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驀然一僵，微瞇了眸覷向前面的隋，他何時學會“睚眥必報”了？以往皮子笨得要死，每一次被刺激了，只會吹胡子瞪眼，再不就是學豹子咆哮。是幾時孟接了梁鴻案？今兒夠出息的啊？

扯出帕子拭了拭額角鬢邊的汗珠兒，徑直穿過隋側，拿腔作勢地道：“要坐你自己坐，我自己可以走過去。”

言畢，染頭也不回地往府邸后門走去，只留下隋主仆倆目目相看。下腳步飛快，是鐵了心不要與那小馬駒為伍。

焉，染先一步來至距離田地二三里之外的小溪旁。不清楚這蜿蜒曲折的溪水上游出自何，只知道流經到他們這里時溪道已變得很窄很淺。

許是流淌經年的原故，讓這溪水里孕育出很多生命。

但見金生、老田和老衛三人俱挽起踩在溪水里彎腰魚。李老頭和蕓兒倆人手里各抱著一只草筐，筐里均有了不收獲。唯獨隋可憐汪汪地站在溪邊，小子已然，卻連一條魚都沒有上來。

“大！”染粲齒一笑，向隋勾了勾手臂。

隋可算看到了救星，捯著小就往染跟前跑來。染都已張開雙臂準備把他摟進懷中，隋卻在最后一刻停下腳步，扭地笑道：“大上的，不要蹭到娘親上。”

染將隋一把進懷里，還故意了，方寵笑地說：“大熱天兒的怕什麼？就是沒有蹭，裳穿了一日不也得換洗嘛？你這小人兒跟娘親咋還見外上了？”

隋嘿嘿地笑起來，“我就是……”

“我可是過來幫你魚的，咱倆一起下去啊？”染了把隋的小臉，“要不要娘親幫你？”

隋向小溪里的幾人，又和李老頭等對視一眼。他是想讓染幫忙的，但一想到染那做事風格，他不打了個寒。

“娘親，要不你還是別下去了，大自己可以的。”

“不相信娘親是不是？”染乜斜一眼隋，把他往旁邊推了推，已俯下子起角。

“夫人，咱還是算了吧？”蕓兒抱著草筐走過來，窘笑地勸阻道，“魚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下去萬一沒到魚，再摔個好歹可咋整？到時候侯爺該多心疼呀！”

“夫人，要不還是下次再說吧！”李老頭在不遠揚聲道。

在溪水里魚的幾個人也跟著苦哈哈地附和，大家對染下水都持萬分張的態度。

“我才不心疼，愿意下去就讓去。”

眾人聞聲轉頭，只見隋端坐在那輛板車上，兩條修長的橫在車板上，兩只手掌倒撐著上半，樣子十分稽。水生在前面牽小馬駒，倆人行走的速度甚至不如隋跑的快。

染憋著笑，抬眸對眾人道：“你們都聽見沒有？侯爺他不心疼我的。我就下去試試，不再上來便是。”

蕓兒自知是攔不住了，只好放下草筐幫染把角提起掖在腰間，挽起襯小兒，再褪去碎花小履，出一雙雪白細足。

染拉起隋一跳一跳地走向小溪里，正坐在板車上的隋不自知地吞咽了下口水，他怎麼就同意讓下水了呢？他腦子不是真進水了吧？難道是人眼里出西施的原因，他咋覺得染哪里都好看？那腳就不應該出來讓別人看見！

這不是第一次，上一次染和蕓兒去田地里扯秧秧，也是了鞋子和大家在一起干活的。但或許是那一次有泥土的掩蓋，誰的心思都沒往別合計。

這一次卻有點不同。就算染子大咧咧的，他們又地東邊邊戍，民風尚算開化。可染到底是主家夫人，還是個年歲很小的漂亮新婦。

以李老頭為首的底下人，早遠遠地躲開染，甚至把頭都轉向不知什麼方向上去了。沒過多久，又一個個繞著染上了岸，假模假樣地數起他們今日的戰績。

染剛一下水就知道應該聽大家的提醒，踩在腳下的石頭非常膩，每走一步都很困難，就更不用提彎腰魚了。還得看顧邊的隋，一大一小踉踉蹌蹌地在水里瞎晃悠，著實把隋張得夠嗆。

水生脧向隋，低聲譚笑道：“侯爺若是擔心夫人，您喚上來不就了？”

“嗯……”隋隨口應道，眸還在瞟著溪水里的母子倆。他停了一刻，突然轉首，“你說什麼？水生你再說一遍？”

水生窘笑著向后退一步，“侯爺，沒什麼，小的隨口說說的。”他腳下不穩，差點松開牽在手中的小馬駒。

“你讓蕓兒去，我才懶得。”

