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郡主出嫁的那一日,的哥哥蕭大世子忍不住當著眾人的面淚撒當場。
圍觀的人瞧見這一幕無不嘆這兄妹二人真好,可惟有蕭大世子自己心里清楚,他不是舍不得自己的妹妹出嫁,他是在悲痛自己的境遇——肖湛那廝馬上就要當爹了,如今連他那路坎坷的妹妹都有了歸宿,可他了……
他還孤寡著!
天理何在!
天理何在啊!
其實,在蕭大世子那些孤寡的歲月中也是開過一枝桃花的,那年他才十五歲,正是竇初開的好時候。
彼時,他剛著了陸湛那小子的道,心里憋了一肚子氣發泄不出來。
那時的蕭大世子還沒有將臉皮功夫修煉至化境,所以,盡管他想去酒樓一醉解千愁,但他又很怕被陸湛知道后嘲笑他,斟酌再三后,他特意找下人要了一件布裳,然后喬裝打扮,趁著黃昏無人時去了顯貴鮮會踏足的城西。
他就是在那時遇上云娘的。
是那食肆老板的兒,也不是多好看的容貌,比起蕭大世子素日見到的那些名門貴們差遠了,一素的布裳,頭發也僅有一青的發帶束著,渾上下沒有一點首飾,若放在尋常是那種蕭大世子只看一眼便略過去的。
可先頭不是說了麼,那一日蕭大世子心很不好,他是來買醉的,可他沒想到,這食肆里的燒酒會那麼辣,辣得他眼淚橫流,就在他悲痛自己悲慘的境遇時,一方素的手帕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當然,僅憑一方手帕還不足以讓蕭大世子心。
但前頭不是說了麼,蕭大世子為了不被陸湛嘲笑他是喬裝出來的,所以,他兜里沒有銀子!眼見酒喝完了,食肆的老板和老板娘都開始收拾起桌椅板凳了,蕭大世子窘得滿頭大汗,他恨不能在地上出條鉆進去。
云娘似乎猜到了什麼,笑著朝他走了過來,正當蕭大世子絞盡腦想找個什麼借口時,云娘朝他笑了笑,隨后從懷里掏出一角碎銀子飛快地塞到了他的手里。
那是蕭大世子第一次到除他妹以外的姑娘家的手。
熱熱的。
的。
還帶著一淡淡的酒香味。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燒酒喝得太多的緣故,攥著手中那角還帶著子溫的碎銀子,蕭大世子心里瞬間激得不行。
他長這麼大還從來沒到過如此善解人意又落落大方的姑娘。
接下來的日子,蕭大世子每日黃昏還會喬裝打扮去云娘家的食肆,一方面是為了還錢,另一方面麼……
當然是為了看云娘。
云娘似乎也發現他在看,所以,每次到他的目,總會笑得靦腆又溫,給他上的菜也總要比旁的食客要多許多。
他一日賽一日的喜歡云娘。
他想,云娘雖然份差了些,但家世清白,而且,依皇帝老兒的猜疑心,他指定也不愿意他娶個名門貴做媳婦,而云娘這種份反而正合適,至于他爹娘……
他們遠在云南,他的婚事他們不在手。
他只需要去皇帝老兒面前哭一哭鬧一鬧,到時候皇帝老兒自會順手推舟地給他賜婚。
蕭大世子的算盤打得很好,可他算了他還有一個損友陸湛。
當他再一次出現在食肆并趁無人向云娘表明自己的心意時,云娘卻紅著眼眶不停地朝他搖頭,不停跟他說,“對不起。”
可蕭大世子要的并不是的‘對不起’啊!
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而且,這些日子相下來,他覺得云娘應該喜歡他的呀!
蕭大世子很不明白。
可云娘也沒給他明白的機會,扔下一句‘對不起’后便扭頭跑了,直到食肆關門,直到食肆的老板將他趕出去云娘也沒有再出現。
回去后的蕭大世子越想越不甘心。
他不明白自己這桃花明明開得正好,怎麼突然間就凋了呢?他越想越生氣,越生氣就越想弄明白,所以,第二日傍晚他又去了一趟食肆,可沒想到那食肆卻關門了!他不甘心地上前敲了敲門,可他敲了許久那門都沒開,最后還是一個過路的人讓他別敲了,那人說,這食肆老板不知哪打發了一筆橫財,所以連夜便將食肆賣了便帶著兒回鄉了。
那人說完就甩甩袖子走了,只留蕭大世子一個人在寒中咬牙磨刀霍霍,隨后,他也學著那人的模樣,長袖一拂,隨即便怒氣騰騰的殺去了定國公府。
而陸湛也好似料到了他會來找他,所以,早早便在院中的那株桂花樹下擺好了茶。
“來杯茶?”陸湛挑眉含笑著他道。
看著一臉云淡風輕的陸湛,吃了個閉門羹的蕭大世子臉瞬間就黑了豬肝,只是,未等他開口質問,陸湛悉的嗓音又響了起來。
“怎麼,食肆里的燒酒喝多了,現在已經不屑喝我煮的茶呢?”
