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謝瑛列看向自己這位皇兄時的神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

見他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謝辰正要解釋，卻聽前者先行開口道：「不過是誇彈琵琶的功力甚高，嘈嘈切切人心魄之類，客套而已。」

只是這樣而已麼？

謝辰心下疑著，恰遇皇弟的戲謔目對上，再也不知該如何接著問了。

四目相對，一時尷尬。

簡單且雅緻的小園子白日裏就有人來，晚間尤其靜謐。

兄弟二人你不言我不語，整個院便只能聽得蟋蟀聲聲鳴，以及時有微風掃過樹葉的沙沙聲。

「我見皇兄有些不悅，」

最後是謝瑛列率先開口，他扯了扯自己鑲著銀掐牙的皂黑袖，語氣是一貫的清朗活躍：「難不，皇兄這是吃了我跟那葉貴妃之間的醋麼？」

……吃，吃醋？

——怎麼可能！

謝辰只覺得這句話從他人口中說出來都是對自己的一種辱，更是在對他和靜嫻忠貞不渝，再容不下他人的誼進行誣衊。

「荒謬無理，一派胡言！」他當即蹙眉，拂袖道。

這麼大的反應，看在謝瑛列眼裏，只覺得充滿了蓋彌彰之嫌。

他很想告訴皇兄，其實這並非什麼丟人之事。畢竟葉蓁的容段極張揚之，莫說其他，就連自己見過這寥寥兩回之後都再難忘掉那張傾城絕艷的臉。

——為一國之君，對自己的貴妃，又有什麼好可恥的？

只是……

瞧瞧皇兄這惱到快要吃人的樣子，這些話還是默默地藏在心裏就好。

想著，謝瑛列頭腦一轉，大咧咧道：

「既然皇兄原本就是逢場作戲，又何必在乎皇弟我這廂同葉貴妃之間都說了些什麼？」

他們還能有什麼話可說，做了最壞的打算，也不過是男歡，月下罷了。

如此，對葉蓁毫無的皇上又何須介懷呢？

因著兄弟之間的默契，謝瑛列後面這些話沒有說出口，卻也給謝辰猜得八九不離十。他正打算岔開話題，給自己找個臺階下。

卻聽定安王好死不死地又調侃道：「還是說……皇兄已然跟那葉貴妃假戲真做，當真了？」

「……胡鬧，你可真是胡鬧！」

謝辰一時無語，只一味地控訴謝瑛列胡鬧。多虧了剛將葉蓁送出保和殿的王大福及時迴轉，堪堪打住了皇帝接下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窘態。

在回乾清宮的路上，謝辰忍不住懷疑人生，更懷疑自己。

——他不得不承認，謝瑛列那番話絕不是半分道理沒有，與之相反，似乎還正巧中了自己的心事。

若無男知，為何會在目睹了葉蓁跟皇帝二人月下流之後立時心生氣惱？

「難不，朕是當真對貴妃有了不該有的想法？」

端坐在轎之上，謝辰喃喃自語。

……

與此同時，靜夜籠罩之下的朝華宮。

「娘娘可覺得，皇上方才行徑有些不大對勁兒？」

回憶著方才在保和殿後花園，皇上得見貴妃娘娘跟定安王殿下站在一起，衝過來的時候好似整個人都冒著怒氣一般！

「有什麼不對勁兒的？」葉蓁無所謂道。

實際上葉蓁何等聰穎絕倫，自然看出了謝辰撞見自己跟謝瑛列二人「私會」之時那般失態的行舉止。

只是……

聽阿阮解釋了一番，葉蓁道：「你還是太年輕不更事了，難道你以為皇上介懷我同別的男人相，就是因為在意我，喜我麼？」

阿阮點頭。

「非也！」

雙手疊在眼前，斬釘截鐵地否認道，葉蓁接著說：「你以為他是因為在意我才介懷，殊不知他只是把我當自己的所有而已，就算對我毫無，也不願我落到別人手裏。」

——原來皇上竟是這樣的人麼？

阿阮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只覺得倘若果真如此，家貴妃娘娘未免有些可憐了。

自就被賣的鎮國公府做丫鬟，從小到大見過的夫妻屈指可數，唯有鎮國公夫婦二人十分恩，哪裏能讓夫人半分葉蓁如今的苦？

「你也不用可憐我，」葉蓁微微一笑，角勾著幾縷涼的味道，「可憐的是謝辰。」

很快，阿阮就知道謝辰究竟可憐在哪裏了。

翌日早朝，謝辰有些無打采，一雙狹長的眼底下明顯見得黑暗沉。

「皇上昨夜可是沒休息好？」王大福伺候在皇帝側，關切道。

——可不是嘛，昨日琢磨了半宿，覺得自己就算死都不可能是對葉蓁那人了真。

思來想去，只得出一個結論：那人名義上是他的貴妃，倘若真的給他找了頂綠帽子來戴，自是有損帝王威儀。

是以，這就是自己昨日那般失態的理由。

絕對沒有別的原因，絕對沒有！

「如今快要秋了，乾清宮殿夜裏卻總是能聽到蟲鳴之聲，攪和得真寢不安席。」

「如此，奴才就再吩咐小德子他們灑灑葯，除除蟲。」

王大福低聲說罷，朝臣也都陸續到齊，又是一天早朝時。

最近朝中政局穩定，也沒有外敵挑釁侵，員們上奏的都是些蒜皮的小事，聽得謝辰更是昏昏睡，有幾次都險些打起哈欠來。

終於，鎮國公葉平章，也就是當朝貴妃的父親拿著笏板走到殿，躬奏事。

這下謝辰多神了些。

主要是擔心葉家那邊又出什麼麼蛾子，只要是葉平章啟奏的事，謝辰都要打起一萬個神來個清楚。

「啟稟皇上，臣想奏些家事。」

「家事？」

謝辰皺了皺眉，剛想找個理由直接駁回，順便以此訓誡葉平章一番，就說朝堂重地，不宜奏請家事。

話將出口，葉蓁那抹俏艷麗的倩影卻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不知為何，謝辰鬼使神差地改了口，問道：「什麼家事，還請鎮國公快些說明，以免耽誤朝政。」

「下月就是八月十五，中秋佳節，臣卻要率領西北軍遠赴邊關。如今距離蓁……葉貴妃，宮已有一個月之久，臣想請皇上開恩，貴妃回門省親，在臣等出發之前與父母親人團聚。」

說起西北軍來，謝辰不由得再次皺眉，額頭上攢起了一個深深的「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