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黝黝的面餅子在布滿油鍋的底下一烙,滋啦一聲兒,很快就有黑黝黝發黃的胡出來,那香味兒,嘖嘖,讓人忍不住吸溜口水。
一群灰突突的小娃娃一個一個舉著白白凈凈的小爪子站在旁邊排隊,旁邊的大洗盆里面已經裝了幾十個掌大的油梭子糖餅了。
蘇羅氏在一旁看的心都直。
好家伙,老三家的這一頓飯得禍害多面和油梭子啊,還有那油,就沒見過烙餅那麼禍害油的,覺今天熬的大半油都要給這幫旁人家的小崽子糟蹋了。
造孽啊!
怪不得婆婆回棚子里去了,簡直就是沒眼看。
不行,看不下去了,心疼。
一想到那些油和油梭子還是顧家的,之后還不定要怎麼補償人家呢,蘇羅氏這心里更是針扎似的,都沒心吃東西了。
蘇錦安捧著一個油汪汪的餅子吃的噴香,一只小手還小心翼翼的接著,很怕里面的油梭子和糖掉出來。
這樣的好東西,別說災年了,就算是平常,那也是過年才能吃到的好東西。
“都排好隊,每個人回答上問題才可以得到餅子,還有,必須在我家這里吃完,不許帶走。”蘇以安兇的,周圍都是蘇家的幾個孩子盯著。
“天地玄黃,下一句。”蘇景安作為工人小朋友,就負責出題。
“宇宙洪荒!”一個小男娃大聲吼道,同時出白白凈凈的小手。
“回答正確,下一個!”蘇以安站在餅盆邊上,像是個得勝的將軍。
“就在這吃完才可以走,不然下次我的東西誰都別分。”這也是怕東西帶走了,眾人看到再有別的想法,反正孩子都吃完了,最大的也不過十歲,說啥說啥。
這也是蘇家為了多一層保險的考慮。
村子里孩子多,但是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也就百十來個,有的還在其他大孩子的背上背著。就算是一歲的娃娃,蘇以安也照舊給分了餅子。
只是囑咐道:“這餅子油水大,小心別吃壞肚子了。”
偶爾有兩個大的幫著小的把餅子帶回去,也是經過蘇以安同意的。村里誰不知道,這個小福丫別看年紀小,可是兇的,得罪了,下次真不給你好東西吃。
眼瞅著小孩子們都很聽話,蘇以安就又每個孩子塞了一個杏干。
“都慢慢吃,以后乖乖聽話,好好背書、識字,這樣的好東西以后還有。”不過兩刻鐘,所有的餅子都分完了,雖然不能填飽肚子,但是在這樣的逃荒路上,這已經是頂好的吃食了。
孩子們都散了,蘇以安又給那劉長喜包了幾塊餅子。
“上次劉給我的手套我很喜歡,我這有幾塊布,還得麻煩劉給我大哥和景安都做一副手套。”
蘇以安同時給他一個小包裹,“我們這東西不著急,這里面的棉花若是有多余的,你讓劉添在棉里面,這天氣冷,要是凍壞了,到時候剩下你一個人,可熬不住這災荒年。”
劉長喜已經九歲了,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他小小年紀就備人間冷暖,哪里不知道這個村里的小福丫是在幫助他們,當即就跪下磕頭。
“唉我說你這人。”蘇以安可見不得這個,急忙往起拽人,倆人就在這撕把上了。
顧景黎剛從上坡上下來,遠遠地就看到兩個人在那互相攙扶,也不知道說著什麼,好像那個哭鼻子的小子又掉貓尿了。
“男兒膝下有黃金,你這是干什麼呢?”他板著臉,一副要收拾人的架勢,嚇得劉長喜頓時干了眼淚。“福丫妹妹謝謝你,我先走了。”撒就跑。
顧景黎黑著臉,我有那麼可怕嗎?
正想著呢,就看蘇以安氣鼓鼓道:“景黎哥哥,瞧你把人家孩子嚇得。”
這下顧景黎的臉更黑了。
他膽子小還賴我了唄!
哼!
果然爹說的是對的,人,別管多大年紀,都是不講理的。
蘇以安注意到他腰間別著兩只野,頓時眼睛一亮。
“呀,景黎哥哥,你又獵到野啦。”又有湯喝了,真好。
顧景黎就又“哼”了一聲,“這是給我娘煲湯用的。”說完,轉就走。
不知道是不是蘇以安的錯覺,總覺得今天的景黎哥哥似乎不大開心的樣子。
算了,男孩子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想不開的,回頭就好了。
哪里知道,因著嚷嚷著要吃人參湯,顧景黎才特意又趁著天黑之前跑到山里一趟,沒想到剛回家就被這小丫頭一頓懟,那心能好了就怪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不但顧大伯一家過來了,里正盧炳德和韓有田也來了,倒是劉家的族長因著是長輩,沒有過來。
盧炳德過來的時候還特意帶了一小壇子的酒,蘇以安嘗了一點兒,嘖嘖,清淡寡味的,真不行。
空間里書籍也是一大堆,回頭等他們安定下來,可以琢磨琢磨釀酒的事兒,哪怕只是自家喝呢。不過自家母上大人釀葡萄酒是一絕,來年可以種些葡萄試試。
小孩子吃飯都快,吃完飯,蘇以安就在靠山屯駐地這邊溜達。
因著這避風,許多難免都在周圍休息,靠山屯這邊留了許多青壯年守著,周圍還放了不樹枝做隔斷,很好的把大家伙保護起來。
之前休息的那一伙人大約是男人們回來了,也開始煮飯了。蘇以安去看過,還是沒有什麼東西。
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看到,突然像是看到救星似的鋪上來。
“好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家孩子,好心的姑娘,給口吃的,這孩子就給小姐當個丫鬟也行。”婦人懷里抱著一個大約兩三歲的娃娃,稀疏的頭發發黃,小姑娘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的。似乎連呼吸都清淺了。
蘇以安一怔,不知道怎麼的,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個抱著孩子要換吃食的人,怕不就是眼前這一個吧?
“我們家也只是普通莊戶人家,不買人。”蘇以安下意識的后退兩步,因為周圍許多難民聽到這邊的靜,明顯的躍躍試。
“給口吃的就行,做個丫鬟,做個奴才,燒火丫頭啥都行,隨便什麼都行,給口吃的就行。”人嗚嗚的哭,一個勁兒的往蘇以安懷里塞孩子。
“姑娘,我們不要吃的,只求你把我們家這倆孩子也收了吧,能讓他們活下去就行。”有婦人也抱著孩子過來,竟還是男孩兒。
周圍都是嗡嗡的說話聲兒,蘇以安似乎是第一次直面這些人,看著那一個個瘦骨嶙峋又茫然的孩子,心都跟著揪了起來。
眼瞅著都快被這些難民淹沒了,脖領子突然被人拎住了。
蘇以安一驚。
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