“原來真是你啊!”蕭大世子咬著牙道。
陸湛輕笑一聲,“不然呢?這京城除了我,怕是沒有人會在你將要掉坑里時拉你一把!”
“你胡說八道!”
“你鬼迷心竅。”
“你才鬼迷心竅!”
陸湛斜睨了蕭慕北一眼,隨即,他便再不看蕭慕北,自顧自地低頭煮起茶來。
火爐上的銅壺咕咚作響,茶香伴著蒸騰的水汽直往鼻子里鉆,蕭大世子吸了吸鼻子,最后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一屁坐到了陸湛對面。
好在,陸湛也沒笑他,他自然而然地給他斟了一杯茶水。
再三確認陸湛臉上沒有出嘲笑或者是其他表,蕭大世子這才微微舒了一口氣,他一邊挲著茶杯,一邊有些委屈地對陸湛道,“其實我知道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云娘便瞧出了我的份……”說完,為了掩飾自己的窘迫,蕭大世子忙低頭用力地抿了一口茶水。
陸湛輕笑著挑了挑眉,他對蕭大世子剛剛所言不置一詞,只淡笑著拎起茶壺替蕭大世子的又上了一杯茶水。
蕭大世子角抿了又抿,看著悠然品茶的陸湛,最終,他還是沒忍不住開口詢問陸湛道,“你給了他們多銀子?”
“不多,五百兩而已。”
“就……就五百兩?”蕭大世子擰眉表示不信。
他堂堂鎮南王世子,怎麼可能就值這個數。
陸湛角微微一勾,隨后,他低啞著嗓音又補了一句道,“原本,我只打算給他們一百兩的。”
蕭大世子角了。
陸湛瞥了他一眼,隨即低頭又抿了一口茶水。
看著陸湛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這一刻,蕭大世子覺得自己委屈極了,他道,“陸湛,我是真的了心思想娶回家的。”
哪怕知道故意接近自己,可那一刻,他還是可恥地心了。
“我知道啊!”陸湛淡然的接話道。
要不然,他也不會出手。
“你,你……”
“我沒脅迫。是個聰明人,知道選哪一條路會讓自己走得更長遠。”陸湛淡淡的打斷他的話道。
蕭大世子角了,他幾次開口說些什麼,可最終,卻還是沉默了下去。
他知道陸湛沒有騙他。
可正因為知道他沒有騙他,他心里才堵得慌。
原來他在心里就只值五百兩銀子。
見蕭大世子神郁郁,素來只會挖苦人的陸二公子大發善心地安了他幾句,他道,“你也別太難過,畢竟也不知道你打算娶,否則……”
就不是五百兩能打發的。
果然,聽了陸湛這話,蕭大世子臉好看多了,他深吸了一口氣,隨即聳拉著腦袋看著陸湛道,“那,那沒留下什麼話麼?”
陸湛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瞟了蕭慕北一眼,隨后,他起拂了拂擺,只留給蕭大世子一個人在院中黯然神傷。
不過,蕭大世子也沒有神傷太久,他甚至沒有什麼時間追悼自己這段還未綻放便凋謝的桃花,因為陸湛那廝第二日就上門來收債了,一張口還是一萬兩。
他毀了自己的姻緣,自己還沒找他算賬,他怎麼好意思開口找他要一萬兩銀子!
明明他打發云娘才花了五百兩銀子!
“打發云娘確實只花了五百兩銀子,但我這忙前忙后的不得收你一點辛苦費!況且,你先前不還覺得五百銀子,不能現你鎮南王世子的尊貴麼,所以,我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收你一萬兩!”
“陸湛,你究竟是吃什麼長大啊!你心咋這麼黑啊!”
“我吃什麼長大的你無需知道,但我知道蕭大世子你一定是吃虧長大的!我這也是為你好,吃一塹長一智,下次你再想往坑里跳的時候首先得掂量掂量一下自己的荷包!”
“陸湛!”
“你要不給也行,我可以寫信去云南找王爺要!”
“別!別啊!陸湛,咱倆可是穿著一條衩長大的兄弟啊,這銀子的事,咱們再商量商量唄!”
……
聽完蕭大世子這段往事,陸深一邊給他添酒,一邊笑著對他道,“那最后你有沒有給阿湛一萬兩銀子?”
原本喝得迷迷糊糊的蕭大世子聽聞此話立刻站起來用力的搖了搖頭,“當然沒有!”
不過,銀子雖然沒給,但他卻以另外一種方式償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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