水生倒吸一口涼氣，主子居然沒有否認？還和悅的與他問對？看來他心里所猜已八九不離十。

這一幕早被從大興山上走下來的凌氏三姊妹看了去。兩個姐姐聽從凌恬兒的指揮，一路上躲躲藏藏，不是貓在草叢里，就是避在破石頭后面。

起初凌恬兒覺得們今日能看到隋的可能不大，畢竟上次登門鬧得很尷尬，捻指一算也沒過去多長時間。這回還帶上兩個姐姐，更不適合上門相見。再讓隋以為們跟看猴似的一次次來圍觀他，不得適得其反？

就在凌恬兒以為要無功而返時，忽地發現染和隋走出了府邸后門。凌恬兒雙眼锃亮，帶著倆姐姐一路尾隨到小溪旁。

“你們瞧見了嗎？”凌恬兒趕走圍繞在邊的蚊蟲，“離得有點遠啊？姐姐們將就點看，他和邊的常隨警惕高，再近些被發現就不好了。”

凌碧兒和凌仙兒都有點詫異，剛才那麼謙和說話的是們的小妹？凌恬兒什麼時候這麼說過話？以往對誰不都是頤指氣使的嗎？

“瞧得不是特別清晰，看扮相確是個俊朗男子。”凌仙兒把手按在撥開的茂草叢上，“剛才也瞅見他是被那仆從一點一點挪到板車上的，看來那雙真是不中用了。”

凌碧兒唉聲道：“可惜了，這麼個風云人。再怎麼英俊都是個殘廢，并且……”又觀察一番小妹的神，“恬兒，他到底是北黎人。”

“來的路上姐姐們可曾看見他家府后的那些莊稼？北黎已放棄他們，半分封賞都不給發放。”

凌恬兒想起父親和國師所談的容，真想一腦講給姐姐們知曉。但明白有些話還不是公開的時候。于是只挑了些泛泛之言而說。

兩個姐姐心下便明了，凌恬兒對隋是真的了心思。這個結果不是們想要的，幸好這次及時來到赤虎邑，要是再晚些時候，事就不知道要發展到何種地步。

“隋的妻兒對他還蠻照顧的。”凌碧兒又幽幽地說了一句，“他的夫人你接過嗎？是個怎樣的人？是那種能用錢打發走的嗎？”

凌恬兒和染相談過兩次，對染最直觀的就是覺得子不像北黎人，反而與他們東野子很相像。

染看起來對隋畢恭畢敬，但細細觀察又覺得他們倆不是那麼恩。就比如出手攬住隋時，染沒有吃醋，更沒有對產生敵意。

凌恬兒不準染的心思，但也沒把染當回事。只要隋真能答應跟相伴一生，有的是法子把染母子打發走、安頓好。自信自己可以輕而易舉的做到。先禮后兵，總能讓染知難而退。

染了半截兒子，牽著隋耷拉腦袋走了回來。蕓兒在旁幫主子拭穿履，笑地說道：“夫人別當回事，沒到就沒到吧。你瞧金生他們弄上來那麼多，咱們今晚可有口福了。”

“有點多啊~”染向那邊了一眼，又了隋的頭，“大，娘親是不是有點笨？”

“娘親才不笨！”隋趕否認，“這次娘親沒有意外傷，大已經很高興了。”

“什麼？”染不可名狀地反問，原來在隋心里是這樣的母親啊？

“我兒子說的不錯。”隋的聲音在后飄來，他已換個姿勢坐在板車上，“試一試過把癮就行了，你還想怎麼著？趕隨我回府，穿一服在上好呢？”

染翻了隋一眼，沒搭理他，牽著隋往李老頭他們那邊走去。

隋真想自己一個大，他欠什麼欠？人家本不領自己的！

水生和蕓兒都裝作沒有聽見，不是仰頭天兒就是低頭擺弄手里的草筐。

“夫人，你過來的正好，今兒這魚抓得有點多，咱們晚上還吃不了。天兒還這麼熱，再給放壞了怪可惜的。我們幾個商量著，要不搬縣上菜市口給賣了吧？有幾個銅板算幾個銅板，拿回來干點啥不好？”

聽到李老頭這麼說，染的眼睛倏地亮起來，這倒是個好主意。只是這些麥穗魚真的會有人買嗎？

“夫人莫擔心，我們就當是去縣上轉轉，賣不出去再拿回來便是。大不了咱這兩日頓頓都吃魚。”金生寬道。

“那好吧，你們早去早回。”染答應下來，睨向坐在板車上的隋，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不如你們帶上侯爺一起去？反正他已坐在板車上，天氣這麼熱不會出什麼事的。”

“侯爺能愿意嗎？”眾人都知道隋的子，再說出去賣魚這樣的差事，主家定會覺得很丟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