氣的……”
“你也不看看還有多人等著,沒救就是沒救了……”說著,他們手上的病人子一沉,年長民壯手探他鼻息道:“死了……先放過去,咱們快上城頭去。”
下一個傷兵被送過來。
“妹妹!”抬著傷兵的民壯抹抹額頭的汗,道。
郁竹抬頭:“寶兒哥你也來了。”
說著便低下頭去翻檢病人的傷口,指向西側:“重傷,送到那邊,半服麻沸散。”
寶兒應聲是,跟另一個民壯抬著傷兵過去。
那民壯還沒從城頭上橫飛的景中恢復過來,臉很不好看,卻還是好奇地回頭看郁竹:“這是誰?”
“我妹妹……”
“你家都是怪胎啊,出一個十三歲就能打仗的就夠奇了,竟然還有個小姑娘大夫,你妹幾歲?”
“十歲……”
“怪胎,一家子都是怪胎。”
寶兒不理會他,抬著傷兵去了西側,有雜役過來給他們指定地方,給傷兵灌了半壺藥進去。
旁邊一個仆婦喊:“倒了倒了,小田大夫快來。”
那民壯嚇了一跳,看過去。
“什麼倒了?”
郁竹快步過去,第一個灌下麻沸散的傷兵已經昏睡過去,利落地剪開傷口周圍的服,仆婦端著鹽水過來,開始清洗傷口。
鮮還在流,翻卷的看起來很是恐怖,郁竹有條不紊地清洗刳割,拿起針線……
那民壯看得眼暈,以手扶額低聲喃喃:“老天爺!老天爺!”他閉了閉眼睛忍不住又看過去:“這,這比打仗殺人還可怕……你確定你妹妹只有十歲嗎?”
寶兒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
“怪胎,一家子都是怪胎!”他喃喃道:“當哥哥的十三歲就拿起槍來捅胡賊,還真被他捅死了,當妹妹的更厲害,這是人的啊,怎麼起來像荷包一樣……”
“走吧走吧……”寶兒不耐煩地催他:“怪不得人家你李碎,真個碎……這有什麼稀罕的,我妹四歲時就會看病了……”
他顧不得同郁竹打招呼,拉起李碎出去了。
“倒了倒了,老周大夫快來……”
“什麼倒了?”李碎喃喃道。
服了麻沸散的傷兵據服藥的時間先后一個個地昏睡過去,田治輝和周治業兩人負責清洗傷口,周老大夫視況剜刳割,郁竹挨個地過去,有骨頭斷了的便幫他接好骨上個夾板固定好。
雜役和仆婦們被教會了基本的止本領,用布條捆扎輕傷傷兵的傷口附近,慢慢地止住了,傷兵們或輕或重地著,間或有人罵一兩句話。
“胡狗!待我好了再上……”
“吹什麼吹,傷得那麼重……待你好了胡狗早被殺盡了……”
“我才傷得不重,沒聽到傷重的都被‘放倒’了麼?”
“奇怪那是什麼藥,喝了之后刀子割在上也不知道痛……看著就像死人一樣……”
一個“死人”一聲,醒了過來:“我這是在哪里?”
“不要,剛了傷口。”旁邊的仆婦道。
“我怎麼不覺得痛……”
“當然會痛了……”郁竹對另一個傷兵道:“忍著點,你這是輕傷,用麻藥浪費了,麻藥要留給重傷……”
這是一個年輕的傷兵,厚厚的上方有著細細的絨,神稚氣中有點惶惶不安,他用力地點頭:“嗯,我不怕疼,把麻……麻藥留給重傷的大哥。”
……
……
夜,四火把點在大廳的同一個地方,被火把圍著的布單上,只剩下兩個輕傷的兵丁,其它人都被安置到其它院子里休息。
單手打結,剪斷線頭,郁竹抬手示意傷兵可以離開了。
新來的幫忙的雜役把傷兵扶下去,一個仆婦遞了碗熱水給郁竹:“小田大夫,快喝點水,你下午到現在都沒吃東西也沒喝水,造孽呀,這好幾天了……”
郁竹接過水喝了,轉頭環視大廳:“沒有了?”
“沒有了沒有了,胡狗退了。”仆婦激地道。
“退了退了。”周治業靠墻坐著,端著一碗水在喝,仆役遞給他一個饅頭。
“小田大夫,你也吃點……”他說著,手一歪,碗和饅頭掉在地上,竟是靠著墻睡著了。
仆婦也不以為意,過去把水碗和饅頭收起來,在他上蓋了條薄被,薄被是傷兵蓋過的,跡斑斑。
他和郁竹置的傷兵是最后兩個,老周大夫和田治輝比他們早一刻完,飯也顧不得吃,只喝了口水便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上同樣蓋著跡斑斑的被子。
這是這里僅有的幾條被子了,其它的被子都被收走,浸了水蓋在城頭上,可以用來防弓箭。
仆婦的目中有抑制不住的尊敬之。
這些大夫還真是……
這一波的攻擊持續了三天,直到今天胡族才暫時退了下去,卻沒有撤去營寨,這樣下去的話,不知道還能堅持多天。
胡族似乎有著無窮無盡的兵力,他們一波接著一波地向城頭進攻,傷兵被源源不斷地抬下來,輕傷的傷兵稍作理后就返回戰場,重傷的理好傷口被抬到其它院子里安置。
烈酒不夠用,藥不夠用,紗布不夠用,人手也不夠用,所有的東西都不夠用。
田大夫和小周大夫正當壯年還好,一老一小的兩個大夫就吃不消了。
周老大夫幾次累得暈倒被人抬出去,緩過勁來又掙扎著過來,勉強跪在地上救治傷兵,小田大夫幾天來每天只休息兩個時辰,好幾次一邊吃東西一邊就睡著了。
滾木擂石和火油都已經用完,城里開始拆民房,用房梁和地基的石頭代替滾木擂石來用,城頭上架著大鍋,拆下來的木頭被當作柴禾燒著滾水,一勺一勺地潑向爬上城墻的胡狗,正規的士兵傷亡過重,民壯們也被當作主力投城頭。
就連知縣大人都負了傷,胳膊上被小田大夫了幾針,包扎好之后,他又慘白著臉上了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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