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肆,遒勁的樹枝在風中來回舞著,路上的行人也被吹得東倒西歪;天上烏云布,眼看就要下雨了。幾輛馬車從徽州休寧縣城外急馳而來,進了城又走了一陣,終于在一所掛滿白幡的大宅門前停了下來。
車上下來一群穿著孝的人,互相攙扶著急急進了門。這時,天上一道閃電,“嘩”地一聲,大雨傾盆而下。
這些都是蘇家人。蘇家大老爺蘇長清前段時間得急病沒了,今日下葬,他的妻兒及弟弟兩家人一起去郊外送葬回來。
“幸好幸好,老天保佑,沒被大雨淋!”三十來歲、長相艷的二太太魏氏站在回廊上,回著后的瓢潑大雨,滿臉慶幸。
蘇長清的長蘇玉畹輕瞥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站在邊的蘇家二老爺蘇長亭,了手中的帕子。
“今天辛苦大家了。”走在最后面的大太太殷氏紅腫著眼睛,啞著嗓子說道,又朝大家福了一福,卻不想一晃,差點摔倒在地。幸虧后的丫鬟婆子眼疾手快,一把將扶住。
“大嫂,你多保重,孩子們還要靠你呢。”三太太秦氏輕嘆一聲,又朝蘇玉畹道,“趕扶你娘回屋里歇著。”
蘇玉畹早在大太太快要摔倒時就上前去了,此時對三太太激地微一頷首,扶著母親便要往回走。
“大嫂,且等等。”站在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二老爺蘇長亭忽然出聲。
大家都朝他看去。
蘇長亭輕咳一聲:“我知道大嫂不好,需要休息。可眼看就到采春茶的時節了,我這話再不說,可就來不及了。”
這話落聲,回廊里一下子安靜下來。大家向蘇長亭的眼神各異,全都滿含深意。
蘇長清跟兩個弟弟蘇長亭、蘇長風并不是一母所生。前者為蘇老太爺原配陳氏所生;后兩人則是繼室孔氏之子。一年前蘇老太爺辭世之際,生怕長子一家被孔氏用孝道所,以后分家吃虧,遂在咽氣之前,請了族長來,給三個兒子分了家。除了各自母親的陪嫁,蘇家財產均分三等,每人各得一份。
自那以后,三兄弟便各過各的日子,各自打理自己的茶園、茶莊。
現如今即便蘇長清不在了,但他還有兒子,財產有人繼承,春茶之事自會由大太太安排人去打理。退一步說,即便不打理,荒了蕪了,也是大房自己的事,又何須蘇長亭過問?
“二弟有什麼話,只管說。”殷氏聲音沙啞地道,聲音里帶著說不出的疲憊。滿臉憔悴,面容消瘦,眼睛因為長時間哭泣而紅腫,眼里還布滿了,完全沒有神去思考蘇長亭說這話是何用意。
“大哥如今不在了,大嫂你不好,昌哥兒和盛哥兒年紀都小。雖說咱們分家了,但作為孩子的二叔,我不手幫你們一把心里過不去。不如,你家的茶園、茶莊我就幫你們一塊兒打理了吧。”
殷氏抬起無神的眼睛,向長蘇玉畹,似乎要詢問的意見。
蘇長亭見狀,忙又道:“畹姐兒眼看就年滿十六了,是大姑娘了,又定了親、守著孝,自然不可能拋頭面。在家里管管后宅還可以,茶園、茶莊這些事兒,可不是能管的。”他拍著脯,“大嫂放心,給我管,茶園的出息,定不會比大哥在時差。”
蘇玉畹見母親目猶豫,似乎頗為心,立刻抬眼朗聲道:“二叔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不過我父親臨終時有言,說昌哥兒馬上就十二歲了,也該是時候挑起家里的重擔了。特意待茶園不可予外人打點,讓他好好鍛煉鍛煉。還囑咐我多照看著些,不要讓人謀奪了家產。”
蘇長清的長子蘇世昌聽到自己的名字,從人群中了出來,了脯,站到了蘇玉畹邊。
殷氏最是賢惠,唯丈夫的言論是從。此時一聽是丈夫的言,立刻對蘇長亭啞聲道:“老爺既有言,我們自當遵從……”
可話沒說完,就被蘇長亭一聲怒喝,打斷了的話:“畹姐兒,你什麼意思?什麼謀奪家產?”
