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晟侯有仇家?還是說朝廷里有人想要他的命?”寧梧似笑非笑地瞅向染,“留下我,是要我做侯爺的死侍麼?”
染就知道像寧梧這樣的殺手,靠手是活不到今日的,還得靠機敏的腦子。大家誰都不是傻子,只不過這世上沒有常勝將軍,誰都有翻船的時候。
雖是染把這話給挑明了,看似是建晟侯府掌握下主權,可他們的風險終究遠大于寧梧。一府和一人之間的賭注,誰玩兒得更大膽,顯而易見。
寧梧對染說的確是心里話,得活下去,就算不能為自己沉冤昭雪,那件事也必須查清楚來龍去脈。而眼前的染,真就是的救命稻草。
“我記得建晟侯打敗西祁小兒后,在回往雒都的途中慘遭意外,戰馬墜崖,落下雙殘廢的下場。”寧梧渾疼得厲害,只好往摞起的被褥上靠去,“這件事整個北黎王朝哪有不知道的?當時在雒都傳得沸沸揚揚,多名醫去為他問診,皆說侯爺能活下來已算是個奇跡。”
“沒錯,是我把侯爺雙醫治好了。”染揚起下頜,自傲地笑說,“其實你早就想過要留下來,不然這話你不敢問出口。讓一個外人窺探到這個必死無疑,不管他是什麼份。侯府再怎麼不濟,弄死一個殺手也綽綽有余。”
”我不會白吃白喝,我會向你們證明,我很有用。”寧梧一手捂著上傷口,“請夫人信我這一次,傷害府中任何人,對我沒有任何好。夫人對侯爺這麼有信心,我對你們自當有信心。所以……”
“所以你猜猜我有沒有給你下藥?”染把快要涼掉的湯藥端過來,“喝不喝隨你。”
寧梧沉默片時,到底拿起藥碗仰頭喝下。自己的自己最清楚不過,染或許真給下了藥,但當下覺得是朝康復那邊恢復的。
“一會兒我讓紫兒回來,幫你把傷口上的藥換一換。”染站起,粲齒笑說:“寧姑娘放下心來好生休養,這傷過不了多久就會好的。”
“夫人,我以后可不可以離開侯府?”
“可以,我們不會拿救你一命這事兒綁著你。我知道你對盛州那事兒懷恨在心,早晚都會去探尋真相。”
“這是我的心結。”
“在府一日,便不許去報仇。待你離開侯府,就隨你心意。”
“遵夫人的命。”
寧梧心生佩服,染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怎麼可以把事理的這麼清晰?哪像個深居在閨閣的名門閨秀?這子老練的鎮靜勁兒,到底是從哪學來的?
染推門而出,深呼一口氣,覺得自己終于解決了一件大事。哪料,隋就沉著臉候在暖閣之外,看樣子自己和寧梧之間的談話,已被他全部聽去。
“你這人……腳好了咋就干的事呢?”染佯裝鎮定,兩只手卻暗地絞著羅帕。剛才在寧梧面前沒替隋吹噓,面子可謂替他掙足了。
隋鼓足勇氣抬起手臂,先在小臂上了,然后才敢去的手。染兀地向后躲去,頭撇向后暖閣,輕聲道:“讓,讓人家看笑話啦!”
“一個癱在炕上的人,能看哪門子笑話?”隋哂笑道,干脆拉住染的手,“再說你是我娘子,咱倆干什麼不是天經地義的?跟我走。”
染沒來得及反駁,已被隋帶到霸下洲廊下。外面天寒地凍,更是黑漆漆的一片,染覺得冷,不耐煩地道:“你拉我出來做什麼?冷死了,快點進去。你再著涼,辛苦得還不是我。”
“我子沒那麼孱弱了。”隋抻了兩下長臂,含脈脈地說:“今晚月不錯,我想和娘子在院中逛逛。”
隋這腦子又什麼刺激了?冰天雪地,恨不得往地上潑一盆水立馬都能凍上,他要跟染在庭院里散步?
“我不……”
染話音未落,鄧媳婦兒已捧著兩件厚實的氅走出來。隋抬手拿過一件套在上,特自然地吩咐鄧媳婦兒:“幫夫人穿嚴實些。”
鄧媳婦兒欠稱是,準備為染穿上。
“真是有病。”染沒奈何地瞟了他兩眼,“怎麼,在屋中待得太憋悶了?”
隋略略頷首,帶著幾分央求道:“現在天這麼黑,不會被人發現的,娘子就準我去外面氣吧。”
“夫人就陪侯爺隨意走走,一頓飯的工夫便回來了。”鄧媳婦兒已把氅套在染上,“夫人快瞧,今兒這月亮多圓。”
在染的印象里,鄧媳婦兒天天候在自己邊服侍,要不就是替前院后院的張羅事,來府上這段時間,幾乎沒怎麼和隋搭過話。可眼下這是什麼況?咋這麼向著隋說話呢?隋是啥時候把給收買了?