殷氏嚇了一跳,抬起頭來,便看到蘇長亭滿臉怒,兩只眼睛如利刃一般刺向蘇玉畹,頓時惶然無措,攔在蘇玉畹面前慌忙道:“二弟別惱,我答……”
“母親!”蘇玉畹立刻喝斷的話。轉過蘇長亭,面帶冷笑:“二叔,我又沒說是你,你慌什麼?莫非心虛了?你沒有這個心最好,我們大房無需你相幫,你還是不要這麼好心吧,我代我娘和我弟弟多謝您了。往后即便我們生意不行,一家子吃糠咽菜,討飯過日,也是我們咎由自取,不會連累到二叔頭上,你們就放心好了。”
蘇長亭被說得差點下不來臺。不過他頗有城府,當著大家的面說這事,無非就是想借著殷氏那弱偏又十分守信的子,讓當眾把事答應下來。剛才眼看就要功了,他也不跟蘇玉畹糾纏,對殷氏道:“大嫂,畹姐兒這規矩,我看得好好學學了。哪有長輩說話,小輩卻在旁邊的道理?就這樣,你還讓到外面拋頭面,就不怕傳出什麼壞名聲,讓李家反悔退親?”
對于自家娘親的子,蘇玉畹是極了解的,自不會給蘇長亭有可乘之機。他話聲剛落,便淡然一笑,亮如寒星的眼眸盯著蘇長亭,聲音清脆悅耳,不徐不慢,都不帶一怒氣:“我的規矩,實在不勞二叔費心。我的規矩向來比二妹妹學得好,論到的功夫,哪里及得上二妹妹呢?”說到這里,轉頭著蘇長亭的長蘇玉凌,莞爾一笑,“二妹妹,你說是吧?”
“你你……你胡說!”蘇玉凌沒想到矛頭忽然指向了自己,愣了一愣后,怒氣沖天。
看到蘇玉凌這樣,三太太眉一挑,角不由出一抹嘲諷。其他人也神各異。
蘇家是商戶,又是在蘇老太爺那一輩發跡起來的,向來沒多大規矩。蘇玉凌仗著孔氏是自家親祖母,父母極寵,母親魏氏又是妯娌間家境最好的,在長輩們說話時是常事,有一兩次還兌得大伯母殷氏和三嬸秦氏下不來臺。
所以蘇玉畹這話,說得實在是有意思。
看到丈夫被頂,兒被欺,二太太哪里還忍不住,上前一步掄起掌就要給蘇玉畹一耳,卻不想耳邊傳來一聲暴喝:“夠了。”把嚇了一跳,忙收回手朝旁邊看去。
蘇長風雙目圓睜,指著蘇長亭,又指指二太太,咬牙切齒,聲音卻得很低,生恐人聽見:“大哥尸骨未寒,沒準這會兒靈魂還在天上看著呢,你們就這樣欺負他們孤兒寡母,你們就不要報應嗎?收起你們那副臉,趕回去。”說著,用力瞪了蘇長亭一眼,一拂袖子,轉離去。Μ.166xs.cc
三太太忙領著兒及三房下人跟上。
蘇長亭和二太太臉驟變,惶惶然朝天上了,對視一眼,急忙忙也拉了兒離開。
提到丈夫,大太太早已在一旁泣不聲。
蘇玉畹無奈地看一眼,嘆了一口氣,吩咐丫鬟婆子道:“扶著太太回房去,熬了安神湯給喝。我換了服就去看看茶園。”又叮囑兩個弟弟,“好好回房歇著,別跑,更別去找吉哥兒、祥哥兒玩。剛才的事你們也看見了。爹不在了,出了事,可沒人護得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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