隋拿過雪帽替染罩在頭上,像是想起了什麼,長指用力了,差點把染的下勒住。此時鄧媳婦兒早已沒了蹤影,染踮著腳啐道:“隋,你這是打擊報復我!”
年初他們一家出門,去逛上元節燈市,染就是用這種手段把隋裹了個球。他當時覺得自己的造型太難看,急頭白臉地嚷著不要去了。
“你怎麼這麼記仇?混蛋!”染摳著帽檐兒,“說好了只走一小會兒就回來啊!”
隋出長臂,自后橫攬過腰際,角不自覺地勾了勾,笑道:“好,聽娘子的。”
二人“推搡”般走出廊下,隋便摟著往后院方向走去。現下就他們倆人,前面還沒個小廝打燈籠。府院非常大,府上居住的人卻很,除去常走的幾條必經之路上吊著幾只燈籠,余下地方皆是黑的。
“你到底要去哪兒?腳不覺得疼麼?”染半真半假地躲著他,“就在前院里走走嘛,往后院那犄角旮旯里鉆什麼?”
“我以前看過話本,上面寫男幽會的話,都愿意去花園里。”幸而他現在置在黑夜里,不然染保準能看到他紅到發燙的耳。
被隋又捉又拉地往前方走去,只能用翻白眼的方式表達不滿。“嗤”了一聲,戲謔說:“那你看的話本不夠多呀,不知道有的期男也鉆花園子麼?像什麼崔鶯鶯張生啦、杜麗娘柳夢梅呀……”
“我們倆是正兒八經的夫妻!”隋義正言辭地打斷道,“咱們怎麼能是期?”
“那有什麼話你不能在屋中說,非得去那黑燈瞎火的地方說?”染努努,說道。
“我……”
隋已被氣得結起來,他還不是想找個有調的地方。那些話本上不都是這麼寫的麼?月正好,郎有妾有意,二人你儂我儂,才能持續升溫。染怎麼這麼不解風?怎麼就不像別的姑娘那樣,能靠在男人懷里答答似水呢?
染捧腹笑得沒完,閃著燦亮的眸子說:“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呀?”
“你跟寧梧講的那些話我都聽到了。”隋放慢腳步,口中呼出團團白氣,“我還沒有跟你商議該怎麼說服,你便把事幫我解決好了。”
“侯爺不怪我自作主張就。”染了稍微凍紅的鼻尖,“我和都是兒家,有些話我來說更為合適吧?”
其實隋趕過去的時候,染和寧梧已談得差不多了,他只清楚地記得一句話:“你以為我家侯爺永遠翻不了麼?”
染當時說話的語氣,實在是太驕傲了。他真的沒想到染對自己如此有信心,仿佛染很崇拜他,讓他想起曾經當將軍那會兒,被人傾慕的覺。他有自知之明,知道染是在替他收買寧梧,但他就是高興,就是歡喜,就想以為那是真的。
“我讓寧梧留在府里,不是想讓保護我的安危。我的雙漸漸治愈,再過不久,我便能打贏郭林金生他們。”
染歪頭眈向他,微微閃睫羽,說:“你怎麼這麼自信?習武的人都是這個樣子麼?人家郭將他們何時懶不曾?幾年時間就不會進步的麼?”
“我以前很厲害的。”
“以前厲害,不代表以后也厲害呀。”
“你信我,我會跟以前一樣厲害。”
“我信不信你沒所謂,重要的是你不要沉浸在曾經的輝煌里。這一次既然站起來,就要站穩嘍~”
隋側過,隔著厚實的氅在腰間稍稍用力一帶,已把染到自己的前,他斂頷著眼前伊人,“我會的。”
“會就。”染覺得這個姿勢不太舒服,哭笑不得地道,“那咱回去吧,我冷。”
“我懷里暖和。”隋說著就要解開氅帶,“你靠進來試試。”
染快被他得不了了,掙扎地說:“你是不是想抱我?那快點抱,抱完了咱倆好回屋去。”
隋本來準備好一堆肺腑之言,想好好與染抒發一番。多好的氣氛啊,他絞盡腦半天才想到后花園這個地方,可染怎麼能這麼沒有調呢?看來……話本上都是騙人的!下一次,他得去學學折子戲!
“喂~你到底要不要抱我啊?侯爺?隋?夫君呀……”染估計他心里早已炸了,就是強忍著沒有發作。
隋越琢磨越覺得是故意的,蹙眉低斥道:“聒噪!”雙手倏然捧住的臉頰,蠻橫地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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